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银河夜》jun_wolff

6、5

　　这场召唤到底算是成功还是失败呢？亚历山大小朋友基本上算是个朝前看的人，从小也没受过什么大的挫折，一直信奉着祸不临头且不忧愁的人生态度，但一想到召唤杨威利这件事，他在事后还是忍不住进行了自我检讨。

　　虽然亚力克早就在《同盟将领背后的故事》里拜读了杨提督的大小轶事，例如提督生活如此简朴并不是他有高风亮节，而是因为他懒；例如提督为什么不愿意与同盟的政客斡旋，那只是因为他懒；还有提督为什么这么信任学长卡介伦中将，把伊谢尔伦要塞的内政实务全都交了出去，说白了还是因为他懒，等等等等，前同盟最后一个活着退役的元帅达斯提亚典波罗用了整整一章上万字的篇幅历数杨提督懒惰的恶行，可惜当初看的时候，亚力克他并没有真的将这些血泪的控诉当做一回事。

　　说死者的坏话是生者的特权——亚典波罗提督在前言里都这样写了嘛。肯定是为了书的销量才特地夸大了事实，编了那些耸人听闻的段子，再怎么说，好歹是奇迹的杨，不至于真的对什么事情都干劲全无吧。

　　然而事实证明，他太天真了。

　　那会儿，召唤仪式带来的烟雾略略散开，那个被己方的战友称为“脖子以下都没有一点用处的废人”盘着腿出现在召唤阵的中间，坐姿松松垮垮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军人的样子，他用单手抓起头上的同盟军贝雷帽，懒散地挥了两下，大概是想驱散身边的烟雾，但一看效果不大，就将帽子往腿上一丢，有些困扰地抓了抓自然卷得毫无章法的乱发。

　　太棒了！果然是同盟军传说中的“不败的名将”！抽到了最强的好牌！
　　在这一刻，小皇帝亚历山大难得地体会到了人生中少有的激动心情。只可惜，这种激动也只维持了这么一刻而已。

　　亚力克咽了口口水，偷偷在裤腿外侧擦了擦右手手心里的汗水，努力发出威严的声音：“你好，杨元帅，我是亚历山大齐格飞冯罗严克拉姆，皇帝莱因哈特的继任者。”

　　说完之后，他主动向杨伸出了手。黑发的青年还是那副困扰的表情，又抓了抓头发，伸手想要回握住亚力克，却又想起自己还坐在地上，连忙想要站起来，与此同时伸出到一半的手又像是不知该继续向前还是先收回来的样子，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才终于成功地站直了，握住亚力克那只可怜地等了半天的右手，礼节性地晃了两下。

　　接下来该说什么好呢？杨提督的脸看起来一副压根就没睡醒、完全没进入状况的样子，亚力克有心想要说些雄心勃勃的话，想了想还是先忍住不说，以免打草惊蛇。他弯下腰，捡起随着杨提督起身的动作而落在了地上的贝雷帽，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正准备递回原主，就听到杨威利终于开口了。

　　“那个退休金……”

　　“咦？”

　　“……已经不流通了吧。”

　　“……唔。你要兑换成现在流通的货币也是可以的……”

　　“可我已经死了，要钱也没用。”

　　“……是没错，但是……”但这不是召唤成功了吗？难道说其实是红茶白兰地的功效？或者是因为提督生前对“退休金”三个字的执念太深，所以虽然他本身对金钱并不执着，却也还是因此而被召唤了出来？

　　面对着这个扑朔迷离的课题，亚力克皱起了眉头。唔，算了，管他到底是为什么呢，反正都已经召唤出来了。目的达到了就好。

　　“钱的问题先不说了。杨提督，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推翻罗严克拉姆王朝？”

　　在说到这后半句的时候，亚力克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试着让这句话听起来更有蛊惑性。虽然他只是想要抛出个让杨元帅上钩的诱饵，但这种话说出来充满了密谋的味道，他演着演着也开始入戏，有种真的要举起叛乱大旗的感觉，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然而这个提案却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是皇帝了吗？”

　　“哪，你看，罗严克拉姆王朝现在是摄政王朝啊，政权都被抓在我母后手里，军权都在米达麦亚元帅那边，他俩是一个阵营的，我现在只有靠圣杯许愿来推翻他们的统治——”

　　“对不起，我没兴趣。”

　　“咦！等、等等！别急着拒绝啊，等我拿到实权，要推行民主政治也是可以的！”

　　亚力克急切地抛出了自己准备好的下一个诱饵，当然，只是诱饵而已，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嘛，啊哈哈。

　　然而，他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这一提案，同样也被无情地拒绝了。

　　“民主政治应该是自下而上的革命，如果民众没有做好自己为自己的政治选择而负责的心理准备，还是将政治寄托在一个救世主式的英雄身上，那就算你放弃了王位，也会有其他人取而代之。圣杯战争只会让生灵涂炭而已，在这样的热兵器时代，就算是毁灭一整个星球也并不是没有可能，这样的战争毫无意义，也无法推广民主思想，我实在是没什么兴趣。”黑发青年拍了拍手中的贝雷帽，戴回头上，“实体化需要你提供灵力，你也挺累的吧，要不我还是灵体化了去哪个角落里睡睡懒觉算了……”

　　“咦？！喂等等！”

　　亚力克慌乱地试着想再说些什么说服的话，然而他的servant却已在他面前咻地一声消失了。

　　这……这算什么啊混蛋！！！骗人的吧！！！！同盟军的最高将领为什么会这么没有干劲！！！！！可恶！！！这么懒散的人为什么能够打败我军的几乎所有高级将领啊！！！！

　　小皇帝感到自己受到了强烈的文化冲击。在这一瞬间，他隐约觉得自己突然能够理解那些自由行星同盟政客的心情了，尽管当初在看回忆录，看到他们被指控迫害过杨提督，亚力克还曾经为伊谢尔伦党愤愤不平过。

　　算、算了。也不是没想过他会拒绝的。人生就是要有波折才有趣嘛。亚力克愤愤地将用剩下的半瓶白兰地灌进喉咙里，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烈性的酒精饮料，辛辣的烧灼感一路冲刷着整个食道，呛得他咳嗽了好一阵子。

　　可恶——只能实行强硬的预备案B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