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檐走壁莫奇怪》摩若迦

7、七

　　说起来，每周日在罗森便利店的打工已经持续了两年了。
　　这家便利店离季飞颜家很近，也乘早承载着她很多青春时代的回忆。比如说初中时，季飞颜暗恋的学长每次打完篮球就会在这家店买矿泉水，她就也挑着这个时间，在便利店留恋。比如说高中毕业时，一群好友即将散伙，也是在这家便利店里大吃了一顿关东煮，随即挥挥手分道扬镳。于是当有一天，这家便利店挂出招牌启示时，季飞颜没多想就进去了。店长王微，人称大姐头，没多考虑就雇佣了她。因为大姐头这么说：

　　“小季是在这片儿长大的，知根知底。”

　　一句话，让季飞颜感动不已，也勤勤恳恳地做了整整两年。现在，该要结束了，但季飞颜站在收银柜后愣愣地发呆，实在不知该怎么对大姐头张这个口。

　　“小季，我出去一下，店里暂时就你一个人，没关系吧！我去去就回，家里孩子发烧了。”大姐头担忧地握着手机从库房出来。

　　“哦好……”这个节骨眼儿上，季飞颜就更说不出口了。目送大姐头连制服都不换了，匆匆出了店铺打车走，季飞颜抬头看了看钟，晚上九点一刻了。

　　这个时间点，处于居民区的便利店人流稀少了许多。季飞颜进库房瞧了瞧口香糖的存货，听见外面进来了客人，就赶紧又走出来，往收银柜后一站。却见客人问道：

　　“小姐，冰柜里的啤酒只剩两罐了？还有没有？”

　　“没冰的了，要现冰……咦……”季飞颜看清了客人的相貌，不禁一呆。昨晚还在担心着他，心想着周一见到他，一定要好好宽慰他一把！却不料此时此刻周陛就提着两罐冰啤站在她面前，有些疲倦的模样，也是一呆：

　　“啊……我忘了，季飞颜同学在这家便利店打工。”

　　“周老师……这么晚了，还喝酒？”季飞颜犹豫了下，没给他扫描。

　　“我正打算去朋友那儿坐坐，所以带几罐啤酒上去。放心吧，季飞颜同学，我不会耽误明天早上的文学选读课的。”

　　周陛这么说了，季飞颜只好帮他扫描收钱。又说：

　　“我在这里打工了两年，以前倒是没见过周老师来光临啊。”

　　“我的朋友刚搬来这附近，所以我也跟着在这一片晃悠。能遇到季飞颜同学，真是太好了。”周陛温和地笑了笑。季飞颜不由地别开视线，岔开话题：

　　“周老师要袋子吗？”

　　“不用了，就两罐啤酒而已。”周陛说着，手机来了短信。他低头一看，沉默片刻，随即自嘲地笑了笑。一抬头，他居然对季飞颜说：

　　“季飞颜同学，你能喝啤酒吗？我的朋友恰好不在家，你几点下班，不如我请你喝这罐啤酒？”

　　咦？咦？咦？
　　老师可以请学生喝酒吗？
　　季飞颜顿时错愕得瞪大了眼。而周陛却好似有读心术一般，淡然地笑起来：

　　“今天是周六，不是周一，也不是文学课的课堂上。所以我不是你的讲师。当然，若是你不能喝也没关系。”

　　“不……”季飞颜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脑海一片白雪花。她吞了下口水：“我能喝一点。谢谢周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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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应九点半下班的季飞颜，因为大姐头歉意的电话，不得不待在十点半。她打电话向季妈妈报告一声，身边的周陛抓起啤酒罐子又是一口，还摇了摇，皱眉道：

　　“没有了。季飞颜，之前放进冰柜里的那一罐，还没冰好吗？”

　　“老师你喝一罐够了，小心明天课上酒气熏天。”

　　“不会，我睡一晚就够了。季飞颜同学倒是少喝一点才好。”

　　“你刚才还极力邀请我喝呢。”季飞颜笑起来。

　　“浅尝即止。季飞颜同学毕竟是女孩子。”周陛把空的酒罐子丢进垃圾箱，沉默了一会儿，眼神翻覆，嘴角却含笑道：

　　“今天下午，我和韩相宜见了面。”

　　季飞颜顿了顿，默默地听他说下去。

　　“我明确地告诉她，我很喜欢她，但是我不能成为她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更不能接受她骗我。”

　　“韩小姐，怎么回答的？”

　　“于是我们做回普通朋友，就是如此。”

　　“所以今天周老师，很需要冰镇啤酒？”

　　周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走到冰柜那儿又拿了一罐，但季飞颜本能地冲上去，夺下他手中的啤酒。

　　周陛于是顺势，低头凝视着季飞颜，季飞颜被啤酒微微染红的脸蛋多少显得可爱。她抿着嘴：

　　“周老师，别喝了！”

　　周陛看着她抿得薄薄的一双嘴唇，和无意勾起的淡淡梨涡，终究笑了笑，道：

　　“好，不喝了，季飞颜同学不让我喝，就不喝了吧。”

　　…………

　　那一晚十点半，大姐头才匆匆赶回来，千言万谢过季飞颜，让她回家的路上小心。好在季飞颜在大姐头赶回来之前就收拾好了啤酒罐子，她换去制服拿了包推门而出，就瞧见站在附近的周陛朝她招了招手。

　　“周老师，你还没走？”季飞颜快步迎上去。

　　“和图书馆那晚一样，你帮了我，我送你回家。”周陛温和地笑了笑。兴许是因为酒精作祟，神色也显得特别地温柔。

　　季飞颜痴痴地看了片刻，才点点头：“往这边走。”

　　又是星空，又是微凉的夜风，又是并肩而行的两个人。
　　季飞颜的身子因为啤酒而暖暖的，她不住地想着，怎么素材本里那个被周陛嘲笑为老套的情节，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身上发生呢？

　　却不料，周陛也在思索着同样的内容。他仰望着星空，喃喃道：

　　“我这已经是第二次，在夜里送季飞颜同学回家了吧。”

　　“是啊，周老师真是个关爱学生的大好人。”季飞颜自嘲地笑。

　　“我倒不是对每个学生都这么关爱的……飞檐走壁，我与季飞颜同学兴许挺有缘吧。”周陛无奈地摇摇头，“比如我每次出丑，你总是在附近。”

　　“但是我都会保密的！不会告诉任何人！”

　　“会偷偷记录在黑色的素材本上吗？”

　　“不会！”

　　“那你最近在素材本上都记了些什么？”

　　“咦……”季飞颜心下一虚，想起图书馆的那一幕，就撇撇嘴道，“什么都没记啦。”

　　“朱晓晓主编说，你暂时还没交新稿子给她，还没琢磨好题材吗？”

　　“之前被退稿了好几次，这次直接投给主编！又是周老师介绍的，我能不谨慎一点吗？”

　　“想到了什么可以和我商量。”

　　“谢谢你，周老师……你对我真好。”季飞颜扯着嘴角一笑。

　　“季飞颜同学也帮了我很多，帮我保守秘密，帮我出主意买礼物给韩相宜……啊对了，这个！”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上面写着‘周晓福珠宝’，

　　“这个……现在也送不出去了……”周陛的脚步陡然晃了晃，兴许是因为心情，或者是因为酒精。季飞颜赶紧扶住他的胳膊，却不料自己和他，蓦地贴得好近，好近。

　　“老师，小心点。”她心慌地赶紧站直了。

　　周陛却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是不是前面的小区？”

　　“恩，我到了，周老师回去吧。谢谢你。”

　　“明天见，季飞颜同学。”

　　“明天见，周陛老师。”

　　在季飞颜转身离开之际，周陛却又喊了她一声，她下意识地回头，怀里落进一个小盒子。

　　浑浑噩噩，眼神却泛着光彩的周陛把周晓福的盒子丢给她，挥挥手笑道：

　　“我送不出去，就给你吧！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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