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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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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后,唐家后花园,负责厨房的张妈和园丁陈伯还有司机丁叔围坐在石桌旁,人手一杯热茶,悠闲自在。
张妈喝着喝着,忽然就起了谈兴,长长叹了口气:“你们说大小姐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好好的大家小姐,非要去做那下九流的行当。昨天我去买菜,碰见陆家厨下的吴嫂子,她还拐弯抹角地向我打听,直说那个新电影里头的女演员长得像我们家大小姐,觉得奇怪……我都没脸应她,随便应付两句就回来了。”
陈伯上了年纪,平日除了莳花弄草就爱找人聊天,偶尔唐晚有空也会跟他说上几句闲话,这会儿一听张妈起了个头,也接下话茬:“谁说不是呢?我们也就罢了,只是二小姐,这两年里操心的厉害,嘴上说了只当没这个姐姐,可总也不忍心见她吃亏。那名利场是好混的?若不是二小姐这两年暗中照料,大小姐早就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张妈将茶杯放下,义愤道:“可不是,大小姐也忒不懂事!每回回来都要气得二小姐好几天吃不下饭。这几年二小姐辛苦啊,才多大的姑娘,书也来不及念,每天请那些老师教的生意经,学得多累多苦,就是为了撑起这么大一个家!”说着说着,张妈红了眼圈,悄悄抹去眼角的泪。
他们这些老人,在唐家呆着少说也有十年了,这么一个小姑娘,却在父母骤然离世后以稚弱的肩膀挑起了所有重担,唐晚的努力与辛苦,他们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陈伯长长叹气,将烟斗在石桌边沿磕了磕,不再言语。
丁叔一如既往的沉默,只是听他们感叹时也跟着叹了口气。
而被同情的唐晚小姑娘此时也确实很头疼,唐昕今年才大二,却得了个绝好的机会,刚刚拍完自己的荧屏处*女作,著名导演的大制作,还没首映,宣传便已是铺天盖地了。
不知唐昕是出于什么心理,在这个本应忙着各种宣传活动趁机打响名声的时候,她特地抽出了一天时间飞回S市,“看望”了一番久不见面的妹妹,兴致勃勃地拉着唐晚聊了许多片场的事和娱乐圈中的名人逸事,全然不顾妹妹已经全黑的脸色。
可想而知,唐昕心满意足地离开后,唐晚的心情阴郁了多久。王氏整日地劝,好容易今日午餐是多吃了半碗饭,下午就收到唐天行之女,唐晚堂姐唐晴的十八岁生日宴会邀请函。
瞬间阴转雷阵雨。
唐晚第一次见到贺启,就是在唐晴的十八岁生日宴上。
那时唐天行已从唐家姐妹手中夺走了大部分唐父留下的遗产,成了唐氏最大股份持有者,毫无悬念登上了董事长之位。
唐氏集团董事长的掌上明珠庆生,宴会自然是极盛大的,几乎S市商界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
人山人海中,当时已是S市商界大鳄的贺启能够注意到唐晚这个小虾米,并且一见钟情,此后还特地设了圈套诱她上钩,不得不说,这是一件极考验眼力的事情。
在跟贺启的八年中,唐晚无数次地想过这个问题,最终得出结论,那是一场让她倒霉终身的宴会。
唐晚的遭遇,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咎于唐昕,确实是她这个姐姐被贺启许下的璀璨星光迷了眼,配合贺启的计谋将亲妹妹送至贺启手中。可若是贺启不曾注意到唐晚,他也不会下手为难唐昕,随之对她许以重谢。
所以,归根究底,这场宴会才是唐晚被囚禁八年的源头。
既想清楚了这点,唐晚自然不会再去参加一次,直接撕了那倒霉催的请柬扔进垃圾桶。
王氏见她脸色不渝,还以为她是想起已过世的唐父,见唐天行给女儿这样隆重的过生日,心中难过,不免又劝慰了几句。
唐晚低头不语,静静地听着王氏絮絮叨叨的关怀,书房的门忽然被敲响:“小姐,我是阿七。”
唐晚一怔,看了王氏一眼,沉声道:“进来。”
王氏看着走进门的挺拔青年,又看了看眼神躲闪的唐晚,微微叹气:“你这些事,我哪里会不知道。只是盼你小心些罢了,如今唐家就靠你了,你若是有个好歹……”
阿七一进门就听二小姐身边的阿嬷说了这么一通,正一头雾水呢,唐晚开口了:“阿嬷你放心,我有分寸的。这是阿七,他弟弟阿九你是见过的,都是从前给爸爸办事的人。”
王氏细细打量的阿七一番,见他人模人样的,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先生身边的人总是好的。”
待王氏出了书房,阿七才有些严肃起来:“小姐之前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这是调查结果。”说着,他递上了个封口的牛皮纸袋。
唐晚将文件取出,一张张的细看,越看,脸上笑容愈盛。全部看完,她将文件放下,喃喃道:“N市……杭家……”
将文件重新装入牛皮纸袋,封好,唐晚大手一挥:“阿七,让阿嬷给我收拾行李,我们去N市走一趟!”
这个决定做得极仓促,甚至当唐晚真的站在N市土地上时,她还有些恍在梦中的感觉。
司机丁叔也跟着来了,阿七提着小巧的行李箱走在唐晚身后,低声询问:“小姐,我们是先找地方住下,还是现在就出发去杭镇?”
远处红霞浸染天光,薄暮将冥,唐晚静静站了一会儿,这才道:“时间不早了,还是先住下,明日再正式上门拜访。”
杭镇离N市不远,第二天,唐晚一行三人七点出发,驱车到杭镇时还不到九点。
晨雾还未完全散去,笼在这江南水乡的石桥青砖、粉墙黛瓦上,处处皆可入画。
唐晚就站在离杭家大宅不远的地方,看到入了神——原来这里就是妈妈长大的地方,那扇古朴沉重的大门之后,便是妈妈的家。
打从唐晚有记忆起,她就没见过任何一个母亲那边的亲人。别人都有的外公外婆、舅舅姨妈,她都没有。唯二两次听母亲杭韵提起,也是偶然。
一回是唐昕的十五岁生日,妈妈给唐昕准备了旗袍和珍珠首饰,待唐昕打扮一新下楼来时,杭韵看着大女儿亭亭玉立的模样,却红了眼圈。
唐晚眨巴着大眼睛看母亲,不懂她忽如其来的伤感。杭韵轻轻抱起小唐晚,低徊地声音中透出无尽的怀念:“昕昕长得真像你小姨……我离家的时候,她也是十五岁……”
还有一回是唐晚练书法时,杭韵端着一盅白燕送进书房,就见女儿踏在矮凳上,够着黄花梨书桌专心致志地临帖,喊了她几声都不应。
待唐晚终于写完,杭韵搂了她在怀里,一口口地喂这个小冤家,忽笑道:“你倒是和你外公一样,静得下心写字,一拿起毛笔就听不见别的声响……”说着说着,却又止了话,眼中是那时尚年幼的唐晚还看不懂的忧愁与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