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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接战 ...

  •   小螃蟹闻听此言,低头沉思片刻:太子妃的想法很正常,她的作法也符合她一贯的作风;太后和皇后看不上出身低微的自己也是常理,借选淑女转移楚王的注意力,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是,秦王祁沉到底在想什么?

      他对太后表示并不是很想要她也就算了,为什么又提出楚王年幼未婚,必须好好选择合适的第一侧妃?
      他很清楚是她咬了他的手,为什么又放出风去说是男宠做的?
      他与男宠交往是为了掩人耳目、麻痹高皇后一族对他的戒心,那为什么现在又突然放弃所有的男宠?
      …………

      “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男人!”小螃蟹口中喃喃自语,手不知不觉地握紧了衣服里金项圈上垂下的缨络。
      米女好奇的瞪着她,眼中满是问号。
      小螃蟹看见她探询的眼神,无缘无故的,脸上突然一红,忙笑着推米女去景福宫打探楚王是否回来了。
      支开米女,小螃蟹一人走向范吉士位于紫禁城边缘的居所,想要问他祁沉母亲的那个故事后来到底怎样了。

      今日已是九月二十七日了,十月初一太后的寿诞将至,宫中各处俱是宫人在忙忙碌碌,打扫除尘,布置盆景,悬挂花灯,所见之处都是一片忙乱。可这些辛苦忙碌的宫人见小螃蟹走过,却都笑着站成一排和她打招呼,还热情地请她观赏评论一番她们的精心布置。

      “呵呵,呵呵,都不错啦。”
      “仇女史,您老人家一定知道太后娘娘和皇上的心思,请您再帮我们看看啦。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不是还要再加点万寿松?那里,那里,还有那里是不是还要再放点万年青?”
      “呵呵,呵呵,我哪里知道啊,你们想加就再加点,不加我看也很好……”
      “小青小红小花,快去快去,仇女史说要多多加盆景布置,快给我搬盆景去!阿猫阿狗阿黄,你们还不快给仇女史打扫个干净地儿,让仇女史移玉步坐下,给我们好好出出主意!”
      “%—#•#@#$%^•@#@^&*……”

      半小时后,小螃蟹终于摆脱了这班麻烦人物的纠缠,趁她们不备逃了出来。

      天啦!
      她小螃蟹不过是和皇帝老子说了几句话,怎么就成了皇帝老子的心腹了?
      也差太远了吧!
      这个皇宫真是待不下去了!

      传说中的大内红人小螃蟹不得不躲到一条树影憧憧的僻静小路上,隐身于枝叶之中,贴着墙壁,猫着腰,尽量避开人,悄悄地滑步而行。就这么鬼鬼祟祟的走了一段,她突然发现,前方也有一个人,正在用同样的方式鬼鬼祟祟的前进。

      这位兄弟莫非也是宫里的大红人?

      好奇心起,她加快速度,滑到了这位兄弟的身后,轻轻拍了他一下,“嗨~”。
      那人一哆嗦,手里一个小罐子落了下来,小螃蟹眼疾手快,连忙接住了这个瓷罐子,递给他。那人脸色煞白,抱着小罐子几乎晕倒。小螃蟹忙扶他坐下,拍拍他的背,给他顺顺气。
      他大喘了几口气,握着小螃蟹的手哭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差点害死小奴了。”
      见小螃蟹愕然,他又说道:“奴才是皇上跟前的小宝,您不认识我么?”
      细细打量,确实,有点面熟,他的确是宣德帝身边的小内侍,好像在宣德帝面前还挺红的,可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四顾无人,附耳告诉小螃蟹:“我这个罐子里头住是皇上的红头平鞑、青头镇倭两位大将军。皇上今儿个想两位大将军了,特意命小的去请两位大将军给他解闷儿。”
      明白了,一定是宣德帝蛐蛐瘾犯了,想斗一回合鸟。
      见小螃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小宝把蛐蛐罐子塞给她,满脸谄媚的笑容,甜言蜜语央求:“好姐姐,您帮我把两位大将军送去吧。方才皇后娘娘派人召唤小奴,小奴正犯愁怎么抽身坤去宁宫看看呢,可巧老天这就派了姐姐来,姐姐真是天人降临,解危助困哪!”
      小螃蟹正要推辞,他却已经脚底抹油,溜出了三丈远,又回头指向前方,说:“百步开外那个朱油小门就是了,劳烦姐姐啦!”
      小螃蟹急了,冲他低吼:“小宝,你回来!”可他好似什么也没听到,狂奔而去,迅速消失在路的尽头。
      小螃蟹无可奈何,看看手里的蓝底白釉龙纹官窑蛐蛐罐子,只得慢慢挪到那个小门边上,推门而入。

      这是个独立的小院子,位于乾清宫龙光门之侧,以前应该是供宫人内侍休息用的,但是现在这里冷冷清清的,似乎一个人也没有。小螃蟹抱着罐子四处张望了几眼,没见到宣德帝,便想退出去,把这个烫手山芋还给小宝。
      可就在此时,一个人影自碧纱橱后闪出,宣德帝出现在她面前。他一见小螃蟹手里的小罐子,两眼放光。小螃蟹忙把小罐子递给他。
      他接过蛐蛐罐子,满脸怜爱之情,颤抖着手抚摸着这个小罐子,口中喃喃念道:“朕的红头平鞑大将军、青头镇倭大将军,你们两位终于又来面君了”。
      小螃蟹见蛐蛐送到任务完成,就匆匆行了个礼,打算离开。可她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宣德帝说到:“仇女史,韦内侍呢?”

      韦内侍?那个小滑头小宝?

      小螃蟹只得回头,躬身行礼如仪:“回禀皇上,韦内侍去了坤宁宫,据说是皇后娘娘找他。”
      宣德帝闻言皱眉,似乎有些不满,转眼间却又亲切和蔼的对小螃蟹说:“仇女史,既然韦内侍不在,那么你来陪朕观看两位大将军鏖战吧。”

      小螃蟹大骇:不会吧!万一被人看见我陪你斗蛐蛐,告诉了太后,这可是杀头的罪啊。

      宣德帝不由分说,大步走进碧纱橱里,小心翼翼的把蛐蛐罐子放在炕上一个填金描龙铺大红锦褥的小炕桌上,盘腿坐在其侧,抬头注目于她。某蟹无奈,只得也走了进去,恭恭敬敬的跪坐在他面前。
      宣德帝小心翼翼的揭开那个蓝底白釉龙纹官窑蛐蛐罐子的盖子。

      这个罐子质地细腻,釉色光洁,一望而可知必是明代官窑出产的极品,内部却又另有玄机,在罐子中间有个用作分隔的S型挡板,左右两边还各嵌套着一个小罐子,从上面看下去,好像是个太极图的形状,非常有趣。

      小螃蟹不禁啧啧称赞,暗自心想,这么个上等官窑内府密制瓷器要是拿到现代交由苏富比拍卖,起拍价恐怕会不止100万美金吧。
      宣德帝见她满脸艳羡,也是一脸得意,笑说:“朕的这两个红头平鞑大将军、青头镇倭大将军可是难得的宝物,仇女史是识货之人,应该也看得出它们的妙处吧。”
      某蟹忙大力点头,又摇头赞叹:“皇上的两位大将军,头方腿长,声宏气壮,一看就可知必是‘牙好,胃口也好’的主!”
      宣德帝绝倒。
      片刻之后,他忍住了笑,从罐子的盖子下面抽出两支紫金裹头的芡草棒子,递给小螃蟹一只,然后用另一支逗弄他那边的一只蛐蛐,即所谓的芡草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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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芡草开牙是指用芡草挑逗一番蛐蛐,待蛐蛐张开大牙后,则可以用芡绒分别触碰其左右触须,使其发性,开始捉对儿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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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螃蟹学着他的样子,也用那个芡草棒对着那个蛐蛐左捅捅右捣捣,过了片刻,宣德帝抽出罐子里的那个隔板,用芡草棒轻轻一拨,两只蛐蛐立刻扑向对方,咬在了一起。

      小螃蟹以前一直不能理解斗蛐蛐这种玩小虫子的游戏为什么会引得那么多人着迷,从古玩到今,甚至让人玩得倾家荡产。可今天和宣德帝斗了一番,这才有点明白了,斗蛐蛐确实是其乐无穷。

      蛐蛐虽然身体细小,但是两虫相斗时的气势实在是太壮观太惊心动魄了。开斗后,强者扬着两根又长又软的触须直奔过去,张开双钳紧咬住对方,猛冲猛打,转眼之间就把对方逼入死角。弱者抵死反击,敌进我退,声东击西,忽而虚晃一枪,忽而拖刀而逃,然后暗施回马枪,给追击者致命一击。鏖战激烈时,只听见铺在罐内的草纸沙沙直响,不啻两军在战场上来回厮杀的马蹄声。
      这时候搏斗双方就像一对拳击手似的,一会儿追打到这条边线上,一会儿又被逼退到那边围绳旁。等它们拼斗到后来杀红了眼,就会不顾一切地进入疯狂状态,豁出性命相拼。往往斗到后来,有的被咬拐了腿,有的则皱了半边翅翼……

      眼见我方那个青头蛐蛐被咬的腿拐翅皱,毫无招架之力,连连败退,眼看就要退至罐边,无可逃遁,小螃蟹勃然大怒,撸袖挥拳,跳起来蹲在炕上大叫:“咬它,咬它,咬死它,……跳到它背后,……对啦,咬它,咬它脖子!”
      那青头蛐蛐似乎听懂了她说的话,一口咬到了红头蛐蛐的脖子上,死死的不松口,红头蛐蛐大怒,却也无计可施,转来转去,却怎么也咬不到青头蛐蛐。
      宣德帝急了,也跳了起来,面红耳赤,大叫大嚷:“转过去!咬它,……甩开它!踹它!踢它!踩它呀?啊~~~完了。”
      那个红头蛐蛐躲到盆子边上,伏地不动,而青头蛐蛐放开它,站在罐子中间,摆动着长须,得意地一声声鼓翼长鸣,宣告自己的胜利。

      小螃蟹拍手大笑,比青头蛐蛐还要得意扬扬,扬眉抬头对宣德帝说到:“皇上,还是小女子带领的青头大将军更胜一筹呀。”
      宣德帝向她怒目而视:“三局两胜,还没完呢。”
      那个红头蛐蛐闻听此言,“吱”的一声惨叫,一跃而起,跳出罐外,正好落在宣德帝的衣襟之上,哀鸣不止。
      宣德帝心痛,只得用芡草轻抚着红头小蛐蛐的脊背之处加以安慰,又将隔板合上,将它放回罐中养伤。
      小螃蟹也有样学样,用芡草挠挠青头小蛐蛐的脊背,笑让它休息。
      宣德帝收好蛐蛐和工具,合上罐子,闷闷不乐。
      小螃蟹见他一人坐在那里发闷,这才想起来她这样的行为似乎有点僭越了,居然在皇帝跟前没大没小,忙跪下行礼,口称:“请陛下恕臣无礼之罪。”
      宣德帝摆摆手,叹道:“你斗得很好,何罪之有,是朕输了。”
      小螃蟹忙又叩首连连,恭敬谢恩,然后才爬起来,站在一边。
      宣德帝依然愁眉紧锁,郁结难化,突然他眼睛一亮,紧紧盯着小螃蟹的胸前,还把手伸了过来。
      小螃蟹大惊,忙举手抵挡这只御制咸猪手,却感到胸前触手之处一丝冰凉,低头看去,原来是刚才蹦跳喊叫之时,秦王送她的那个金项圈从衣内跳了出来。
      宣德帝拿起项圈上挂的缨络,细细看了几眼,顿时眉开眼笑,问道:“这是秦王送你的?”
      事到如今,某蟹也只得点头称是了。
      宣德帝满面笑容,很慈祥很亲切很和蔼地看着她,笑说:“很好,很好。”
      “……”
      宣德帝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圈,站在窗下,淡淡地说:“仇女史,如果秦王先太子为朕诞下皇孙,朕就将这帝位传给秦王。”
      “……”
      宣德帝抬头看向天空:“如今秦王身边已经没有那些碍事之人,仇女史现在若是进入秦王府,必然可以顺利诞下皇孙。”
      “……”
      宣德帝回头看着她,目光坚定:“朕今日就下旨,送你入王府。”

      不能再继续沉默,装聋作哑了,小螃蟹立刻将项圈塞入衣内,抬头对宣德帝说:“陛下,您送静玲入王府,秦王会接受么?秦王他今早还提点太后,以静玲的身份匹配楚王都难呢。”
      宣德帝一笑:“那他为什么将朕御赐的金牌送你?你不懂么?”
      某只蟹愕然了,她想了片刻,只得说:“秦王觉得我像他的师母赵氏夫人,这才送我的。”
      宣德帝又笑:“这也就够了。”
      小螃蟹开始苦口婆心:“陛下,强扭的瓜不甜,您要认清事实,男风是潮流风尚,男男之爱也是高尚滴、纯洁滴……”
      宣德帝冷笑:“朕的皇孙才是正道。别的,朕可以立刻下令禁止!”
      他迫近,反问:“难道你不想做皇妃?”
      小螃蟹沉默片刻,轻轻叹道:“陛下,您看您为了这小小的蛐蛐如痴如醉,却被朝臣舆论所左右,无法自在享受斗蛐蛐的乐趣,还要躲到这里偷偷的玩。做皇帝不过如此,何况皇妃?”
      宣德帝默然。
      小螃蟹又想起秦王的血友病,太子的身世问题,低低叹息:“再说秦王和太子也未必就适合做皇帝呢。”
      宣德帝奇道:“那么仇女史认为谁适合?”
      她想了想,认真答道:“楚王。”
      宣德帝看她良久,回身坐下,神情肃穆:“楚王有何长处?”
      小螃蟹看着他,脑中却浮现出小楚王祁治天真活泼却不失帝王之气的音容笑貌:“楚王仁德,此其一;楚王聪慧,此其二;楚王无党无派亦无敌,此其三。”
      宣德帝摇头:“如此虽足以为君,却不足以越过秦王、太子。”
      他微微抬头,目视窗外,小螃蟹也抬头看去,只见晴空日好,风流云动。
      这时耳中听到宣德帝的声音,从语气声调中都可以听得出那种为人父的得意之情:“朕这两个儿子,天下无人能及”。

      宣德帝素来沉稳,很少见他这么志得意满,沾沾自喜。

      小螃蟹淡然一笑:“确实如此。但是,一个天下无人能及的皇子对于皇家是幸事,两个天下无人能及的皇子可就是灾难了。若是陛下希望秦王与太子兄友弟恭,共存于世,就只能将这个宝座留给楚王。”

      宣德帝瞬间变了颜色,猛地转回头,紧紧的盯着小螃蟹。
      这一向威仪堂堂、气度雍容的大明皇帝,此时却也无法掩盖他眼底的一抹忧愁恐惧之色。
      也就在这一刻,小螃蟹突然发现他的鬓边早已有了几缕白发。

      她多言了。
      小螃蟹已知道,他早已无数次的思考过兄弟阋墙的可能性和后果,不需要她再多嘴。
      她不该提起此事,不该再次打击这颗满盛忧思、垂垂老矣的父亲的心。

      小螃蟹躬身行礼,转身离去,刚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匆匆而来的脚步声。很快,门开了,一个人冲了进来,来人大笑说:“父皇,就知道您在这里,皇祖母答应儿臣了,让儿臣放手治曹寿的罪,儿臣要去抄他的家。”
      那人停下脚步,看了小螃蟹一眼:“咦,玲儿,你也在这里。”

      说曹操,曹操到,是楚王祁治。

      宣德帝听他这样说,也勉强笑道:“如此甚好,但是不能由你亲自去,派别人去吧。”
      祁治一听,不依了,他冲到宣德帝面前,咕嘟着嘴说:“为什么儿臣不能亲自去?曹寿的种种罪状众多证据可都是儿臣费了好大功夫才调查收集到的。父皇您看,儿臣的衣服上还都是汗渍呢。”
      宣德帝安慰他:“此事不易皇子出面。……朕派范弘去吧。”
      祁治答道:“儿臣刚刚听说范吉士伤风了,在家将养呢。”
      宣德帝又思索旁人,小螃蟹想了一想,趋前一步,躬身启奏:“此事静玲也插手干预过,请陛下让静玲代表楚王殿下去吧。”
      祁治一听此话,拍手笑道:“好好好,玲儿去和我去是一样的,父皇就让玲儿代替我去吧。”
      宣德帝还有些犹豫,却被祁治闹得没法子,只得点头同意。

      某蟹微微一笑,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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