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廿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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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会议室位于宾馆顶层，三面是与天花板相接的落地窗，站在任何一个位置上都可以鸟瞰市中心，整个城市的车水马龙正踏在脚底之下。会议室内只有寥寥数人，他们沉默不语毫无动静，不像要讨论什么重大事件，更像是在等待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唐夏坐在会议厅的一个角落，张管家坐在临近的一个位子上。这次会议并没有安排他俩的座席。面对如此的地位悬殊的安排，唐夏也无可厚非，毕竟事发突然他才有机会参加这会议，但他一开始就疑惑，怎么看自己也算是这会议的局外人，又为何非要他出席不可，而从變爷和张董的口气来看，却感觉这次的会议与他关系不小，至于他在这次会议里面的分量，已然超出了唐夏本身的想象范围。
唐夏心里不由来后悔为何不一开始就拒绝参加会议，但一想到那对兄妹一脸不容违抗的傲慢，他不难想象自己的身体会被怎么个不完整的处理，然后五花大绑在椅座上的结果。这会时辰已过八点一刻，他浑身开始不自在，不停的看表。唐夏没有这闲等的功夫，尽管在会前他已经电话联系了老白的秘书，还有几个负责人安排交流会这事，但几个邀请嘉宾会在当天到达，自己还得出面招待。另外一想到自己那辆被扫射得无法见人的玛莎拉蒂，除了心痛好说，他也不可能开着辆显眼的破车去喜迎远客吧。
整个会议厅里除了张董、唐夏和张管家外，还有三个人。在会议室的北面，有一席珠帘，珠帘后面是半透明纸式木镶屏风，隐约可以见到一位女子背对着他们身躺在贵妃椅上，一动不动，有如一座雕像。虽然看不到女人的正面，但唐夏心里则是清楚得很，那背对他们的女人正是族长夫人。
会议桌侧也就坐着三人，唐夏一看认出了他们，都是该城市有名的上市企业的董事会成员，怎么说在这城市里身价也说得上名号。但目前他们已是深居简出之人，传闻已不怎么参与集团董事会内务管理。其中那个姓赵的老人倒是因为父辈关系和他多少有些间接的生意来往，唐夏在进会议厅的时候就认出他来。尽管如此，张管家还是一一给那三个长辈介绍了唐夏，他们也就稍微点了点头，但大都一副冷漠不可亲近的态度，也没有应着张管家而作自我介绍，只有与唐夏有交往的那人以微笑示意。
闲得无聊，又不能和管家出声拉扯家常，唐夏只能将目光集中在那三个人的身上。他们看起来并不算特别年迈，目测也就五十岁出头，他们身穿不同图纹的唐装，晨光透过玻璃映照在他们脸上，显现出来的神情举止却异常沧桑老成，宛如八、九十岁的老头才会如此的正经危坐。
唐夏侧脸看了张管家一眼，心想让他和各位说句话，意会他们是有事在身的人。他指了下手表，张管家却不加理会，端起一边茶几上的茶杯，竟开始品茶。回头再看那三个人，那两个老头竟开始聊天，谈的全是和茶业有关的事情。而黄姓的老头，则心平气和看着一旁的女秘书往茶壶里倒水、泡茶、分茶，以及沏茶，最后毕恭毕敬地将茶倒入各人的杯里，每一个动作都相当慎重，甚至到了谨小慎微的地步。
那两个老头尽管在聊天，但是并不是开放性的交流，相互的客气词和套话多得让人不自在，感觉就像是电影里背出来的对白，本来谈及品茶一事也失去了它的雅致所在，弄得现在的场合就像是四不像，说是开会聊的是茶，说是茶会却又牵强得很。
他们虽都并非张姓，难不成他们身份也和自己一样，其实也是隐姓埋名的张家后人？唐夏不禁捉摸，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不难设想张家人在这个市里是如此的盘龙卧虎。
这样的事情，他压根没有想过，甚至连他自己是张家人这件事，也是几个小时前才恍然大悟。没想到本市的几个大股东都集中在这里，实在让人觉得诧异，而他们这三个人如今一同坐在这个会议厅里，不禁让唐夏想起之前的一件盛传很广的经济案，这个经济案主要是由一所知名企业引起的，而恰恰好这三个人所在的集团都不同程度的波及在内，据闻那企业的庭审前身负巨债而在自己的大厦的办公室中跳出窗外，坠地身亡。
本来就在同一个城市，就算后来这场风波被地方政府强行压制下去，但难免会有风声走漏，使得人心惶惶。大多股民都惧怕某一主犯企业的经济亏损，纷纷抛售手里的股票，而正是这种流言绯闻，使得一切突然而来，悲剧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瞬间使得该企业的股值骤跌，恶循环纷至沓来。
唐夏自然也关注这风波的走向，尽管所在的行业不同，对自己的产业影响不是很大，但是这也算是市内的大事情，企业之间会有交叉的商业合作。不过这件事，放置了一段时间后也得以解决，毕竟该企业是该市的支撑产业，政府不会坐视不管。在大量的资财投入下，该企业内部进行改组裁员，调换管理层，改善制度和加强政府管制之后，才慢慢的有所恢复，但是已不及从前那么昌盛，总资财在全国企业排名中也下滑得相当厉害，就因为这件事情，国家取消了对这个企业的优先支持政策。
真是浪费时间。唐夏无声无息中故作淡定坐了将近有一个小时，他再看张董，他却依旧闭目养神，一声不吭，脸上的表情却异常严肃，不是在睡觉，更像在思考一些事情，就连放在会议桌上的茶杯他丝毫不曾碰过，而女侍从则是孜孜不倦地给他换了一杯又是一杯。而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那两个老家伙，他们尽管相互全是客套，但是却说得起劲，没完没了。他们的话并不是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形式，更像是在做演讲一样，自己先讲了很长的一串，也不管对方有无想法，等自己讲完了，第二个老头才开始讲述自己对这茶的场地，品种之类的看法，第三个人偶尔也加入进去，也用的是同样的形式。
就连屏风里面的族长夫人，也像张董一样，不动声色，稳稳当当地躺在躺椅上，也不见有任何手臂的移动和喝茶的动作，无异于死人。唐夏暗忖这几个人说话的规律，他们特别强调字词间的着重，表面上还是能听出与一般对话的不同，似乎是在用暗语交流目前的情况。
他们之前开会就是这样？还是因为自己在，不好意思直接交流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唐夏找不出里面的确切规律，也不想承认是自己想太多了，为此脸上不由自主地表现出极其的不满。既然他们是不想让唐夏知道内部信息，那为何还要让他出席会议？本来唐夏就很不满会议桌没有自己座位这样的对客态度，再加上现在他们的言行举止，他心里很是不爽。唐夏又看了看表，决定要下最后通牒，给张管家使了个冷眼色。张管家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却伸手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表示安慰，只是他还是没事似的朝唐夏露了个隐晦的笑容，这弄得唐夏更为烦躁。
好歹等了一个多小时，他的一天不是这样拿来白费的。唐夏耐不住脾气，怎么说他现在与张家已不再有任何联系，什么张家后人，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既然他们张家的事情该怎么管他们自己管，唐夏还有自己忙活的事儿，再说他的时间不是花在毫无意义的茶事上的。
唐夏突然站起身来，一下打破了会议室不和谐的气氛。他面向会议桌侧的几位一字一句说，“各位前辈，我还有不少要事处理，那么先告辞了。”
他在转身前瞧了张董一眼，本来以为他还会睁眼，说句什么话，或者是挽留下他。但事实上他依旧没有吭声，还处于闭目养神的状态，就连唐夏的话后丝毫没有动作上的变化，相当于唐夏在他的面前无异于空气，是个完全不存在的，连物品都不算的东西。
反而是那三位董事其中一位股东停下了和另外一人聊天，他抬了抬手，和唐夏示意，说了句“请等等。”
尽管那人没有自我介绍，但是唐夏对他的事情非常了解。这是个宁姓的老头，他之前的确和唐夏的父亲有过生意上的来往，在唐夏年幼时曾去过他家做客，也不只一趟的事情，唐夏对他其实还算有些印象。此时这个老头脸上非常祥和，并没有因为唐夏对会议的打断而呈现一丝恼怒，反而更有一切已经在预料中的错觉。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唐夏所能应付。
“请问还有什么需要等的？昨晚的意外，本来是我的事情，只是牵涉到族长夫人，如果有什么需要负责，你们尽可以说。”唐夏已经明显的表现出不满。
那赵姓的老头笑了一声，终于睁开眼睛，看了唐夏一眼，面带笑容的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种面露不屑的表情，让唐夏看得立时来了气，却噎在喉咙里骂不出话来。这些自命清高的人，纯粹在自以为是的瞎扯蛋。他也不管其他人还有没有意见，直接转身要夺门而出。张管家一向为人过于随和，这情况下却突然起身，气急败坏地朝唐夏喊了句话“别走！”，然而那个时候唐夏差点就要拉开落地门。
就在千钧一发，躺下身后突然传来了瓷器狠狠砸到地上的声音，那声尖锐的声音如此刺耳，使得整个会议室就像掉入了恐惧的深渊里。来自本能对这高分贝声音的非条件反应，唐夏突然间愣了愣，正要碰到们把上的手缩了一下，才制止了自己要冲出去的举动。
如果是别人的意外，唐夏完全不会介意，就算是吓了一跳，他还是会固执己见的继续进行自己的打算和计划，但是这砸声在空旷的会议厅里异常地尖锐，感觉就像有人发脾气而摔茶杯的声音就像有人被利器刺到的惨叫。这声音感觉就像是不得不遵从的警告一样，混杂着非常熟悉的感觉。
霎那间，整个会议厅处于极为安静和压抑的气氛，一片鸦雀无声，唐夏甚至乎还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不自禁地回头，这时候他才看见，会议桌的三个老头已经不再悠闲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们早已经起身，他们脸上神情异常严肃。
唐夏眼睛扫视了桌子上的茶杯，但是他发现会议厅里所有人的茶杯都安然无事的摆在桌子上。
这个砸碎东西的声音正是从屏风里面传出来的，来自于不能见的女人那边。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廿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