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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八 ...

  •   韩启威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通,他有点急了,前几天可是早就跟梁平安说好的,怎么到时候找不着人了!
      周洲也挺着急,两个人站在Z大校门口,翘首以盼,就等着梁平安的身影赶紧出现。

      韩启威又看了眼时间,骂了一句,干脆把手里的包塞到周洲包里,叮嘱了一句:“你在这等着,我去找他。”
      “哎!”周洲喊了一声,韩启威已经跑远了。周洲咂了下嘴,看看手中的大包还有地上的拖箱,这老二,就这么跑了,一会赶不上火车他上哪找人去。他又等了一会儿,刚拿出手机,要给韩启威打个电话,就看见街边转过来两个人,定睛一看,就是韩启威和梁平安。
      周洲松了口气,站在原地跟他们挥手。进了看清梁平安,他才皱起了眉头,瞅瞅韩启威,疑惑地问:“怎么了?老三生病了?”

      韩启威接过话头:“他说拉肚子了,得,赶上今天。”
      周洲仔细看了看梁平安,两眼浮肿,脸颊瘦削,这得多严重才能拉成这样。他有点担心:“那还能去么?要不你回去歇着吧。”
      梁平安连忙摇头:“去,启威这一走,下次见到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这么一说,三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黯淡。

      毕业了。
      七年的学习和生活,最后的结局还是毕业。韩启威的家里给他找好了工作,急着让他回去报道,韩启威领了毕业证就要回去。三个好兄弟终于缺了一角,不远的几个月后,就会完全分散,各奔东西。
      离别的伤感让几个人在出租车上都沉默不语。
      曾经的懵懂少年都长成了二十六七的青年才俊,最活泼最美好的青春时光都是和这些人一同度过的。曾经初始的生涩,相熟后的情义,经历过的事情,互相帮助的感动,许多许多回忆,在这时只要一想起来就会让人红了眼眶。

      火车终于缓缓开动,慢慢向前爬行时,韩启威奋力地在窗口对他们挥舞手臂,火车的窗户打不开,外边的人只能从口型上分辨他在说着什么,再见,好兄弟,来看我!一遍遍重复着这几个字眼,韩启威突然眼圈一红,贴着窗户就流出来眼泪,明明刚才告别时都强忍着没哭,这会儿火车刚一动,他却忍不住了。
      他一哭,外边的梁平安和周洲一下子也难受起来,三个人隔着玻璃掉眼泪,火车越开越快,不大一会儿就甩开了外边跟着跑的两个人。梁平安喊了什么自己也忘了,只是嗓子本来就不舒服,现在再开口说话已经有点哑了。
      送站的人时有痛哭流涕,列车员见怪不怪,摇着头叹了口气,顺着铁轨往远走了。

      梁平安没和周洲回学校,他心里难受,一波波的,就像海潮似的,好像永远也没有尽头。他又给沈贺原来的手机号发了条短信,然后毫无意外地看到手机提示发送失败。沈贺现在应该已经在国外了,国内的卡早就扔了。
      都走了,一个个的,都走了。
      谁也留不住。

      他越想越难受,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逛了一会儿,心里突然被绝望占据,他疯狂地想找些事情做。他一伸手打了出租车,在脑海里费力地搜刮出一个地址。到了地方,他进去一看,酒吧的牌子还是那样,里边的装修却换了不少。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了几步,曾经放了几张桌椅的地方现在做成了一排隔断,他下意识地走过去,坐下来才发现,这里非常隐蔽,木质的隔断几乎挡住了周围所有的场景。他感到很累,有一种痛苦到了骨子里的麻木。
      其实梁平安一进就把就有人盯上他了,这种失魂落魄的神情在这间酒吧里不少见,却依然能惹来不少关注。有人坐过来,递给他一根烟,他没说什么,接过来笨拙地吸了一口,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经验,他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给他烟的人直笑,贴着他的耳朵说:“我这烟可是加了料的,哪能这么抽。”
      梁平安有点茫然,不大一会儿,感觉脑子里成了一坨糨糊,反而身上有了点敏感的兴奋。来人又叫了几瓶酒,给梁平安倒一杯他就喝一杯,完全不抵抗的模样。
      大多失意的人都是这幅样子,心灰意冷,绝望得一点也没有了正常该有的戒备和警惕。有些人就爱玩这种的。
      梁平安喝得迷迷糊糊的,连日来的打击和疲惫一起涌上来,他闭着眼睛,斜斜地挂在边上人的身上,不知东南西北,也不想再看一眼。请他抽烟喝酒的人看情况差不多了,就把他半拖半拽地扶了起来,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好继续自己要干的事。

      如果不是有个记性很好的人认出来梁平安,打了个电话,梁平安今晚恐怕会经历一些他永远也不想回忆起来的事。
      顾凛之及时赶到,挡在酒吧门口,和抱着梁平安的人交涉了几句,那人不甘心也没办法。梁平安垂着脑袋,睁不开眼睛,就被人易了手。

      顾凛之在梁平安身上摸了半天,才找到开门的钥匙。一进屋就闻到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不知多久没通过风了,他记得上次来,这里还是一派整洁有序,现在却好像遭到了什么灾难,地毯灰扑扑的失去了优雅从容,玻璃上落了灰,这里的一切都在昭示着,这间房子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件事彻底摧毁了它本该有的从容和平静。
      顾凛之把梁平安扶到床上,梁平安立刻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试图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事情。洗手间的牙刷牙缸还是两套摆在一起,衣柜里两种不同型号的衣服一边一半。顾凛之有点犹豫,他接到朋友电话说在酒吧看到梁平安,第一反应就是梁平安失恋了。他继续在房间里搜寻,目光一顿,突然发现了两个红通通的本子,就光明正大地摆在桌子上,他进来时竟然没注意到。
      顾凛之很聪明,他立刻明白过来了。

      出乎意料,他竟然丝毫不觉得出现这种情况很奇怪。或许几年前,第一次见到沈贺,顾凛之就知道,他早晚会离开梁平安的身边。就像彗星经过行星,它不会为某颗看起来还不错的星球而停下,前方无垠的广阔空间和数目庞大的星系正迎接着它的到来,它未来遥远的征程星光璀璨,它即将经历的是宏大的整个宇宙。它怎么可能停下脚步?

      顾凛之把红色的本子放回原处,他坐在梁平安身边,低头看着梁平安憔悴的脸色。他和梁平安到如今已经认识了快五个年头,一直作为一个局外人旁眼观看,他眼看着梁平安一点一点撕掉自己的壳,内向嘴笨?他逼着自己与别人交际,参加各种活动,直到如今他已经可以自己面对难缠的患者。这成长的过程只有经历的人才知道其中的艰难,顾凛之看着都觉得难受,他其实无数次想告诉梁平安他不必这样,谁身上没有缺点?何况他身上有那么多优点,如果只是因为一些缺点就不能被容忍,他又何必为这样一个人强迫自己改变?

      顾凛之跟梁平安混熟了以后,其实经常开玩笑说,不如你跟了我吧,每天给我做顿饭就成。如果是假期实习的时候,梁平安第二天就会真的给他带一份饭,认认真真地精心做好的。于是这也就真的变成了个玩笑。
      可顾凛之自己知道,他是真羡慕,羡慕沈贺,羡慕沈贺有人肯这么为他付出,羡慕沈贺能得到这么唯一的爱慕,羡慕……爱情。顾凛之今年已经二十七了,他的很多高中同学早已结婚,不少人连小孩都有了,他却依然孑然一身,没谈过一次正经的恋爱。从前他觉得这很潇洒也很现实,年轻就是要玩,何况还是在同性这个圈子,谁认真谁就是傻子。……从某种角度来说,顾凛之或许比梁平安能够理解,了解沈贺。可不知是因为和梁平安待的时间长了,又或许是年龄大了些,顾凛之偶尔的,隐约的,其实起了安定下来的念头。
      若是能有个人,也像这老实人似的,一心一意围着他转,嘘寒问暖,洗菜做饭,一起生活,同居……是不是也很好?
      顾凛之突然感到心里涌起一股燥热和激动,又有一丝说不清的怜悯和疼惜,一种前所未有的向往箍住了他的所有心神,他再次低下头,凝视着梁平安紧闭的眼睛,伸出手指轻轻地在他的眼睑点了一下,有些期待它们睁开时的样子。

      这间屋子已经有一阵子没飘出过饭香了。梁平安不知道自己颓废了多久,每天不吃不喝干坐着发呆,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太阳下山的时间越来越晚,春日已过,夏天临近,这种不知年月日的状态算起来也要有一个多月了……有时候他会恍惚着想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他吸吸鼻子,朦胧中以为做了个梦,宿醉让他头疼如刀绞,也让他有种骤然清醒的错觉。他半撑起身子,扶着墙向外走,厨房里有一个身影正忙碌着,他眯起眼睛,竭力分辨着,那当然不是沈贺。

      顾凛之转头看到梁平安,笑了笑,凤眼上挑,看起来既轻松又闲情,他指了指炉子上的锅:“还是你来吧,我弄了半天,也不知道这粥熟没熟。”
      梁平安愣了愣,有点没缓过神来。半晌,他找到眼镜戴上,才感到有点尴尬。这种感觉简直恍若隔世,他把几颗菠菜洗净,切碎,犹犹豫豫地瞥了顾凛之好几眼,试探地问他:“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顾凛之脸上仍挂着笑:“你昨天醉的烂泥似的,我把你背回来的。”
      梁平安果然有点脸红,讷讷地看了他一眼。宿醉后的人眼圈还有点红,聚焦似乎也有点困难,用这种眼神看人,有点纯然的信赖。
      顾凛之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好像被猫爪子挠了挠。他感到一种很难形容的心情,让他就想站在这里,就站在这个位置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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