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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三章 杀人者,人恒杀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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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死了,狗子腿断了一只这辈子只能当个废人了。奔雷已经尽力了,可是他还是陷入深深自责之中。
“都怪我!如果我能跑得再快点,如果我能早点给狗子处理好伤口……我没用!啪!”奔雷坐在地上喃喃自责,突然甩手给自己一巴掌,又脆又响,半边脸顿时就肿了起来,眉梢上本来已经止血的伤口被震裂,再次滴出血来。
“是我没用!啪、啪、啪、啪、啪……”奔雷疯了一样一连甩了自己十几个耳光把自己涮得跟个猪头一样,铁匠怎么拉都拉他不住。
“孩子别打了,孩子别打了!不怪你不怪你!”铁匠看着心疼,把他的头揽进怀里面使劲地抱着。奔雷趴在他怀里面放肆地哭着,眼泪鼻涕抹得到处都是。当老独眼说起这一段时候也不由讪讪地开玩笑说:“当时哭得很没型。”
“呃——啊——”大厅中被铁匠一锤子放倒的那两个人还在哀嚎呻吟。四五十斤的铁锤夯在两名普通人身上结果可想而知,即便不死,他们下半辈子也只能躺着过了。这也许就叫现世报。他们狠心砍掉狗子一条腿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过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听到他们的呻吟,哭泣中的奔雷身子顿了一下。这一刻他耳中只剩下那两个人的痛苦的呼喊。他默默地站起来,无言地从铁匠身边走过,提着刀来到那两人面前。
“饶命、饶命——”当奔雷的双脚和柴刀的刀尖出现在自己的脸面前时,躺在地上哀嚎的人终于察觉死神已经距离自己如此之近了。他们想逃却逃不了,想叫却没有力气,身上的伤痛让他们连呻吟都微弱无力。
奔雷像座铁塔一样站在那,双眼直勾勾盯着两人,中了邪一样眼神一晃不晃。他慢慢地举起刀,刀身立在空中,在躺在地上的人眼中无限的放大。
“雷子!雷子不要!不要杀了!”铁匠看到奔雷的模样连忙喊停。可是奔雷就像没听到一样,柴刀无声地落下,一刀劈开了一个人的胸膛,对方胸骨直接被劈断,当即断了气。奔雷收了刀,依然面无表情,然后再次慢慢举起柴刀,刀身快速地落下。接着又是一刀,一刀接一刀,一刀快过一刀,奔雷像着了魔一样对着那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可怜虫狂砍着。他不是在杀人,是在剁肉馅。好端端一个成年汉子,被他一刀一刀愣是剁成了泥,骨头全都成了渣,鲜血、碎肉迸得到处都是,地上只有一团人形的碎肉,根本分不清肌肉和内脏,大厅变成了屠宰场。可是奔雷还是不停,他一边大吼着一边继续挥刀,鞭尸也没这样过分,柴刀穿透“肉末”一次次落在石板地面上发出“乒乒”的声响。他要发泄!
铁匠再看不出奔雷精神出了问题就是傻子了,直接冲上去从后面抱住奔雷,口中大声呼喊着奔雷的名字。奔雷晃了两下肩膀没能甩开铁匠。铁匠长年挥舞四五十斤的铁锤打铁,那双臂膀都快赶上奔雷的腰身粗壮了,被他抱住和被头狗熊抱住没什么区别。
奔雷现在神智处在混乱中,蛮力甩不开铁匠他自然而然就用了平时练得小巧功夫,上身一趴,臀部一顶。铁匠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向前空翻出去摔在人形碎肉上,奔雷顺手就是一刀朝他脑门砍下来。
铁匠不过是一身蛮力惊人,论功夫岂能与奔雷相较?眼看着柴刀飞速看下,而奔雷的眼神中还没找到焦点显然神智尚未恢复,铁匠心生悲苦,暗道“今天要葬命于此了”。
奔雷眼前只看到一张模糊的人脸,有点熟悉却认不清,当距离不断拉近,他赫然发现那张脸的主人不就是跟他一起来救小妖的铁叔吗?这时,他手里的柴刀已经贴到铁匠的鼻头,眼看就要把他的脑袋一剖两半了。
铁匠就觉得鼻头一凉,然后奔雷眼瞳中恢复了焦点,高速挥舞的柴刀戛然而止。
“咕——”铁匠吞了一口口水,“乖乖的,你差点把我宰了……”他艰难地说,把自己的脸从定在原处的柴刀后面移开,生怕奔雷一会又犯病。
奔雷终于收了刀,低头看着满地血腥的狼藉,再看另外一个留在这里的胡狼手下。此刻,那个小子居然瞪大了双眼,口吐白沫,僵在了那里,眼中写满了恐惧。死了……他躺在地上看着身边的同伴被奔雷活生生剁了肉馅,胆破了,硬是被吓死了。
奔雷突然觉得意兴阑珊,身体说不出的疲乏,只想找个地方好好闷头睡一觉。“咣当”柴刀丢在了地上,奔雷像具行尸一样走了。他不敢去搬小妖的尸体,不敢去见糠叔,不敢去见狗子,他只想一个人躲起来。
铁匠没有拦他,接下来的事虽然麻烦,他一个人还能忙得过来。他本事没有奔雷高,却有着奔雷没有的阅历,这种时刻他反而更能把握好心态妥当处理后事。看来这个世界,永远不是武力至上的。
奔雷浑身是血,头发都染成了红色,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血印,浑身的血腥气直冲大脑。走出胡宅没多远他就扶到墙边玩命地呕吐起来。污秽吐得到处都是,奔雷直吐到胆汁都出来了才停下来,也不擦嘴,又继续跟游魂一样走着。他想回家,那里有师父在,他能安心。
当奔雷一身是血的回到家中时,正在煮茶的北望归,也就是他的师父差点把茶海打翻了,跟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事实上,奔雷现在看起来和怪物差不多。
“杀人了?”
“嗯。”
……
双方都沉默半晌,然后北望归吩咐了声:“先洗个澡去再来见我。”
“嗯?”奔雷以为至少要挨一顿臭骂才是,师父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奇怪归奇怪,他还是遵照吩咐到外院打了盆凉水,兜头就冲了下去。
深秋时节的凉水浇在身上可不是一般的“舒爽”,以奔雷的体质之强也不住地打摆子,不过他还是一盆接一盆的往身上浇水。可是不管他浇多少,身上的血迹就是不能完全洗去,血腥味更是冲不去。
他把衣服全脱了,又冲了几盆水,依然如故,当知道一切都是徒劳时,他认命了。赤着身到自己屋子里,他再也不想触碰那套血衣,换了一套黑色束身斜襟武士服后便去北望归的书房找他。
书房中,北望归正坐在书桌后等他。他留着短发,一根根白色的头发钢针一样竖立着。方脸上一双湛蓝的双眸亮如星辰,泛着能够洞彻人心的光辉。方口阔鼻,透着股阳刚美,脸上几道疤,下唇左边一道疤几乎把嘴巴分成三瓣。
“跪下。”淡淡的声音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他说话时脸上的疤便扭曲起来像一条条小蛇。
奔雷顺从地跪倒。
“你长大了,敢杀人了,不错啊。”奔雷听不出北望归这句话到底带着怎样的感情色彩,只能如实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哦——”北望归听完之后沉吟了一声,问道:“第一次,怕你怕?”
“不怕!”奔雷倔强地回答。
北望归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他,淡淡的甚至带着点戏谑的语气问他:“不怕,你回来后为什么是现在这个状态?”
“我——”奔雷答不上来。
“如果再让你经历一次刚才的事情,你敢吗?”
“不!”奔雷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小妖那双透着绝望不甘和无限怨恨的死不瞑目的双眼,他不敢再去面对一次,不敢面对朋友的死亡,不敢面对糠叔的绝望,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
“原来,我怕——”奔雷无力地承认现实。
“你,”北望归顿了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你还缺乏一颗勇者之心。武者的路道路崎岖坎坷,步步杀机,没有一个坚定勇敢的心,你是无法走下去的。你要记住,‘杀人者,人恒杀之’。今天你杀了胡狼,你会说,他罪有应得,该死!可是小妖呢?她是无辜的,是不是就不该死?可是她也死了。为什么呢?”
奔雷沉默。
“杀戮是没有对错的,一旦开启了杀戮,便无所谓是非,无所谓正义与邪恶。只有活下来的人才配说对错,这就是武者的路。现在你刚经历人生第一场杀戮就这样颓废,你要如何继续你的人生?还是你要忍气吞声,像普通人一样屈辱地活着?像你糠叔还是像狗子?”
奔雷双拳紧握,他不想承认自己是个懦夫,更不想做。
“我现在还不够强,但是有一天我一定会变强!强到像你一样我便再也不会害怕!”他大声吼着,似乎吼出来就能忘掉小妖的眼神一样。
北望归闻言并没有如奔雷想象中那样露出欣慰的笑容,而是失望地垂下了眼皮。
“你还是不懂。我说了,你欠缺一颗勇者之心,它与你的实力无关。即使你只是个婴儿你也可以勇敢,相反一个成年人如果胆怯甚至打不过一个孩子。想要成为你说的那样的强者,你得先找到勇者之心才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你会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