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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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审明来到沈府之后，并没什么事可做，便是再大的花园两天也逛完了。沈宣听请他来没别的意思，不过是他等阿妹出嫁后就要上京，才想着两人聚一聚，往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了；再顺便让他过过有钱人的生活，说什么只要在这里住上十日，把山珍海味吃遍，奇珍异宝看遍，今后再到富人家去时，则不会轻易露怯不被金银所诱惑。
大抵书生意气是章审明自身最为看重的，听到沈宣听这样笑话他，在心底对此嗤之以鼻，他自认骨气硬，想要用什么利诱他腐蚀他，倒不如先让火山喷火试试看吧。
他最为羡慕沈府的地方，算是文房四宝，样样皆为上乘，每日除去与沈宣听外出饮酒的时辰，剩余的光景便拿来练字抄书，专拣书房的珍贵藏书誊写，望着书房内的万卷藏书，他真恨不得全部据为己有。第一次，他对富贵生活有了强烈的渴望：他一手拿着书，一手握着笔，笔尖上的墨汁挨着纸张，晕开了一小圈，他就盯着那个小圈，思维散发开去，想象着自己做得高官的风光：湖光山色里起建一间水榭，角落一方桌一张琴，一位佳人弹拨琴弦，他在当中挥手狂书……
规律的敲门声将他从幻想中惊醒，他懊恼自己的天马行空，才说着自己不会被名利诱惑，现在便先憧憬上了。他揭过被弄脏的那张纸，重新铺开新纸，想了想，又把它铺回来。虽然沈府不在乎这一张两张，可是他在乎，这样的好纸，该好好对待，才能对得起它的好名声。
“谁个？进来吧！”他叫了一声，外面有没有了动静，许是那人在踯躅什么，索性亲自过去开门。他虽然是客，却也不能摆出过高的姿态，这里的下人不是他的奴仆，只有相请、没有使役的资格。这样胆怯的敲门方式，又不出声，大概是那个新来的小书童来吧？沈宣听特意派来任他差遣，还是个年少的孩子。
开了门，却不是以为的胆小书童，而是昨天有过几面之缘的婢女，他记得她——锦枝，是个好听的名字，也是个好看的人。昨天傍晚他离开沈宣听的园子时，他瞟过一眼，见她站在那里，一贯的低着头，只看到那张耷拉着的侧脸，有点垂头丧气的意味，簪花似乎也换了一枝，先前是浅黄色的，而今换了更淡雅的粉色。他脑筋稍微转转，便知道沈宣听想要教训她，小婢女么，关键时刻就是拿来背黑锅的。
锦枝站在门外，脸上神色看着不大妙，倦怠得很，勉强带着笑容向章审明行了一礼，今天，她带着任务而来。
章审明堵在门口，也还了一礼，开口问：“大姐是有什么指教吗？”他明白，连点头之交都没有的婢女，不会有闲情逸致专门来寻他讲话，八成是她的主人要她向自己传达一些信息。
“先生，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进去？”锦枝的声音懒散黯哑，恨不得有出气没进气，却仍努力保持着对客人的恭敬。
“大姐进我房里去，不怕被人说闲话嘛？”
“等阵我对先生有了些什么举动，如果就在门外，那岂不是更招人闲话？”
听了锦枝的反问，章审明便知道她是个机灵的丫鬟，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倘若连灵敏的反应都没有，又怎么能胜任贴身婢女的工作呢？他内心坦荡，自是不怕别人多嘴的，连常住沈府的女人都不在意别人的眼光，那他这个过客就更无所谓了。名声，并不是在任何地方都那么重要,沈宣听周围爱亵玩女人的朋友多多了，不差他半真半假的那么一个。
章审明请锦枝与他对面而坐，锦枝内心挣扎了一会儿，犹豫着坐下来了，反正关住门也没人知道，她还能趁机休息一下，缓解膝盖腿脚的疼痛。她昨晚虽然淬了跌打药，可消肿的过程还是有些缓慢，她今早起床的时候，膝盖那块地方还是圆圆高高的，围了两圈纱布，找了一条深色的裙子穿着，半死不活地服侍姑娘去了。
“大姐有话，不妨直说。”除了沈宣听，诺大的沈府里，章审明没有一个朋友，偶尔能说得上话的也不过是那个懦懦的小书童罢了，可常常问东答西，一句话分成三次讲，干脆就把他遣走了，只让他三餐时分来提个醒，放他跟同龄人去玩。
故而章审明此时倒是希望锦枝说的话隐晦些，他好故意曲解，以此来多说几句人话，否则几乎一日到黑窝在客房中，过上那么几个时辰，他就要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存在了。
锦枝吞咽了口水，鼓起勇气正准备说话，就被对面那人打断了。
“大姐从外面来，先饮杯水吧，我不爱泡茶，就随便饮饮罢。”
“好。哦，多谢先生体谅。”锦枝接过带着凉意的水杯，转过头一饮而尽，心中郁轸顿时消散无几，膝盖上的肿痛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多简单，灵丹妙药还比不上一杯隔夜的凉水来得舒服。
她从衫袖里摸出一个信封按在茶几上，推挪到章审明跟前，相信以他的聪明，应该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意思：姑娘有话和他说。章审明是明白的，可他要装作糊涂不明白，一来，他想和人说说话，他是个教书先生，每日讲许多的话已经成为习惯，哪怕是喉咙又疼又痒也忍不住，毛病了；二来，不是他自视甚高，那沈家姑娘所传递的信息，是她羞于启齿的。
锦枝站起身就要走，她说先生看了这封信就会懂的，可先生却摇摇头说：“我嘛，一点都不懂。”
他把信封退还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