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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善后有谋 ...

  •   云天之骑着雪玉在寂静的夜色中狂奔。

      可仅仅在离开阮萝家小院十里之遥的地方,他却突然勒马不前,停住了身形。

      “我还不知道青越城有何人身怀如此轻功绝顶。”

      云天之的声音不大,却震落了道边枯枝上薄薄的积雪,一个黑影在夜幕中突然虚晃一下,向着反方向奔离。云天之纵身从马上跃起,同时取出腰间的细刃匕首,飞掷出去。

      簌簌的枯枝摇曳生在四下沉寂的夜色中格外刺耳,一个黑色的身影被匕首牢牢地钉在了树干之上。黑影慌忙地撕扯钉住衣袖的匕首,这时云天之却已经抢先一步拔下了匕首,抵住黑影的咽喉。

      黑影眼中闪过一道惧色,他扬起下巴刚欲咬舌自尽,不料云天之预料到他鱼死网破的举动,用手硬生生卸下了他的下颚。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逼问你是谁,”云天之的笑容里有一丝肃杀,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回去给你的主子复命,告诉他今天你看到了什么,一样都不许差。”

      云天之松开手,黑影一愣,旋即消失在漆黑无尽的夜色里。

      但愿此人的主上有朝一日能够知道这消息的价值。

      收回细刃匕首,云天之又回头看了眼已经落满一层银辉的道路,心头上也像是铺满了冰凉的雪絮。

      院落很快恢复安静,雪刚开始很轻柔,随后北风渐起,冰冷的雪粒夹杂着风刀刮过脸颊,让脸上的於肿加倍疼痛。

      阮萝站在原地呼吸着凉凉的空气,胸口起伏,屋子里散发出暖暖的橘色光晕像是另一个世界。

      匕首上带着身体的余温,阮萝将它压向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够平息自己起伏慌乱的心跳。

      分不清是匕首还是冰冷的空气,阮萝渐渐感到自己镇定下来,她瞥了一眼掩饰得极好的土地,转身跑到地窖中取出了两坛酒带回到屋子中间刚刚搏斗过的位置,狠狠摔下,而后她拆开自己刚刚包好的右手,捡起一块碎片,再次将掌心割伤。

      几滴鲜血流入四散的酒液,屋子里的血腥气味消失不见,只剩下葡萄酒香郁醇厚的芬芳慢慢弥漫。

      旧痛新伤一并发作,阮萝疼得脸色煞白,可她还是咬牙忍住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而后再将布带缠了回去。

      走到床前,她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洛白的旁边,洛白的脸色比她好不了多少。

      极度疲倦地闭上双眼,阮萝多想再睁开时这一切都是个梦。

      可是真的睁开时,窗外的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闪烁着星点晶莹,第二日清晨的到来证明了昨日发生的一切都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

      “醒了?”

      阮萝感到全身刺痛,特别是右手好像被车轮碾过一样,她痛苦地坐起来,看到洛白脸色依旧苍白孱弱地依靠在床上,目光定睛地看向自己。

      “你不是很会治病么?”阮萝的声音有一些沙哑,每次说话都像是干燥粗砺的沙子划过喉咙,“帮我止止疼。”

      “尸体呢?”

      洛白看着她,问了第二个问题。

      “别问这个了,你不会想知道的。”阮萝支撑着身子勉强才坐了起来。

      “你换了衣衫,收拾好了家里又处理掉了尸体,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做的事情,还有谁?”

      阮萝抿紧双唇不想说出云天之的名字,昨晚的对话窝藏在她的心底,像是被放入了收音机中,反复地播放。可她觉得既然洛白都已经知道自己杀死阮亭山的事情,况且云天之竟然知道她的名字,两个人是不是有一些不能言说的渊源?

      “不用说了,”洛白的话打断了阮萝的思路,“看到你这样犹豫我就猜出是谁了。”

      “你认识他?”这次阮萝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洛白将头别过一边,眼中流光汹涌。

      “不用说了,看你这么犹豫,我也知道答案了。”

      “不,你不知道,我不认识他,那是因为称得上认识云天之的人都十分可怕。”

      阮萝一愣,只是呆呆地看着洛白。

      “第一个想到帮你处理尸体的人是他时,我只是惊讶自己为何还活着。”洛白淡淡苦笑。

      “先不要说这些了,”阮萝不知自己在逃避什么,可怀中坚硬的金属告诉自己一定要逃避,“一夜过后酒的挥发程度已经差不多了,我们两个将里长叫来前先对一下证词。”

      “我什么都没看见,”洛白憔悴支离的脸上显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狡猾,“我被阮亭山打晕过去了。”

      “然后呢?”

      “晕过去了自然什么都不会知道。”

      阮萝也觉得自己的笑容有些难以置信,她昨夜杀了一个人,又吻了一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是混蛋,一个从旁人口中听起来像是混蛋,她不知道哪个更讽刺些。

      最后决定是洛白去找里长,阮萝在此之前升起炭火,使得屋内的酒挥发更快一些,酒容易挥发,但血迹却格外难。

      说辞很容易,阮萝第一次觉得自己有演戏的天赋,她哭着说出了当晚的事情,每一件都是真的,除了她杀死了阮亭山的真相。故事最后以阮亭山在二人阻拦争斗下摔破了所有酒坛最后离去告终,里长听了后怒不可遏,他吩咐人去按照洛白开得药方抓药,又派人去通知城主,他反复地说石矿上竟然有服苦役的犯人出逃,这实在太荒唐了。

      是啊,阮萝记得云天之的警告,在无人帮助的前提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阮亭山抱走了两坛酒,算来时间,应该是联系好了买家后再回来搬剩下的酒,所以一定有人知道他回来,如果不这样证明她和洛白曾见过阮亭山,那这一身的伤与之前不知名买家的证词就会是最大的漏洞。

      阮萝唯一担心的事情是黎扬。

      宁思危自然不会亲自顾及这样听起来就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多半会是黎扬来处理。但阮萝记得曾有人说过黎扬设计捉拿过横行许久的城中窃盗,况且她是见识过黎扬的能干可靠,这样的人如果前来这里,说不定会发现些蛛丝马迹。

      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

      一想起这句曾经在动画片中听过得煞有介事的话,阮萝觉得讽刺又可笑。

      但她从杀了阮亭山那一刻起就注定除此之外无路可走。

      送甜菜根的熬糖作坊老板也没想到只是一夜之间,那个眉清目秀姿色动人的姑娘就变成了这幅样子:右半边脸高高肿起后缠了几圈的白布,内里隐约透出黑褐色的药膏,一只手也包得严严实实,付银子时只能用左手别扭地递过来。

      从之前的血腥味到酒味再到如今的药味,这间小屋在两日内不断变换着内容。

      一些邻里乡亲会送来写吃的东西,曾经照顾过阮萝的付大娘还主动提出要给她们二人做饭。

      阮萝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都踩过小院,她心中有一种古怪又心惊肉跳的感觉。

      那些甜菜根如果不及时入窖就会腐烂发霉,洛白顶着一身的伤自告奋勇,让阮萝的心中更是莫名的难受。

      到头来,在危难之际对她施以援手的两个人,竟然是两个她身边最为神秘的“不速之客”,一个闯进了她的日常生活,一个闯进了她的心底。

      看着洛白累得满头大汗,阮萝心中一软,竟幽幽地开口:“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得?”

      “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问我这个问题,”洛白又抱起了几颗甜菜根,在地窖里码放好,随手用袖子擦了擦汗,“怎么现在突然想起了?”

      “之前你是我收留的陌生人,现在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关心陌生人,但朋友的事我当然会想知道,”洛白的背影在地窖门口微微一滞,阳光顺着黑暗向地窖深处流溯,阮萝听见自己的回音飘荡来飘荡去,格外的虚幻,“你愿不愿意留下来?”

      洛白转过身,白皙清秀的面容在阳光下染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是不是因为你做得菜真的很难吃?”

      尴尬烟消云散,阮萝从地上捡起来一个甜菜向她丢了过去,洛白身子太弱躲不开,阮萝的力气又
      不大,甜菜根软绵绵地砸到了洛白怀里,她露出了一个柔软明媚的笑容。

      阮萝刚要开口,洛白的表情却在一瞬间从轻松到警惕,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阮萝立刻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脚步声与说话声才同时响起。

      “阮萝?”

      这是黎扬的声音。

      阮萝从地窖入口的地方走了上来,洛白紧随其后。

      果然,黎扬在正屋的门口立着,玄色的暗纹织锦披风取下了兜帽,整个人看起来都好像是风尘仆仆的模样。

      “在这里。”阮萝见到是黎扬,急忙走上前去,她心中紧张而又复杂,之前的担心让心跳骤然加速。

      而靠近后她才发现在黎扬的身后,一个身穿黑色貂裘的人在院子里,兜帽将他的脸遮挡得严严实实,太阳已经渐渐西沉下去,夕阳的暖光让貂裘的质地格外光洁,阮萝打量了那人几眼,一脸茫然而又警惕地看向黎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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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善后有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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