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上江湖》湿砚

68、第 68 章

　　孙踏乔只觉全身僵硬，而后血液不住地沸腾，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良久的良久，才小心翼翼再次掀了车帘，帘外车水马龙，独不见那袭温润的蓝影，漆黑的眸登时晕染了些许清澈。
　　想要开口，却不知唤的是否还是故人。
　　木呆收回视线，愣愣坐着，思绪好似飘得极远，又好似散的无影无踪。
　　深处的记忆里，向春秋身体孱弱，喜爱一身白衣，看着人的眼睛里，总是饱含希冀，惹人心疼。
　　而才刚见到的男子，温润有余，意气风发，眸中的自信刚毅，令人敬畏，一袭纯色蓝衣，散发着无限成熟健康男子的魅力。
　　会是……他吗？
　　待到聚焦了眼神，发现尹笑原直直望着她，不知望了有多久。
　　孙踏乔尴尬咳嗽一声，尹笑原微微轻笑，转移了视线。
　　“尹笑原，那人可是……？”
　　“吁——将军，醉王府到了。”
　　“尹笑原。”孙踏乔心一急，伸手拽住欲起身的尹笑原，直待鲜血染透的手帕窜入眼帘，才后知后觉痛呼了一声。
　　茶眸一紧，尹笑原翻过孙踏乔颤抖的细腕，沉声道：“谁伤了你？”
　　孙踏乔莫名心虚，漆黑透亮的眸强添了两分坚定：“是我自己不小心。”
　　尹笑原眯了眸，执起鲜血淋漓的手掌，心疼地吹了吹，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把脸贴近了染血的掌心。
　　深棕茶眸中超乎寻常的沉痛，孙踏乔有些不自然，猛然抽回手，道：“我先进去了。”
　　着急忙慌下了马车，进了府，回眸，尹笑原的马车仍在原地，轻触尚还残留余温的伤处，逃也似地离开了。
　　掌心处的疼痛早已习惯，心上的迷茫却找不出发泄之地。
　　阳光虽暖，心上却凉。
　　抬眼望着四方的蓝天，云尚清澈，肆意浮动，说不尽的自由。
　　然而自己，想不出何去何从……
　　兀自感慨，腰上突然被一股蛮力撞上，孙踏乔稳不住身形，条件反射双手欲撑住地面，咧开伤口的掌心再一次被细小的树枝添了几道，痛呼一声，滚进了旁边矮小整齐的树丛，半天起不了身来。
　　“侧，侧妃……”
　　面前一身桃色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在原地不停转悠，既没伸手拉她起来的意识，也没肇事逃跑的意识，一双小眼睛惊恐万分，忽然噗通一声跪下，埋头做鸵鸟。
　　孙踏乔没心思理其他，原地缓了会儿，才有了点力气从刚修剪过的小树丛里盘腿坐起。
　　远山眉皱的平平，无意识摊开满手鲜血的掌心，清晰地感觉到一阵阵撕裂痛楚的手心被一股温热一次又一次地侵染。
　　透过眸中的氤氲，虽看不清掌心的狼藉，却清晰感觉到一波波渐近麻木的疼痛。
　　约莫着：这手，不会是要废了吧。
　　心下后怕了几分，抬眸见那莽撞的丫鬟还安安静静埋首跪在原地，后知后觉般扯了扯衣上的褶皱，狼狈地爬起，顺了顺碎发，端起早不复存的侧妃架势。
　　颤抖的纤指刚伸手一点，一顿惊吓的声音惊扰了院里的一片宁静。
　　“侧妃恕罪！侧妃饶命啊！”
　　孙踏乔吓了一跳，下意识四周看了看。
　　白衣纤然的醉王朝衣还未换，自不远处领着一队桃色娘子军浩浩荡荡赏贴梗海棠，正巧望过来，四眼相对。
　　湛蓝眸中倒影了小小狼狈的身影，不经意覆上一层薄薄的意外。
　　杏眸才纳闷地眨了两下，尚未反应过来，裤腿被脚边的小丫头拽住，小丫头哭哭啼啼，小肩膀一抖一抖，可怜又无辜。
　　醉王被哭闹声打断，还未有动静，身旁坐着轮椅的小美女被身后的丫鬟推前了几步，像是才意识到主子没动，轮椅生生止住。
　　醉王唇角微微一勾，丢开手边的海棠枝，大步走了过来。
　　情势莫名紧张，孙踏乔偷偷将手背到身后，挺直身板，下意识不希望被他看到自己的软弱。
　　“侧妃请饶命……”脚边的小丫头还在卖力哭喊。
　　醉王等人已近，孙踏乔心下了然，索性踹了那小丫头一脚，恢复了腿脚的自由。
　　小丫头被踹疼，一时之间捂着肩膀安静了下来，也正好被浩浩荡荡的人群瞧了个一清二楚。
　　“何事？”醉王冷声问话，威严的气势，干脆利落的眼风，多了几分王者风范。
　　孙踏乔有一股错觉，是否，她自始至终，认错了人。
　　钱留醉与醉王，除却皮相，除却纯净如雪的白衣，哪儿都不一样。
　　小丫头缓过神来，双脚并爬，朝醉王磕了两个响头，惨兮兮道：“是奴婢今日不小心冲撞了侧妃娘娘，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请王爷责罚！”
　　杏眸眨了眨，孙踏乔瞟一眼围观众人，辛眉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浓浓的幸灾乐祸异常扎眼。
　　湛蓝的眸转向心不在焉的某人，眸心略过一丝愠怒，语气不由加重：“孙侧妃，你来说说，出了何事？”
　　孙踏乔闻言挑了挑细眉，深呼一口气，无所谓道：“这小丫头说的没错，路这么宽，她‘不小心’撞倒我，我不过呵斥一句而已，谁知这小丫头如此胆小，扰了王爷的雅兴，真是对不住。不过呢，这海棠正好，踏乔院内尚有事情还未处理，王爷请继续。”
　　言下之意：小事一桩，不劳您操心，我没兴趣跟你们待一起，你们该赏花去赏花。
　　醉王却来了兴致，余光瞟过孙踏乔一直背着的胳膊看向小丫头，懒洋洋道：“你是眉夫人院里的？”
　　小丫头一身桃色，装扮正如辛眉身后那群丫鬟一致。
　　孙踏乔忍着手心的痛楚，暗唾一口：他还有心情管这个。
　　小丫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半天没能开口。
　　见大家注意力都转移到默声的小丫头身上，余光计算到离最近的走廊还有五十米远，漆黑的眸忽的一亮，宽大的裙摆下，左脚均匀磨蹭了几厘米。
　　辛眉身后推轮椅的丫鬟似是反应过来，出列至醉王身侧，端庄行礼，道：“回王爷，此丫头好像是侧妃外院的花匠，昨日奴婢见过此丫鬟，所以有点印象。”
　　孙踏乔右脚才挪了两厘米，闻言噗嗤一笑。
　　这小丫头从他们来一直低着头，装扮又与他们一样，居然不用看脸就能认出来，真是个人才。
　　继续挪右脚，怀着激动的心，余光瞅一眼走廊，唔，大概，还有五十米。
　　“侧妃如此着急，是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