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地久之沈河畔》公子凛

15、见面

　　有那么一刻，济无笑真希望自己能和沈弦立刻回到迷心岛。那座岛，沈弦描绘的那样让人心动。济无笑觉得，如果此生踏足那里，他或许不会再离开。
　　那样的话，他不用再跟着沈弦，去经历这些未曾期待过的事情。从他记忆失去重新开始的那一日，他的生活里充斥着悲喜，这些都是沈弦给予的。有时候，他会心痛。因为自己，或是因为她。

　　“那便随遇而安。”济无笑有些无奈的回答沈弦。一个人没有方向，叫她如何计算。

　　这一日他们回到客栈已是晚上。夜晚的福城灯火通明，灯光幻影中盛景迷离，穿过长街时幡旗婆娑，那如梦似幻的繁华祥和，让人心神摇曳，只觉沉醉。这是沈弦这一生中，感觉福城最美的一刻。在这之后的许多年，她再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半半客栈是福城繁华地段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由于人流很多，这里的生意仍然很好。客栈布置的简朴大方，里面的小二机灵勤快，口风又紧，是以柴庆比较了几次，选择了这家。这晚柴庆刚和沈弦济无笑进客栈，小二便伶俐的小跑过来，“柴大人，有人等您半天了。”

　　“人在哪里？”柴庆平静的问道。

　　“访客开了间房，在地字房第五间。”小二小声回答。

　　柴庆与沈弦交换了一个眼神，“你们先回去，我先看看。”

　　沈弦知晓柴庆稳妥，按着她的安排去做了。不多刻，柴庆领着一人来到房中。此人自称君来，拿着南宫暮给的信物，却道并不是南宫家的人，是宫中之人。“何人沈弦？”君来明知房中并无他人，照旧问道。

　　沈弦站了出来，“我是。”

　　“劳烦面具摘掉。”君来面无表情，一派公事公办。

　　沈弦绕到屏风之后，用药水将面具卸了下来。

　　她走出来的时候，君来的眼眸有细微的讶色，很快消失。“失礼。”君来靠近沈弦，仔细观察沈弦的面庞。她甚至伸手抚触了一下沈弦的下颌，而后退后道，“明日请你独自一人到南山万年寺，找山一大师便可。记住，一定要一个人去。”

　　沈弦颔首应许。

　　这一晚三人出奇一致的没有讨论沈弦身世之事。柴庆甚至还叫了点酒，三人同饮。第二日一早，沈弦便起来了。她将济无笑托付给柴庆照顾的时候，济无笑轻道，“妻主，你每次离开我的时候都会和别人这样说，让别人照顾我。”

　　沈弦笑道，“我很庆幸每次都能有人托付。”

　　“我在你身边，是你的负担吗？”济无笑突然的发问，让沈弦一怔。

　　“怎会，我求之不得。无笑，我很快就回来了。你安心等着我。”沈弦故作轻松的拉过济无笑的手。

　　“我会等你的。你早点回来。”济无笑不掩饰自己的期许。

　　“好了，别这么你侬我侬了。沈弦，你赶紧的，早去早回。”柴庆打断这二人的道别。去见霭贵君不是小事，但不至于这么忧愁。柴庆有时觉得沈弦与济无笑二人，太过有礼。

　　南山。

　　南山沈弦来过一次，不久前南宫暮选的也是这里。沈弦走到南山山脚，下意识的去看上次南宫暮施粥之处，今日空空如也。

　　她来时打听过万年寺的所在，顺着山脚的石阶径直往上，到半山便可看到。这一路拾级而上，山中空气格外清新，沈弦在主径两旁看到时有幽径出现，常有石牌指示胜景，看样子南山有很多可去之处。

　　走到半山，佛香随着一阵清风飘到沈弦鼻息。沈弦心知是近了。她静立片刻，复而照着方才的速度，向上攀登。

　　约莫半里之后，一条间嵌莲花石板的通道出现在沈弦面前。沈弦脚踩莲花而过，不多时只见不远处金光闪耀，一座琉璃瓦顶的大寺院出现在眼前。

　　然而那庙门前的一侧，有非常多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几堵人墙，不知中心是何。在那人墙形成的圆圈之侧，有一条小道，排满了人。有几个小沙弥站在一旁，轻声规劝着，“请施主们勿要拥挤，今日一心师傅一定都会替大家诊病。大家勿要坏了秩序，彼此耽误……”

　　沈弦这才明白，想必是这万年寺有医术高明的高僧，慈悲天下，在此处义诊。说起医术，原是她最感兴趣的事情，这一向倒是荒废了。

　　她没有那样的兴趣去探寻到底高僧是何等模样，走到一位小沙弥身旁，礼貌的问道，“小师傅，请问石一大师在哪里？”

　　“施主为何要见大师？”小沙弥不紧不慢的问道。

　　“我与大师有约，烦请通报一下。”沈弦瞧着小沙弥，十分诚恳。

　　小沙弥只觉眼前这人声音十分特别，那双黑沉的眼睛看起人来，叫人怪不好意思的，赶紧红着脸回道，“施主稍等，贫僧这就去通传。”

　　半响，小沙弥跑过来低声问，“请问施主名号？”

　　“在下沈弦。”沈弦犹豫了一下，报出了真名。

　　“请随我来。”小沙弥偷偷看了沈弦一眼，涨红着脸领着路。

　　经过了七八座殿，又走了一截山路，小沙弥领着沈弦停在一个幽静的院落外。他轻轻叩门，“石一大师，人来了。”

　　“进来吧。”不大的声音，格外温润。

　　小沙弥推开门，让沈弦走了进去。转而他关上门，悄悄的离开了。

　　沈弦踏入的院落，古朴幽静。正厅的门敞开着，却没有人。沈弦站在院中，不知该不该进去。她四处打量之时，一个声音响起，“进来。”

　　这声音来自于正厅左侧，声音飞扬洒脱，飒爽中含着愉悦。沈弦寻声而入。

　　踏入正厅后，两侧皆有偏门。沈弦拐向左侧，只向屋内看了一眼，便呆住了。

　　她看到一个男人，容颜眉眼与自己很是相似。然而再一眼看过去，完全的不同。那人神采飞扬，眉宇风流。潇洒自若，洒脱不羁。他是那样的灵动，飞扬的唇角，似笑非笑的眼，都叫人不舍得挪开眼睛，只想多看他几眼。仿佛他那眼眸之中含情满溢，都是冲着自己。

　　那男人穿着一身张扬的红衣，那种深红色，十分艳丽，看上去千娇百媚，叫人挪不开眼。沈弦很难去形容这种颜色该叫什么，但她的回忆立刻回到了迷心岛，那间挂着蔷薇床帘的屋子。那些深红的珊瑚。

　　是属于眼前这个男人吗？

　　沈弦呆怔的看着男人。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说他妩媚，他又那样洒脱。说他洒脱，他又那样勾人。他叫人心生暧昧，爱慕不已。又那样坦荡，让人觉得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怎么这么傻？”红衣男人轻道。然后他盯着沈弦，似笑非笑，“你打算看多久？”

　　沈弦赶紧垂眸。这是她的父亲？她的爹？太不可思议了。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人吗？

　　“你过来。”男人吩咐道。

　　沈弦走了过去。

　　“知道我是谁吗？”男人轻飘飘的问道。

　　“您是霭贵君吗？”

　　“没错。”
　　“把面具摘了吧。”

　　沈弦背对着男人，将面具卸了下来。

　　她回过身，还是没敢去看男人。

　　感觉到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甚至，她感觉到这目光不止一道。

　　“把手伸过来。”男人继续吩咐。

　　沈弦将手伸了过去。她看到男人拿起一根银针刺破了她的手指，那冒出来的血珠被他挤到一个银皿中。复而，男人也同样的刺破自己的手指，血入皿中。两滴血融为一体。

　　“看到了？”男人问沈弦。

　　沈弦赶紧颔首。

　　“你先回去吧。过几日我再派人找你。面具带好。”霭贵君的声音很平静。

　　沈弦带好面具，告了辞。

　　看到沈弦步出院落，关紧院门。霭贵君对着身后屏风问道，“像吗？”

　　“像。”温润的声音响起。

　　“你有什么想问她的吗？”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