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Chapter 四(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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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
有清丽的芙蓉在纯白的裤脚上绽开，运动鞋上已经被溅上了黑色的泥点。
透明的雨伞尖不住地流淌着水滴。
馨抬眼望去，骤地站起，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显然生气了的晔：
“晔哥哥——你怎么来了？”
晔看了一眼仍旧蹲在地上的星，那个妖精一般的男孩子，嘴角竟然在勾着，他在笑！
是在向自己示威么？！
“跟我回去。”
晔的声音中有不可违抗的坚决，那是命令，晔生气时危险的预兆！
“可是星他——”
“难道没有听到吗？！跟我回去！！”
晔受不了，他紧握住拳头，白皙纤瘦的手，关节处隐隐透着骨白，整个拳头都在颤抖着，说不定，下一秒钟他的拳头就会落到星的头上。
“跟我走！”晔在吼！
园艺社留下为数不几的同学们都惊怔地看向那个角落，那个白衣少年真是恐怖，周身散发着一种杀气，凛冽得像是北极的寒风！
“走——”晔拉住馨，猛地一拽。
“你弄疼我了，晔！”
有剔透的泪珠绕着眼眶转，馨委屈地看着晔，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
晔没有理她，拽住她就向外走。
难道这个样子能不让他生气？一进门就看到她坐在星的腿上，眼底那种微笑连他自己都不曾看过一眼！
心中的嫉妒无限制地延伸，他恨不得过去就揍那小子一拳！
“放开我，我要回去找星！”
馨用另一只手去扒晔的手，弄得自己的皮肤都灼热得疼。
“你最好老实点，我在生气！”
馨瞪他，然后回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花房，心中莫名的痛。
晔把所有的气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脚步上，急速地走恍若风。
骤的停了下来。
“呃——”晔沉吟，眼神集中在了自己牵着馨的左手，一块泛白的牙印慢慢沁出血珠。
停顿了一下，晔继续向前走。
迷离的雨雾中。
两个背影渐渐远去。
眨一眼，花房中仿佛就被接走了一个人。
星在角落中苦笑。
竟又孤零零地剩他一个人。
不会有人来接他了，爸爸妈妈死了，馨走了，没有人理他，没有人在乎他。
有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泛出。
从来都以为眼泪在爸爸妈妈去世以后就流干了，流尽了，没想到，眼泪竟然还是那么多，仿佛永远都流不尽。
头轻轻地歪到了墙角，倒在了墙上的青苔上，有绿色的叶汁夹着墙漆染到星漆黑的发丝上。
感觉冷冷的，四周仿佛有风飕飕地过。
脑海一片混沌，全是那些糟糕的记忆，有那种冰凉的触感蔓延至全身，有人们的叹气声，有海豚的悲鸣声……
为什么会这么冷？
为什么……所有的花香全部离去？
他是一个被诅咒了的孩子，他是一个扫帚星……
不会有任何光芒围绕着他，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给他温暖……
可是——
曾经的他是那么的幸福，幸福到云端，似乎可以触摸到星星，四周有金灿灿的阳光，就算阴天也可以感觉到，就算是世界末日到来，那时的他仍然相信有爱，有幸福。
他曾经可以感受到云端的天使微笑着散播着幸福的种子……
一直一直。
他都是那么幸福——
可是自从那场车祸。
所有的幸福便一瞬间塌陷了。
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幸福会那么容易就被毁掉，竟然那么脆弱，脆弱得就像薄冰，嘶啦一声——
就碎成细末。
爸爸妈妈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回到家中也是狼籍一片，那些所谓的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们，一夜之间把自己家中值钱的东西全部扫空。
甚至连那充满了幸福回忆的房子都不留。
只剩那群海豚。
和冰冷的一池水。
谁都不知道那些日子他是怎么度过的。
甚至连自己都忘记了疼，忘记了自己还在活着……
流泪一直流到没有眼泪。
一直流到池子中的水都变咸了。
他认为自己死了，甚至连呼吸都懒得去管，他只想死。
直到有一个拥有海豚一般纯洁心灵的人冒失地救了他，闯进了他的生活。
他终于又燃起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可是——
连馨也要离开他了么？
星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两腮间有抹病态的潮红，嘴角不自然地扯动，馨本来就不是他的，何谈离开？
*** ***
“啪！”
晔随意地把手甩到开关上，房间内一瞬灯火通明。
“放开我的手！”
馨发了疯似的甩开他的手。
晔松开——
馨瞪圆了眼睛看晔，然后皱起眉头看自己的手。
原本白皙透明的皮肤已经被晔印下了红红的印记。
“怎么能留他一个人在那么冰冷黑暗的地方？！晔哥哥不从来都是友善对人的吗？为什么会对星那么差？星他是个很脆弱的男生的……”
馨的眼角泛出灿灿的泪花。
雨一直不停地下。
仿佛要淹没掉整个世界。
是整个世界啊……
“很在乎他么？”晔的嘴角讽刺般地抽动，“是……很心痛？”
“……？”馨疑惑地看着晔，眼底一片深深的碧潭，让人捉摸不透。
“心痛你就去找他啊！”
晔已经完全无法理智下去了，心底嫉妒的火焰越升越高，仿佛要湮没他整个灵魂！
“晔哥哥……”
馨的声音在颤抖，晔哥哥从来都没有这么生气过，即使她再怎么调皮捣蛋，他总是微笑着宽恕她。
是在生气么？
是很生气很生气么？
“对不起。”馨哭了出来，望了一眼晔，拿起身边伞桶中还依旧流淌着雨水的两把雨伞，试图离开。
“不——”
晔拽住馨的胳膊。
“可是星自己一个人会怕的。”
馨用尽所有的力气挣脱掉。
“不可以！”
晔再一次抓住她的胳膊。
“我不可以留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馨是在请求，但语气中却有着不可违抗坚决，用力一挣——
晔的手从馨的胳膊上脱落——
“朔馨！你如果执意去的话，后果会很严重的！”
馨顿了顿，回头看晔，眼底一片冰冷的倔强。没有再犹豫，推开门走出去。
晔的视线内留下的只是馨冷漠的背影，在白茫茫的雨雾中渐渐消散。
晔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那种温温的温度似乎还在，有一种余香在空中渐渐飘散……
有一种世界末日般的绝望深深地刺痛自己。
一寸一寸地深入——
仿佛要在那里深驻，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苦笑。
当初的小孩子长大了，难道就不要晔哥哥了吗？
……
闪电把天空映得亮闪闪的，一声接着一声的惊雷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雨滴打到地上溅起无数晶闪闪的珍珠。
四周灰蒙蒙一片，雾蒙蒙的一片。
馨不顾一切地跑着，每声惊雷都惊得她的背脊丝丝地凉。
雨滴浸透裤脚。
道路上行人无几，而他们都急匆匆地走。
白茫茫的雨雾中似乎有汽车鸣笛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缥缈地传来。
脚步愈发地凌乱。
耳边有飕飕的风在呼啸。
乌云都把亮闪闪的星星遮住了呢。
星——
星——
馨来接你回家。
……
“朔馨？”门卫惊诧地看着馨。
“啊？”馨一面回头一面继续向前走，“我来接缪夜星的。”
“园艺社还有人没走？”
“是啊，不说了，我走了，门卫叔叔再见！”
脚底细细的羊肠小径每踩一步都仿佛要陷下去，有棕褐色的泥水渗出，把馨白色的鞋都染成棕褐色。
踩碎了被雨水冲倒了的草与树枝——
踩痛了自己的脚心——
额角不知是雨水或是汗水，馨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陪星在一起。
树叶缠绕着发丝，馨的长发变得乱蓬蓬的。
树枝刮破了裤子，也刮到了馨的腿，火辣辣地疼，有殷红的血液染红了裤子。
“星！”馨推开花房的门，看向那个墙角。
星涣散的焦距渐渐找回。
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帘。
明明是乱蓬蓬的头发，破烂的衣服，脏脏的脸，还有一段树枝斜斜地插在头发上，可是——
为什么会感觉那像天使？
天使呢……
星轻轻地微笑，炫出耀眼的七色彩虹，幸福一瞬间都泄出嘴角。
“星你在发高烧呢！”
馨惊怔着眼睛大喊，湿淋淋的手碰着星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没事……我就是有点冷，想睡觉……”
“不行！我要带你去医院！星你坚持一下，起来，我们走！”
馨用力搬着星的身体，“起来——”
“你知道吗？我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呢，我以为我要永远孤单了呢，我以为……我要死掉了，我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人陪着我了……”
“星你不要这么说，让馨来陪你，让馨一直陪着你不让你孤单！”
“呵呵……真的吗？”
“当然！”
星看着馨微笑，就连那微笑都惨惨的。笨蛋。知不知道这么说就是一辈子？
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一辈子呃，一辈子的赌注有谁敢轻言。
而面前这个认真地帮助自己的女孩子，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赌下了一辈子……
馨累得满头大汗，最终还是没有搬动，她气喘吁吁地坐到地上，把星的搬到自己的怀抱中。
“乖……我没事。”星抬起右手，轻轻地擦着馨的鼻子：
“你的鼻子脏了呢，我来帮你……”
星微微笑。
眼睛中的星星却骤地熄灭。
右手霎时间划落，像是脱了线的木偶的手——
“星！星你醒醒……醒醒啊！”馨抖动着他的身体，眼泪禁不住吓全部落了下来。
落到星的面颊上，微微地泛着星光。
“砰！”
门卫撞开门，跑了进来。
“门卫叔叔，星他，他晕倒了，你要救救他，救救他啊！”
馨的眼底满是惊慌，她失措地看着门卫叔叔。
“朔馨你不要怕，叔叔马上打电话给医院，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恩。”
眼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像是喷泉一般涌出眼眶。
星在浑浑噩噩的梦中，站在了一片温暖的花丛间，有彩色的蝴蝶围绕着他转。
爸爸妈妈在身旁笑。
不远处的花丛间。
馨像是一个无暇的花仙子一般在原地打转，阳光勾勒出她的剪影，耀眼得像是跳跃着的海豚。翩翩的舞姿和纯真无暇的笑靥，倾国倾城。
星的嘴角微微泛起虚弱的微笑。
呵，原来——
不知不觉间。
心。早已沦陷。
……
雨雾蒙蒙的道路上。
白色的救护车急速地驶过，溅起了白花花的雨水一片。
刺耳的鸣声渐渐接近海宸中学……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Chapter 四(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