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狐道长》袖底澜沧

27、狐道长

　　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快到仙狐谷之时，白楚才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听完仲离的话，他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念头便是想要马上见到季冬。
　　可如今马上就要见到人了，他心里却又开始担心起来。
　　见到季冬他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同情和惋惜，他并不觉得对方会需要这些东西。

　　……唉，算了。
　　纠结了半晌得不到答案，白楚才摇摇头，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
　　既然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那还是先见了面再说吧。

　　来不及跟外面打坐的镜月道人和其弟子们打招呼，白楚才一阵风似的冲进仙狐洞。
　　不一会儿，只见他又火急火燎地从洞里钻出来。
　　镜月道人睁开眼睛：“白道友何故如此慌张？”
　　白楚才急忙问：“镜月道长，你知道季冬道长去哪了吗？”
　　“季冬道友半个时辰前说是四处走走，还未回来。”镜月答道。

　　“四处走走……”白楚才轻声重复这四个字，不知怎么的，心头蒙上一层淡淡的阴云。
　　“怎么了？”仲离一路跟着他，看他往仙狐谷的方向赶就知道他是回来见师兄，知道白楚才心里一定很乱，一路上他也就是远远跟着，没有上来打扰。此时见白楚才神色有异，才上来询问。

　　得知季冬外出之后迟迟未归，想想师兄的情况，仲离心中也不禁担忧起来。
　　他安慰白楚才道：“师兄那人看着安静，却是个闲不住的，平时没事就爱云游四海，整年整年不见人。他或许就是在洞里呆闷了出去转转，没准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先别着急。这样吧，我去找任瞳帮忙，探一探师兄的下落。”
　　白楚才勉强一笑，点头道：“我也去。”

　　现在狐山这种形势，等闲没有谁会轻易离开仙狐谷。在谷中找了一圈，没多久，便在谷口附近发现了任瞳的身影。
　　她正在一旁看着燕赤霞练剑。因为某些原因，她对仲离的剑法很是熟悉，时不时还能对少年指点一二。

　　白楚才与仲离说明来意，任瞳一口答应下来，放出花灵，让它们在狐山之中探寻消息。
　　不一会儿，花灵悉数回来，任瞳的脸色微沉，对几人说道：“这些孩子们说，半个时辰前，季冬道长一个人去了灵泉崖。”

　　“是吗……瞳姐，谢了。”白楚才说完，扭头就往灵泉崖的方向赶去，没跑出多远就被追上来的仲离拦住了。
　　“冷静一点！你现在是想干什么，一个人冲上灵泉崖送死？”
　　白楚才一声不吭，挣开仲离的手，闷头往前冲。
　　“别闹了！”见白楚才不听劝，仲离一时火气也上来了，在一起把人抓住，加重语气道：“你自己去能做什么！道行这么差！帮不了师兄还把自己白填进去！”
　　白楚才红了眼眶，仲离看见，叹了口气，揉揉他的长发：“我拜托你，白道友，就是你姐不在，咱们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可能让你孤身涉险，怎么可能明知道师兄会有危险又弃他于不顾？”

　　被一席话说得无言以对，白楚才低下头，安分下来。
　　“放心吧，师兄修为那么高，不会这么轻易出事的。”像哄闹别扭的孩子一样，仲离伸出左手，竖起小拇指晃了晃：“我会把师兄平安带回来，我跟你保证，嗯？”

　　***

　　在浓雾中摸索着前进，时间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季冬渐渐觉得疲惫，不得不停下来稍加休息。
　　自己的体力自己清楚，这只能说明他的确已经在迷雾中耽搁了太久。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季冬发觉，他确实已经迷路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周围雾气太浓，能看见的不过周围三步左右的距离。莫说东西南北，就是不知不觉间走了回头路，自己也不一定能察觉。
　　不过好在，迄今为止他还没有遇到任何袭击。这幻境对他似乎是没有影响，但是霸占这灵泉崖的妖精肯定已经察觉到了他，就是不知道一直不出手，是不是在等待时机。

　　这一次季冬只猜对了一半，姬无畏的确是在他踏入幻境没多久便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但是之所以没动手，却并不是什么在等待时机，而是他发现已经没有出手的必要了。

　　他没有做任何隐蔽，就这样直接正大光明地跟着季冬，看着他在雾里不断地摸索前进。对方离他最近的时候，两人之间仅仅隔了半步距离，季冬却对他视为不见，径自往前走去。
　　刚一开始，他也和季冬一样，以为这幻境对他没有起作用。
　　他本来的确是打算在暗中等待时机偷袭，但是尾随了这道士一阵，他突然发觉，季冬看似没有受到幻境影响，但是行动中却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他决定先不轻举妄动，观察一阵再说。
　　很快的，姬无畏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几番试探之下，姬无畏确定，烟云幻境并不是没有对季冬产生作用，而是形成的幻象，就是围绕在季冬身边的雾气，幻象的雾与烟云幻境本身的雾气融为一体，一开始竟连他都瞒过了。

　　烟云幻境制造的幻象因人而异，却都是将人心中最重要的感情加以利用。
　　季冬感情淡薄，喜怒哀乐皆是极淡，幻境察觉到这一点，便将之心中的空洞与对人世的茫然无限扩大。
　　如今的季冬并不是走在云雾所织的迷宫里，而是身在他一世也没能挣脱出来，对人世万物的迷惘之中。
　　如此一来，他自然无法察觉姬无畏的存在，更加无法找到真正的道路。

　　虽然姬无畏并不知道形成这种幻象的原因，不过他看得出来，这道士本身也并没有察觉自己已身陷幻象之中。
　　幻象若是被识破自然是毫无威胁，但若是一直发觉不到，便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幻象隐秘得连自己这个幻境主人一开始都没有发现，何况这个至今还毫无所觉的道士。
　　这一次，并不需要他出手，这个道士就会自取灭亡了。

　　***

　　走走停停，很快季冬又觉得疲倦了。
　　季冬靠着近旁一颗矮树坐下，擦了把汗，闭目凝神调息。
　　体力流失得似乎有些太快了，不过，这大概是大限将至的正常反应吧。
　　话说回来，还真是……累了……

　　原本只是想稍微调息一会儿便继续赶路，谁料一股倦意涌上来，眼皮如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明白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季冬努力振作起精神，扶着树干，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不行……没有力气了……真的……好累……

　　倚着树干，不知不觉间，季冬已枕着手臂，半躺在树下。

　　也罢……就稍微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

　　神智渐渐模糊，季冬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