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总是那么销魂》姬昭璋

7、曾经喜欢（捉虫~）

　　顾希和的书院在江南水道的江边，翠竹掩映山水环绕，不像书院倒是像隐居的好去处，他将我带到一处住所，我皱眉看着脏乱的房间，一边捋起袖子一边抱怨他。

　　他愧疚地去打开窗户，对我解释，“旁的房间都要同人合住，我知道你不喜欢，房间脏了些，我一会儿去让人来——”

　　他话音未落，转头看我的时候，我已经将宽大的袖子绕在手臂上，拎着抹步开始擦着桌子上的灰尘。

　　顾希和明显的皱起眉，他慢吞吞说道，“阿兰，你从来不做这些的。”

　　我哧地冷笑一声，父亲宠爱我却不溺爱，本座从小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我扬眉看着他，“我还会做饭呢，本座——本小姐可是贤妻良母的！”

　　曾经倘若我说出这句话，肯定引来一片嘲笑声。——青灯教的少主呀，那可是中原人眼里的邪教未来的头子，不是个满脸横肉的土匪也得是个满肚肥肠的流氓，谁想过那也是个会洗衣做饭的姑娘。

　　我垂着眼睛擦桌子，对于呆愣着的顾希和很是不满，“你愣着干嘛，给我端盆水进来呀。”

　　顾希和愣了下，点了下头。

　　我抱怨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恐怕你现在连糖和盐都分不清吧。”

　　他的脸可疑地红了下，轻声带着斥责的唤了我一声，“阿兰！”然后转身走出房间。

　　我垂首轻笑了一下，看着如今身躯精巧细致的手指，暗暗感慨，小圣母可比我活得舒服多了，不知道她见了我的身体那粗糙的掌心和手臂上的疤痕，会不会惊讶。

　　···

　　小圣母如愿以偿地陪在了顾希和身边，顾希和刚刚开始的时候一直躲避，到后来却沉静地看着小圣母，眼神深到让我后背发凉。

　　相处这些日子，我意识到顾希和是个细致温柔的人，他会倾身拂去不经意落在我头顶的一只蝴蝶，也会极端温润的看着我胡作非为直到我自个觉得不好意思，……等等，本座怎么可能不好意思，本座活了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有一种情绪叫做不好意思。好吧，岔题了，总而言之，我有些担心他知道一切。

　　毕竟我和小圣母，不同之处大了去了！

　　这天早上，我仗势欺人逃课，威逼夫子不许告诉顾希和之后，从后窗翻了出去。

　　我讨厌那么一堆的之乎者也，真不懂小圣母为什么能有那么高的热情。

　　倘若不是为了父亲，我才不会来这里浪费时间！

　　武功已经三四天没有练过，我心中极为焦躁，手下下意识扯着手边的美人蕉，逐渐我发现有些不对劲，我脚上缠着什么冰凉的东西，越来越紧，我低头一看，映入眼帘的熟悉的三角脸，它正丝丝的吐着信子，浅黄色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似乎发现了极为有意思的东西。

　　花容。

　　它是个小姑娘，锦如初养的宠物，小时候在漠北捡来的，没想到越长越大，缠死一头牛毫不费力气，它生性胆小，却极为敏锐，小时候是我剁肉喂它长大的。

　　作为一个普通小女孩，见到它理应一蹦三尺高，吓得腿软，可惜我不是。

　　它似乎认识我一般，不轻不重缠在我脚上，缓缓移动着，脑袋高高昂起，逐渐缠上我的身子，同我平视。

　　它身子里凉丝丝的，在漠北干燥炎热的天气里抱着它睡觉是舒服，可是这种梅雨阴森的季节未免有些太冷，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摸摸它的脑袋，示意它下去。

　　它晃晃脑袋不同意，依旧缠着我，看模样似在撒娇一般。

　　动物的敏锐一般让人吃惊，我隐隐觉得它似乎认出了我。

　　美人蕉边人影一闪而过，锦如初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依旧一身红衣，明艳得让我不敢直视，银发滔滔散下，沾惹着几滴细小的雨珠，显得毛茸茸的。

　　花容很明显意识到他的到来，可是依旧不松开我，它的尾巴不轻不重拍打着我的脚面，想要我陪它玩耍。

　　我却怔怔看着锦如初，惊出一身冷汗，花容一贯胆小如鼠，见了外人只敢往草堆里一钻，除非过去寻它，否则绝对不肯出来，如今只对我亲热，我只怕锦如初又起疑心。

　　他果然诧异地看着我，“顾小姐，你在哪里找到它的？”

　　“它自己出来的。”我道。

　　它冰凉的鳞片和凉丝丝的雨水一道汇成一股恐惧冲击着我的心，我慌张移开视线，花容正用信子舔了我的胸口，我脸色涨红，狠狠拍了它的脑袋，“流氓！”

　　花容不以为意，稍稍松开了我，脑袋搁在我腿上，模样依赖又信任。

　　它肯定认出了我。

　　没想到一遭重生，第一个认出我的竟然是它，我颇为感慨。

　　“你不怕它？”锦如初垂首看着我，他挨得很近，我甚至能看到他洁白如雪的眼睫，随着他眨眼的动作一上一下扇着。

　　我低下头，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普通女孩子，“我不怕它，它很可爱。”

　　锦如初目光冷凝的看着我，眼睛眯成一条线，他看着我，问，“那你为什么怕我？”

　　我僵了下，没想到居然被他一眼看破，我对自己很是失望，可是现在却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我冷静下来，低头软了声音，忐忑看着她，“因为，你长得不可爱。”我咬着嘴唇，让自己挤出了两滴泪，“你都不对我笑的。”

　　锦如初冰凝如水的面容泛起涟漪，他刚要开口说话，却冷不防身后竟然一剑刺向了他！

　　顾希和宽袍高冠地站在他身后，广袖鼓风，他窝着一把长剑，直指锦如初的脖子，锦如初脚步后溜，退了三尺，侧头皱眉看着顾希和。

　　顾希和目光不似平常温柔暖和，他冷下声音，一字一顿道，“让你的蛇放开我妹妹！”

　　伏在我膝上胆小如鼠的花容明显瑟缩了下，缠得我越发紧，虽说不痛不痒，却似乎刺激了顾希和，他手中剑平举，出手快如闪电的直取锦如初的咽喉，剑气森严，在一旁被花容牵绊双脚的我都感觉到一股冷冽的气息。

　　我未料到一向和善温和的圣父居然会动了杀意，一时极为诧异。

　　顾希和出剑极快，他是未来的青宗宗主，即使如今还没达到巅峰那个水准，却也让我极为吃惊，不得不感慨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锦如初后退到柱子处再也无路可退，他突然沿着朱柱滑了上去，锦如初看上去无心恋战，他顺着脚用力一瞪滑到房檐上，施展轻功一瞬间离开了我的视线，顾希和也无心去追，他看了花容一眼，我慌张的紧紧将它抱在怀里，“别……别伤它。”

　　花容听话的没有乱动，我赶紧将它放在草丛中，拍拍它的脑袋，“快些走吧。别被人发现了。”

　　花容很快在隐藏在一片青葱的草丛中失去了踪迹，我看着远处一片偶然的青草颤抖，才能判断它去向，它大致是朝锦如初离开的方向走了。

　　我松了一口气。

　　梅雨的雨水又倏忽而至，雨水兜头洒在我头上，我举袖去遮，才发现头顶已经有了顾希和撑起的纸伞。

　　紫竹伞柄，六十四页伞骨，我仰头细致看着，却不敢去看顾希和的眼睛。

　　良久，他抬起帕子擦净了我脸上的雨水，柔声道，“我只以为他要伤你，才发了脾气，并不知晓你们是旧相识，哥哥错了就是，莫恼。”

　　“我才没有恼怒，你别乱说。”

　　他安抚地拍拍我的后背，轻声询问，“阿兰，你这般……是否喜欢他？”

　　我从未被这般问及心事，当即恼羞成怒，用力推开他近乎环抱我的手，我感觉他的手重重拉扯住我的袖子，可我依旧没有丝毫停留，裂帛声骤然响起，他下意识松了手。我独自跑进银白色雨幕中，觉得自己狼狈不堪。

　　喜欢，什么是喜欢？

　　青梅竹马长大是不是喜欢？喜袍花烛是不是喜欢？囚禁八年又是不是喜欢？到头来我却只明白一件事情，我于他，不过眼中钉，肉中刺罢了。

　　那可笑的喜欢，本座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