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隆人法则》泷夏川

3、03

　　刘明裹在蚕丝被里，一晚上没睡着。大脑接收的信息实在太过刺激，他需要好好咀嚼，然后消化。到现在仍旧难以置信，他这种穷人家的平凡孩子，居然是克隆人？！前一天还在学校里与同学们胡打瞎闹，没想到第二天就因为拥有了母体记忆自认为是杀人犯跑到警察局去自首……真是太离奇了。如果不是左易的帮忙，他这种没有背景的小人物也许就要吃一辈子牢饭了。
　　想到左易，刘明忽然觉得更加睡不着了。左易生活的世界明显比他优越很多，一个人住这么大的豪宅，开很拉风的车子，还有那么好的头脑……说这种人是克隆人才不会令人感到奇怪吧……
　　突然，他脑中闪过一种可能性，立即惊得头皮发麻，再也不敢躺在床上。
　　如果……左明自己就是母体呢？这么有钱的人家，制造一个克隆人并不难。如果……不，就算左易不是母体，他也有跟踪自己的嫌疑，因为他知道自己在案发当日去X招妓这回事，这根本不能用巧合来解释。
　　刘明越想越觉得不安，天不亮就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溜出了豪宅。

　　半山的公路根本没有公交车！当他气喘吁吁地跑下山，已经是七八点的光景了。赶紧找到开往市区的公交车，辗转几次回到学校。不用说，早上的课自然是错过了。去食堂花三块钱吃碗面条，刘明在宿舍楼外转了几转，最终仍是不想回去，便转去图书馆在阅览室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趴着补眠。
　　没睡多久就醒了，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下午上课了，便拖着疲惫的身体，极不情愿地朝D幢教学楼走。上楼的时候正巧撞见教古代文学的张教授，刘明礼貌地打了招呼。
　　张教授脸色一僵，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问他：“你杀了王教授？”
　　“没……”刘明笑得尴尬，“怎么可能，是弄错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老教授摇着头往前窜两步，想想又倒回来，仍旧是压低声音问刘明，“那你会杀我吗？”
　　“呃……”刘明抽抽嘴角，“我还是先走吧。”说完三步并作两步窜上楼梯，冲进教室坐在最后的角落里。
　　原本喧闹的教室因为他的到来顿时鸦雀无声。不少人拿怪异的眼光看他。
　　刘明没说话，默默把书本翻开。
　　旁边的尹沐川笑眯眯地挨过来，用胳膊肘撞刘明：“嗨，老刘，你这十天可够让人担心的啊！”
　　刘明不好意思地挠后脑勺：“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还敢故意？”尹沐川瞪圆双眼吓他，见刘明不经吓，又说，“你到底怎么回事？自己跑到警察局去整这么一出！这下好，老大气得差点没把你的床砸了！”
　　“……”刘明不自觉地缩起脖子。老大那个火暴脾气，典型的北方人。
　　“不过算啦！多亏了老四帮你招妓，要不然你现在不仅没破处，还在吃牢饭呢！”
　　“嗯。”刘明默默把头低下。本来从局子里出来已经够招人白眼了，偏偏这位没眼力见儿的寝室老二尹沐川公子还要大声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丑事。
　　尹沐川没在意他的表现，拍拍他又继续说：“不过你也算因福得祸，现在连女生都知道你招妓的事了，生怕你把X毒传给她们。我看你以后想交女朋友可有得熬了，男朋友嘛，还行！”
　　说完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刘明郁闷地直接把书套在脑袋上。

　　上完课刘明被尹沐川拖着去球场打篮球。他没什么兴致，就坐在长椅上看尹沐川被一群高年级的学长狂轰烂炸。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响起来。
　　“喂。”刘明走到安静的角落，接了电话。
　　电话里传出陈铭远的声音：“是我，陈铭远。”
　　“啊！您、您好。”刘明下意识地绷紧身子。
　　“有空吗？我们谈谈？”
　　“可、可以。我现在有空。”刘明结结巴巴地回答。
　　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满意：“那好。我记得你们学校东校门外有家咖啡厅，我们半小时后在那儿见。”
　　“好、好的。”刘明挂了电话。跑去球场中央跟尹沐川说了一声，然后冒着被球砸到的危险，横穿了整个球场往东校门的方向走去。

　　刘明到达星巴克的时候，陈铭远已经坐在店外的藤椅上了。
　　“你喝什么？我去买。”
　　“不、不用麻烦。水、水就好。”
　　陈铭远点点头，进店里给自己买了杯抹茶拿铁，然后给刘明要了一杯冰水。
　　“怎么样？今天上课还好吧？”
　　“就……那样吧。”刘明苦笑。能好吗？别人不把他当杀人犯也把他当嫖客。
　　陈铭远咂了下嘴，表示理解，然后又问：“我刚去你宿舍，管理员大妈说你还没回去。你去哪儿了？”
　　“左易家。有什么不对吗？”刘明惊慌得差点又要站起来。
　　陈铭远连忙摆手：“没什么。我就是随口一问。看起来你跟左易关系挺好。”
　　“……”刘明不说话。昨天才认识的关系有什么好说的！
　　陈铭远盯着他的眼睛看：“我来找你之前顺便去了一趟学校教务处，查了一下名单。好像F大没有一个叫左易的学生。你们在哪儿认识的？”
　　“这个……说来话长。”刘明低头掩饰自己的慌张。
　　“哦。那我们说点别的。”陈铭远把刘明的表现看在眼里，转而改口谈其它。刘明与左易之间，必定存在着某种秘密。但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毕竟刘明才被保释，从法律上讲，他有权不回答自己的提问。
　　“说起来我跟你是校友。我06届的。”
　　“真的？”
　　“你不信？我记得你是中文系吧。你们系有个教公共语文的史老师，上他的课挂科的人排长龙，我们当时还模仿史泰龙给他起个绰号，叫‘史长龙’！”
　　“呵呵……”刘明笑，那个教师现在教他。
　　闲聊一会儿，陈铭远看刘明的戒备卸下不少，便不露痕迹地又把话题往案子上带。
　　“嗨，我说你小子把警方耍得够呛啊！明明人在迪厅，却跑来投案说杀了人。”
　　“不、不好意思！”刘明腼腆地挠挠头。
　　“你怎么会知道凶案现场呢？”陈铭远把咖啡杯放下，倾身向刘明压去，声音低低的，气场吓人。
　　刘明又变得拘谨起来，双手交叉握着水杯，藏在桌下的腿不由自主地有些发软。
　　“我也不知道。”
　　“怎么说？”
　　“不好形容……”刘明认真地想了想，“就是有那么一个意识，知道自己杀人，但其它感觉却是空的，觉得不真实，可实际上，记忆又那么清楚地摆在那儿……总之，就是混乱。”刘明犹豫着要不要把克隆的事坦白出来，但话到最后还是忍住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注重证据的警察更不可能相信。
　　“我明白。其实大部分的凶手在行凶后都有这种混乱感。”
　　“可我没杀人！”
　　“你当然没杀人。你的同学和精｜液不会说谎，但你却有杀人的记忆。这是个很好的突破口。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去一趟凶案现场？”
　　“你是说老校区的教师宿舍？”刘明有点犹豫。
　　“是的。学校现在变化很大，我快找不到路了。不如你来给我当向导，免得我再去找人问。”
　　“这……好吧。”刘明站起来，在裤腿上把手心的水渍擦干。

　　王立春的宿舍在老区最僻静的角落里，是学校配给常在老区上课的教师的临时休息室，像王立春这种高职称的资深教授，在市郊分得有学校投资的商品房，不过距离很远，不方便中休休息。
　　这间学校配给的休息室陈设非常简单，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书桌，书桌左手边是张折叠沙发，右手边有个小书架，里面简单放置着几本常用的教科书。由于是凶案现场，门口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里面的陈设都没动过，保留着凶案当日的情形。但大部分的证物已经收纳进证物处了。
　　刘明跟着陈铭远走进去，寻着记忆找到了地上的血迹。母体就是站在书桌前把王立春击毙的。那时王立春背对着母体，说着嘲讽的话语。母体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砸了过去。
　　第一下砸下去，王立春还有意识，反过来与母体扭打在一起。母体接着又在他的伤口上补了一下，脑浆都迸出来了。王立春吸了两口气后歪歪斜斜地倒下去，血喷得到处都是。
　　“凶手的血迹留在了这里。”陈铭远指着书架上的黑点，“虽然很少，但还是被找到了。”
　　刘明默不作声地点头，这个信息记忆里并没有，或许连母体也没有印象。
　　陈铭远背对着他，把现场一一指给他看，完了之后问他：“怎么样？是不是很吃惊？这跟你的叙述完全一样！”
　　刘明连忙点头。
　　陈铭远看看时间：“哇，都七点了，怪不得肚子这么饿。走，我请你吃饭去！”
　　“对不起，我觉得没什么胃口。”刘明愁眉苦脸地，凶案现场弄得他很不舒服。
　　“是吗？我原本打算请你吃火锅的。刚才来的时候看见校门外新开了一家小肥羊。我上学那会儿可喜欢这个了。”
　　“谢谢，还是下次吧。”刘明想到红通通的火锅有着血一样的颜色就觉得更加恶心了。他真不明白陈铭远怎么还有那么好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