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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手心朱砂(第二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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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希和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很是迷茫,他回头勉强笑了下,“其实就算喜欢又能怎么样?她讨厌我是真的,不想见到我也是真的,如今没有一见面就兵刃相向,恐怕还是碍于娘的面子吧。”
错,我只是觉得我现在还没能耐打得过他而已。
我不紧不慢整了下衣襟,小圣母将胸口裹得太紧,我有些呼吸不畅,然后歪着头看了他一阵,“你后悔么?”
“什么?”
“囚了她八年,你后悔么?”
顾希和平静看了我很久,再说话的时候声音略微的哑,“周琳,我不会后悔,你以后会明白的,我永远不后悔。”
我凝起眉头,有些气恼,“死性不改。”
我就说,这厮有时候就跟只大蛤蜊似的,服个软又能怎么样?!我还能把他沾蒜吃掉不成?!
我拂袖便走,听见他轻声喊我的名字也懒得回头,本座回去就继续琢磨武功去,待他日我能轻而易举将他打败的时候,自然是我往死里折磨他的时候,到时候就算他天天求饶,我也不放过他。
客栈门口没有见到青灯十六使的踪迹,我飞快跑进房间里,已然空无一人,很明显是锦如初刚回来他们一行人就离开了。
小圣母难道一句话都没有说?她打着什么主意?
我转身出门,向着城外的方向看了看,决定买匹马追过去。
熟料刚跨过门槛,就跟一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赶紧扶住我,“琳琳,你怎么没跟爹一起走?”
我定睛一眼,正是周朝歌,他一手扶住我,一手掩住嘴唇轻声咳嗽,脸色一如既往的惨白。
“我耽搁了一会儿,正要就追他们。”
周朝歌这厮,面对面的时候正儿八经唤我乳名,一扭脸就评价我是傲娇侧漏的小魔头,也能称得上是虚伪的典范了,倘若他不是我哥哥,哼!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他。
周朝歌慢吞吞朝门口走,“本来送爹启程之后正要离开,在路口看见你,唤你你又不回头,只能一路跟到了这里。”
他一路跟着我?!——我连脚步都没有听到,我的警惕性何时差到了这步田地?我很是迷茫,转念一想,我跟小圣母把身体换回来了,那修炼道第六层的华灯初上心法也算打了水漂,听不见旁人的脚步应该是正常的。
想起那华灯初上心法,我就好生肉疼。小圣母这家伙,也算傻人有傻福了……嗷嗷嗷~肉疼肉疼……嘤嘤嘤~
“琳琳,别咬我袖子……”周朝歌小心翼翼地劝慰。
我垂头丧气地松开他,冲他甩甩衣袖,“我去追爹了,哥哥你也回去吧。”
“好。”他轻声答应。
我才走了两步,他出声叫住我,“琳琳,你东西掉了。”
我疑惑回头,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香囊,看颜色同我身上的衣服接近,八成是小圣母的玩意儿,我回身去取,刚把手伸出来,可是周朝歌却不松手了。
我抬头看去,他正直直盯着我手掌心的那粒朱砂痣,身子竟然在微微地颤抖。
“哥哥?”
“喂!”
“周朝歌!”
我喊了三声,他才仿佛从梦魇中惊醒一般,“你手心何时长了这颗痣?我记得小时候可没有。”
“那次爹给我梳头的时候不小心用簪子戳的,可疼了。”我嘟着嘴。
周朝歌看着我,唇角慢慢浮上一丝极为苦涩的笑容,“是爹他啊。”
“他也是不小心弄的。”我拿过那个香囊装进衣袖中,“好了,我真的走了——”
梧桐树后有一声明显的脚踩枯枝的声音,我立刻扭头看去。
“谁在那?”
树后飘出一片灰色衣角,那人又犹豫了会儿,才慢慢走出来,却是顾丰都。他挠头看了我一眼,“那什么,我路过。”
我挑起眉,走近他两步。
可我每靠近一步,他就后退两步,脸上表情也有些惊慌。
……小圣母对他做了什么?顾丰都可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青宗宗主,能教育处顾希和那种强大的心理素质的徒弟,他自个心理也不会脆弱到哪里去,如今是怎么了?
顾丰都退到墙角,再也无路可退,我上上下下打量他了一阵,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可熟料我的手刚伸出来,他就好像被踩了尾巴似的,飞身上墙,很快我眼前只余残影,他人已经消失不见。
我张口结舌。
他为何避我如同避洪水猛兽?而且既然害怕见我,为什么还要偷偷跟踪我?
我扭头问周朝歌,“他见到老仇人的女儿,不是应该想处之而后快么?可他居然逃跑了,这……这叫什么事情?”
周朝歌面色青白,咳嗽声更大,似乎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了一般。
我赶紧道,“天快黑了,我先送你回去。”
周朝歌勉强笑了下,“……好。”
周朝歌的住处有些偏僻,院子里种着几丛竹子,一棵梅树,正是花开热闹的时候,红艳艳地聚在枝头,清香四溢。
我扶他进房躺着,捋起袖子去厨房做饭。
周朝歌的厨房分外干净,天知道他每天是怎么吃饭的,我寻了半天只找到半个快要发霉的馒头,灶台上落得灰尘积攒了厚厚一层,看模样起码一年没擦过了。
我扶额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从那丛竹子下扒了一个冬笋,又从他猎户邻居家买了些野味给他补身体。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我才将偎着火的饭菜装盘端上桌,喊他起来吃饭。
周朝歌睡了一阵,脸色不像刚刚那么面无血色,我将帕子浸了热水又拧干,给他擦了手。他歪着头懒散看着我,我嘟着嘴抱怨,“要不是你是我哥哥,哼!”
他笑眯眯伸手摸了下我的耳垂。
我瞪了他一眼,“本少主的脸没有允许不许乱摸!”
“真是小没良心。”他抱怨,“小时候还缠着哥哥要亲亲要抱抱呢,长大了一点都不可爱了。”
我脸上挂不住,“哪有!”
“怎么没?”他咽了一勺汤,“那时候你小小的,白白的,嫩嫩的,看着就想咬一口,爹那时还不会给你梳头,天天就扎着两个小包子头,抱着我喊,哥哥我累,哥哥我饿,哥哥我想爹爹,声音能软到把人心都给化了。”
我恶狠狠瞪他,“周朝歌你要不要吃饭了!”
“要,要。”他总算停了下来。
“你难道就没想过找个媳妇,就算给你做做饭暖暖被窝也是好的。”
他抬起头看我一眼,饭菜热气腾腾模糊了他的眉眼,他似乎笑了下,“谁愿意跟着我,说不定过一两年就得当寡妇了。”
吃了两口,周朝歌要喝酒,我从他的床头衣柜里搜出了一堆酒,足足堆了半人高,从女儿红到竹叶青无一不全。
怪不得他总是好不了!
我咬牙切齿地捡了壶黄酒烫了,给他倒了一小杯。
周朝歌没一会儿就朦胧欲醉,我一边嘲笑他的酒量,一边将他扶到床上,他握着我的手腕不让我走,卧房漆黑,他一直用手指触碰我手心朱砂痣的位置,我隐隐看见他双眼闪着水光,一闪而逝,似乎只是我的幻觉。
“爹他真狠心。”我听见他这么说。
“周朝歌你胡扯什么呢!”我凶他。
···
我清晨悄悄离开周朝歌的房间,顺走了他衣柜里的私藏烈酒,抱着三四个酒坛子出门,头发被梅枝绊了下,拉下几朵红梅纷纷落进了我衣襟衣袖上。
我想了想,觉得抱着酒坛子赶路实在不方便,于是来到顾府,惦记着把酒送给周暖雨。
熟门熟路地翻墙进去,清早天色灰白,小径上已经有家仆在清扫,他们见到我,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我乐得轻松,大摇大摆朝后院走了过去,谁知道刚刚踏进后院,就听见一阵干嚎声。
“希和,那是我姑娘!我丢了快十七年的姑娘!嗷!”
“师父节哀。”
“这不是造孽吗!那是我姑娘啊……我的姑奶奶,她就不能听点话么!”
“师父节哀。”顾希和劝得平静又淡定,几次想开口说什么,看着顾丰都悲痛的模样,又活生生憋了回去。
我刚要绕着他们走,就听见顾希和接着劝,“只是她年少气盛,难免犯些错,不过师父你大可不必如此难受,兴许事情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我有何面目……有何面目——”顾丰都咕咚咕咚又在灌酒,根本没有听。
我不由得回忆起他昨天跟踪我的时候的异常表现,还有小圣母一提起他就花痴兮兮的那张脸。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进我脑海。
小圣母那个又呆又傻又一根筋家伙,没把顾丰都给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