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星为记（最终版）》航海时代

38、蔚然

　　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小螃蟹慢慢踱出船舱，四处看看，却不见了小明哥。这时，船夫送来一本厚厚的棋谱，说是冲田大人留下的，要她认真背熟。小螃蟹翻开棋谱，见墨迹犹新，便问小明哥哪里去了，船夫答道冲田大人今早乘坐另一条船走了。极目远眺，但见海水茫茫，哪里还有小明哥的影子。

　　有人来报，了望塔已经在本岛西南5海里处看见卓琳的旗舰卓越号了。小螃蟹忙带米女前去迎接远航归来的卓琳、倩裳和师傅李右。
　　码头上各色旌旗被海风吹的猎猎作响，两排水手齐列码头两侧，昂首吹起人头般大的海螺，王左带领众多异国商人站在码头边上临海的高台上，人群中只见他大说大笑，满是伤疤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三声炮响，只见卓越号缓缓驶入港中。几个第一次来到双屿岛的外国商人仰头看着它，吃惊的张目结舌，眼珠子都要掉出眼眶之外，嘴巴也合不拢了。

　　这是一艘特制的大型海盗海船，大小规格和最大号的宝船差不多，长44丈宽10丈，可它的船体为尖头细尾的流线型，速度极快；船板加厚，关键处布满铁甲，防止撞击破损；船头的撞角是小螃蟹特别设计的，顶角可以活动，一旦撞入敌船即可爆开，瞬间在敌船上撕出个大口子，让海水急速灌进去；船体吃水颇深，但露出水面的部分仍有3丈高；船上的纵向桅杆有6只之多，最高的高达20丈，每只上又有横桅若干，可以控制船帆自由转向；船头上又有一根高杆拔地而起，上面有一个小小的了望台，供人观察海面状况，其实古代中国海船不设了望台，一般都是爬上横桅了望，但这样比较危险，也不方便人在上面放冷枪狙击，所以小螃蟹就引入了这个欧式设计。卓琳却对此大不以为然，她喜欢呆在最高的横桅之上，据说在那里比剑踢人下海会比较有感觉。
　　今天也是一样，船还没抛锚，一个黑影就拉着缆绳从最高的桅杆上飞身而下。只见她轻轻巧巧，拉着缆绳先滑下一节桅杆，错手换握另一根缆绳，跳到船头一个较低的桅杆上，又拉住一根垂地缆绳直接滑下，快到船面之时，手挽缆绳稍稍借力，飞身跃起，在空中翻了个跟头，掠过一群商人头顶，直接落在王左面前。
　　如此身手，不是卓琳却还能是谁？！

　　卓琳倒头便拜，口称：“义父，孩儿回来了。”
　　王左哈哈大笑，亲手将她扶起，笑向左右介绍：“这是我的义子，王卓。”
　　旁边众人皆忙走向前拜见卓琳----这传说中纵横四海从未落败的年轻一代女海盗头领。
　　冲着正对卓琳眼冒桃心，大流口水的米女翻了个白眼，小螃蟹嘀咕了句：“看了几百次高空花样非自由落体了，还这么花痴。”然后她定了定“扑腾扑腾”乱跳的小心肝，走上前去拜见缓缓下船的师傅李右和倩裳。

　　李右师傅和岛主王左大为不同，他一点也不像个海盗，谈吐斯文，举止庄重，仙风道骨，很像是个饱学之士或是世外高人。
　　但是，他确实是个极厉害的大海枭。
　　想当年，他和一帮海盗兄弟在东南沿海杀人越货抢劫商船无所不为，被祾蕴的外公逮着了。外公见他们杀心太重，就把他们扔到了一个无人无水的荒岛上，让他们自生自灭。可过了三个月，当他路过那个荒岛，却见李右独自一人仍活在岛上，外公见他只不过13岁，手段竟然如此厉害，颇为欣赏，便带他上船又扔到爪哇国一个尽是土著人的小岛上。不过几个月，那李右竟然带着一帮土著人，开着小船来找外公寻仇。外公因此非常喜欢他，亲自率领舰队击败了李右三次，迫使他发下只要温家水师还在一天，决不进入大明海域的誓言，送他一只自己当年留下的海盗舰队，让他自去东南亚印度洋一带讨生活。
　　外公过世的消息传到李右那里的时候，他正在波斯湾，据说他当时仰天大笑了三声，之后便呕血痛哭了一场，随即派人寻找到正在欧陆研究大炮的如星舅舅，将自己最精良的舰队送给他，然后便独自一人进入王左舰队做了军师。

　　倩裳曾经很担心李右师傅会记恨身为温家唯一后人的小螃蟹。事实上，小螃蟹自己也曾这么认为，在刚开始跟随李右师傅的时候，他对她很严苛，常常一声不吭的就把她一个人丢在陌生的港口，丢在一堆不熟悉的人之中，自己开船离开。小螃蟹很惧怕这样，她讨厌和陌生人打交道，讨厌呆在语言不通环境不熟悉的异乡，讨厌无依无靠不得不和人接触的感觉。
　　可是时间长了，她渐渐认识到了自己长处，她不擅长武艺或是阴谋，仅有的长处就是具备一些明朝人不具备的知识，对异族人存有现代人的包容心，性格隐忍能够容忍别人的冒犯和侮辱，外加头脑单纯思维跳跃天性随和很容易忘记不愉快的事情。大概早已看出了这些特点，李右师傅对王左说：“这个孩子作不得剑士和谋士，不过，倒是个辩士的材料。”
　　卓琳悄悄告诉小螃蟹师傅的话，要她忍耐，说李右师傅一定有他的道理。小螃蟹虽没说什么，却不禁嗤之以鼻，在现代的时候，这只笨螃蟹的英语奇烂无比，6级考了6次才过关，中文也一般般，普通话考试都能不及格，就这个语言水平还辩才哪！
　　被扔在陌生的港口几次之后，渐渐的小螃蟹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有语言天赋！只要几天的功夫，她就可以由蹲在码头上抹眼泪，变成跑到酒馆里比手画脚支支吾吾的寻找回去的船只，又过了几天索性就出现在集市上和人哼哼唧唧的讨价还价做买卖倒卖土特产赚钱了，最后，众人便惊讶的看见笑眯眯的小螃蟹提留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再次出现在双屿岛上。
　　如今，这小螃蟹已经差不多能说十多种异国语言了。
　　唉～这段经历，真是再次证明了一条真理，应试教育误人子弟呀！

　　渐渐的，随着时间地一点一点的过去，小螃蟹开始觉得李右师傅算很宠爱她了，因为他训练卓琳和倩裳的方式越来越残忍了。
　　他明明知道她们两个一刻也分不开，却打发卓琳独自去海外荒岛特训，让她一个人待在尽是毒蛇鳄鱼的小岛上受训，还说是让她向自然界的猛兽学习，提高剑术。他又抓来了卓琳一直引以为傲的父亲何尽游何总兵手下的亲兵，让他们告诉她卓琳的父亲何总兵是如何兵败于苗区叛乱土司手下，苦苦求饶不成反被杀。他还命人痛打这些亲兵，让他们哀号痛呼，痛骂何总兵，让卓琳亲眼看见父亲训练出来的人是如此的不中用，如此的背叛父亲。
　　李右师傅又逼迫最恐惧憎恨男人的倩裳独自去各地的酒馆，甚至倭国的酒馆之中，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坐在那里挑动酒馆里的男人为她决斗残杀，让她坐在血泊里，看着那些男人的尸体和残肢。他还任由倩裳养了很多小宠物，却在倩裳心情最好抱着小宠物晒太阳的时候，命令她杀死所有的小宠物，亲手用最宝贝的小白兔和小花猫做菜给大家吃。

　　小螃蟹眼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她尽力劝慰卓琳，并试图帮她包扎满身的伤口，可是她却笑笑，表示她很好，不需要安慰，捂着伤口默默离开。
　　她设法藏起倩裳的最后一只小鸡，可是就在她和倩裳抱着小鸡痛哭的时候，倩裳却自己动手掐死了这只小鸡，把它埋在了岸边，头也不回的走了。
　　也许这就是海盗的生存法则，海盗的生活方式，面对现实，她感到自己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傍晚，李右师傅保持着一贯的从容不迫的态度，带着小螃蟹缓缓走进大厅。所有的人都在双屿岛的大厅里等着李右师傅。
　　见他二人坐下，王左岛主举起酒杯，向在场所有人敬酒，大声说：“兄弟，今天很高兴。我的好军师李右先生又带着兄弟的义子王卓平定了交趾沿海的海匪，以后大家前去交趾做生意不必提心吊胆了，只管打出兄弟的旗号就可一路畅通。”
　　满堂人哄然喝彩，大声叫好，王左开始带着卓琳四处拼酒，李右师傅略微饮了两杯便回去休息了，倩裳笑嘻嘻的看着一群傻乎乎的年轻海盗争相向她这个海上第一美人献殷勤。
　　小螃蟹被这份热闹闹得不行，便带着米女走到外面，却看见从义一脸黯然，正打算回琉球。
　　他见了小螃蟹，走来，把一条镶满蓝宝石的项链递给她，说：“帮我给她。”语毕，登船扬帆而去。
　　小螃蟹低头看着手里的项链，一粒粒宝石晶莹通透，蔚蓝如海，好似海心深处的一滴滴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