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上江湖》湿砚

47、第 47 章

　　孙府还在忙碌，看着一群陌生的人，相比于自己的无所事事，孙踏乔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扫视了一圈，只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在漂浮，晃晃荡荡，毫不现实。
　　一只软绵绵的小手忽然牵住了孙踏乔的小指，力道很轻，却足以让她混沌的脑中恢复清醒。
　　孙踏乔低头一看，孙耀祖睁着清澈的大眼睛仰视着她，眼里是不可掩饰的好奇。
　　迷糊了两天，她倒是还真忘了这个小家伙的存在，算来，是同父异母的弟弟了。
　　仔细看看，这个小家伙与自己有三分相似，那杏眼最外侧不明显微翘的弧度，正是孙踏乔特有的。
　　小手拉着小指晃了晃，孙耀祖可怜兮兮的模样惹人怜爱。
　　好似触碰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孙踏乔蹲下身柔声问道：“你是孙耀祖吧，小耀祖找乔哥哥可有什么事？”
　　孙耀祖弱弱地伸出小手，指了指大厅，又指了指孙踏乔。
　　孙踏乔一愣，是让她回去吃饭的意思吗？
　　“我吃饱了。”
　　孙耀祖摇摇头，猛力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力度太大，孙耀祖经受不住反咳了起来。
　　孙踏乔好笑地替孙耀祖拍着背，柔声道：“别急，你慢慢说出来。”
　　孙耀祖止住了咳，小手一紧，拉着孙踏乔就走。
　　孙踏乔呕不过，只好跟着孙耀祖走。
　　目的地，应该是孙耀祖的房间，里头摆放了不少的木质玩具，精致粗糙的夹放在一起。
　　屋内摆设也极其简单，一张床，一副桌椅，一扇屏风。
　　孙耀祖趴在床下认真地翻着，不一会儿，翻出一只粗糙的木蜻蜓，兴奋地跑向孙踏乔，巴巴地强塞给了她。
　　孙踏乔捏着木蜻蜓看了好一会儿，是两根木棍竖直叠放的样本，而雕刻者技术不够，木棍厚薄不平，棱角不明……
　　真应该是出自初学者之手，而除了这个，真心看不出是什么意思了。
　　孙耀祖板着小脸抽出木蜻蜓，将孙踏乔双手并拢，才放进孙踏乔的手里，小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孙踏乔的双手踮着脚尖要阖上她的胸口。
　　“你想让我好好保存它吗？”
　　孙耀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见他如此爱惜此物，孙踏乔茅塞顿开。
　　“哦，我知道了，这是你刻的对不对？”
　　孙耀祖奋力地点头，没有表情也没有语言。
　　孙踏乔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心里微沉，却还是忐忑问了出来。
　　“你，不会……说话，不会……笑？”
　　清澈的大眼睛忽然雾蒙蒙的，一如既往好奇地望着她，似乎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还这么小……
　　爹爹不是太医吗？既然连一个小孩都治不好，海丰国的一国之君又为何如此信任他？
　　好似绕进了一个旋窝，越进越深……
　　孙踏乔扯了扯僵硬的唇角，摸摸孙耀祖的脑袋再不说话。
　　若他的世界是无声的，她又何必打搅？
　　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日上半空，初夏的阳光似乎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时间已晚，孙踏乔向孙耀祖伸出小指勾了勾，孙耀祖依旧睁着大眼睛，小手抓住了她的小指。

　　进了前院，已陆陆续续来了一些熟识的小官。
　　作为义子的身份，孙踏乔将孙耀祖交给小春，自行站在孙老爷的身边迎客。
　　直到晌午，陪着孙老爷敬了几杯掺水的酒，夹了几口冷菜，再也吃不下了。
　　饭局一撤，已是未时末，喝喜酒的人们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听前门有人喊道：“迎亲队伍来啦！”
　　人们呼啦一声全涌出去看热闹去了。
　　乐声闹声夹在一起，似乎热闹非凡。
　　孙踏乔漆黑的眸隐现一丝担忧，看了看踏雪房间的方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最终还是没提起勇气前去道别。
　　见了面，她又该说些什么？
　　祝你幸福？
　　皇室还有幸福可言吗？
　　乔哥哥一直是为你好……
　　呸，屁话！
　　……
　　站在厅内许久，看着媒婆念叨着祝福的话，背着盖得严实的踏雪一步一步踏着花毯向门外走去。
　　大红色的凤冠霞帔是如此地夺目，怎么也忽视不了。
　　看着媒婆背上娇小的倩影，一颗下沉的心忽然揪起。
　　她这么年幼，可能经得起宫里的风吹雨打？
　　千言万语唯有一句……
　　踏雪，对不起。
　　可是，多少句对不起又能弥补呢？
　　收拾好情绪追上前，花轿已没了踪影，只看见漫长喜庆的迎亲队伍，耳边是嘈杂的喜乐，心情依然沉重。
　　“怎么是三皇子代的劳？”
　　“听说二皇子风寒，不肯出府呢！”
　　“谁人不知太子与二皇子是对立的，二皇子怎会愿意替他迎亲！”
　　“是啊是啊……”
　　……
　　孙踏乔扫视了一眼八卦的人群。
　　这才记起早先还听说二皇子与太子抢丞相千金，如今风波未平，太子对丞相千金肯定有意，这时候皇上赐婚，不知踏雪嫁过去命运如何。
　　心，揪得更紧了。
　　踏雪，委屈你了……
　　对不起……

　　再提不起任何兴趣陪孙老爷待客，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吱呀”一声。
　　一封绯黄色信封从门缝掉落，无声静静的躺在地上。
　　孙踏乔拾起一看，右下角是一个小篆的“雪”字，揪紧的心猛然一震。
　　是……
　　踏雪！
　　孙踏乔急急拆开，打开。
　　最最喜爱的乔哥哥：
　　乔哥哥，你对踏雪可是真心的？
　　踏雪是真心喜欢乔哥哥的！踏雪不希望，这些年来，得到的不过是假的宠爱。
　　听到那些话，踏雪没有怪过，没有怨过，只是感叹自己悲凉的命运。你不在的时候，爹爹总是对踏雪淡淡的，踏雪还以为爹爹不喜欢女儿。如今，踏雪全明白了。其实踏雪很感谢你，若是没有乔哥哥，踏雪也许饿死了，冻死了，或者去了糟糕的地方……
　　踏雪只希望乔哥哥是真心待我好，真的！
　　是乔哥哥给了我这么好听的名字，也是乔哥哥给了我第二次活下来的希望。
　　踏雪还欠你一句：谢谢！
　　踏雪现在唯一的心愿，便是原哥哥能好好的，乔哥哥，你帮我去看看可好？或者向他提提踏雪，不要将我忘了，否则，我真的很难过的……
　　最后，希望乔哥哥和爹爹二娘，还有耀祖都能一生平安。
　　孙踏雪，呈上。
　　“嗒——”一滴清泪落在纸上。
　　没想到……
　　她竟是这般屈服了命运。
　　“踏雪，乔哥哥也真心地只有一句：对不起！”含着眼泪眺望着皇城的方向，孙踏乔嘶声竭力喊道，“踏雪，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