《尘梦依然》梦依然

3、因由

　　林依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寝室的，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脸颊，竟然热得烫手——恐怕这份热度也不全是因为自己的谎言吧。再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依然只感觉似作梦一般——可是她真希望这是一场梦啊，真希望一梦醒来自己还能依偎在念辰的怀中，听他对自己说：“小朋友又做噩梦了吧！”真希望他还能摸着自己的脑袋，安慰自己说：“别怕别怕，有我在呀！”可这不是梦，是比梦更残酷的现实。

　　他真的这么容易就相信了自己那质量如此低劣的谎言了吗？还是因为她的那句“你不早就怀疑过我和你在一起的动机”触痛了他心底一直存在的阴影？

　　……

　　“依然，你答应和沈念辰在一起不会真的是要用他的优秀去满足你的虚荣心吧？”一年前，依然最好的朋友在得知她同意成为念辰的女友时这样问她。

　　别人这样说也就算了，可最好的朋友竟然也这样误会自己真是令依然哭笑不得。于是依然赌气似的说：“是哦，学生会会长，学习又好，长得又帅，歌唱得好，篮球打得也棒，做这种人的女朋友，会令很多女生羡慕吧？我还真是幸运呢！”

　　说者无心，可是这样的话若是不传到念辰的耳朵里反倒是怪了——别忘了林依然身边的人可都是学广播电视新闻的呀！林依然，你那么聪明，怎么就想不到这对你和沈念辰的关系是多么大的挑战？还是你笃定沈念辰就决不会相信这样的话呢？

　　可是再见面时依然明显感觉到念辰的笑容里多了点什么，虽然念辰没有提那件事——依然也知道他不会问自己，当然依然也不会傻到“此地无银”的地步，所以这件事情表面上看来也就不了了之了。可如果当时他或她真的去把这件事情说清楚，那么一年后的今天林依然还有理由和沈念辰说“分手”二字吗？

　　事之因由，皆有所定。

　　……

　　“You are the one I strive for ……
　　You are the most in my life ……”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将林依然的思绪拉了回来。音乐铃声里传来了自己和念辰的声音——那是念辰和依然曾经合唱的歌曲《My favourite》，也是念辰向依然告白是送给她的礼物。

　　既然生命中的点滴都与那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缠，又为何不能让他们纠缠一生呢？

　　盯着手机愣了一会儿，依然赶快接起了电话。

　　“依然啊，这两天怎么没打电话回家呢？”是妈妈的声音。

　　都说人在心里难过的时候最听不得家人的关心，此时的依然一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就真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哦，是妈妈啊。这几天我挺忙的，所以一直没和你联系。”

　　“你的声音怎么不太对？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妈妈，我挺好的,可能是手机信号的问题。”依然强忍着自己的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

　　“妈，爸爸他……”

　　“怎么突然提起他？”电话另一端的声音也有点不悦。

　　“只是突然想问妈妈，爸爸他……您还爱他吗？”

　　片刻了沉默。

　　“爱，爱过……”

　　爱过？现在呢？

　　“可是有多爱，就有多恨。”

　　“妈，都这么多年了，您还是不能原谅他么？”

　　“依然啊，你以后就会明白，越是自己爱的人，越是无法原谅。”

　　是啊，直到现在林依然都无法忘记多年前父亲抛下她们母子时母亲绝望的眼神。

　　“那……那个女人呢？您还恨她么？”

　　“那个女人？当时是恨的，不过现在……记不太清了。”

　　“是这样啊……妈，我现在有事，等有时间再打给你吧，您要注意身体。”依然匆匆放下电话，她怕再说下去，母亲会察觉到她的异样。

　　依然反复思考着那句话——越是自己爱的人，越是无法原谅。

　　那念辰呢？他……也不会原谅自己了吧？

　　……

　　那天之后，念辰就没再找过依然。学校里很快便传出了“沈念辰接受了去美国学习机会”的新闻。这虽然是依然早就预料到的，但听到这个消息的那天，林依然的心还是忍不住的痛。

　　这不是自己期望的吗？是自己精心策划的谎言才换来的结果啊！看来依然的理智能够左右她的语言，她的行动，却骗不了她的心。

　　后来依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她知道是他打来的，虽然电话那端什么也没有说就挂断了，可依然就是知道。

　　再后来就听说沈念辰去了美国，没有再见林依然一面。

　　他就连一句“再见”都吝惜和自己说呢……

　　可能是多天来依然的心里太难过，得知念辰走的那天起依然就开始高烧，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偶尔被人叫醒吃药，睁开眼睛看见的人竟是韩乔，想和他说点什么，可还没攒足力气开口就又睡了过去。

　　后来林依然想，这发烧简直和喝酒有着相同的功效，能让人暂时忘记心痛。

　　真正清醒过来是在三天以后，坐在床边的人拿着药给她吃。那个时候依然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是又回到了一生病念辰就给自己灌药的日子。可是她知道这个人不是念辰，而是念辰那个最好的朋友，那个劝自己要为念辰着想的人——韩乔。

　　“你本领还真大，怎么买通寝室阿姨让你进女生宿舍的呀？”林依然实在不愿看到韩乔那种歉疚外加怜悯的表情，于是故作轻松地说。可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已经憔悴到了什么程度。

　　所以韩乔没有因为依然的话收起丝毫的担心，也没有回答依然的问题。

　　“你……对念辰的感情就那么深吗？真的那么爱他吗？”

　　是啊，要说和沈念辰相识到现在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按理说也不至于就到了谁离不开谁的地步，现在的大学生恋爱分分和和也是常有的事，她林依然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个分手给刺激成这样了呢！可是扪心自问，她真的难受，真的就是觉得离不开沈念辰。

　　“我不知道。”她只能这样说。

　　“韩乔，你在自责吗？你以为是你的话才迫使我离开念辰以至于现在生病？所以这几天是你一直在照顾我？替他……照顾我？”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知道即便我不和你说那些话，你同样会这么做。”

　　依然抬起眼睛看到韩乔望着自己的表情，突然感到有些不太寻常，那有点像念辰望着自己的表情。不好，可还没等依然做出任何努力，韩乔已经开口。

　　“我对你……其实我一直照顾你，不是因为对你感到抱歉，不是因为念辰是我最好的好朋友，而是因为我舍不得你难过。”

　　舍不得她难过？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对我又好感？你喜欢我？”依然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甚至夹杂着气愤和责备。虽然知道韩乔是无辜的，可她还是忍不住向他发起脾气来。

　　“对，你说的没错，我是喜欢你，从念辰生日那天见到你起我就无法忘记你。”可能是依然的话激怒了韩乔，这样的回答他竟然脱口而出！

　　看着韩乔深深锁着的眉头依然的心不禁软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傻？就不怕我认为那天你是故意那样劝我？不怕我认为你是居心叵测？”

　　这时韩乔竟然笑了起来，笑容里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知道你不会。”他这样说。

　　是的，依然知道韩乔不是那种人，虽然和他不过见过两次面，但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她明白韩乔的无奈，明白他当时真的是为念辰好，明白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过有一点依然没有预料到，就是韩乔对自己的感情。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你是要等他吗？你真地以为他是相信了你的话才同意出国的？其实念辰他根本就不相信那些谎言，你那么做也不过是给了他出国的借口！”

　　其实潜意识里，林依然还是有过这样的猜想的，凭他沈念辰为什么会那么容易就相信他的说辞？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一直不肯面对。而如今当韩乔把它点破了时，依然还是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分，韩乔激动的语气稍稍平静了些。

　　“其实这也不能怪念辰，换成是你我，也一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

　　“不管怎样，依然，我会等你，只要你还在等他，我就会一直等你！”

　　当时的依然并没有太在意韩乔的话，她以为这不过是那个大男孩的一时兴起，可是韩乔的行动向依然证明：他确实一直在等她，而且一等就是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