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星为记（最终版）》航海时代

18、踢馆

　　“老板，那个枣红的、孔雀蓝的、金黄的、藏青的云锦缎，每样给我来一匹。”带着米女，小螃蟹在应天府最繁华的商业街长江路上大肆采购，跟着的几个丫鬟男仆都苦着脸，手里抱着满满的货物，腰都累弯了。可小螃蟹毫不顾及他们的脸色，只忙着购物。
　　开玩笑呢，移民去海外小岛耶，不带足了储备怎么行呢。

　　根据如星舅舅画的海图显示，那吉岛远在东海与南海交界处，位于菲律宾之上，左接东南亚，右邻太平洋，距离中国那是相当的远。虽说祾蕴的外公作海盗时就已经发现了它并设立了据点，这10多年来爹爹和舅舅又对它加以开发，筑堤建港植树造房，据说已经很有规模了，可是毕竟还是不能和应天府这繁华的明朝大都市相比。
　　所以小螃蟹这些天疯狂采购，绸缎布匹、医药五金、粮食种子、古籍书本样样买了一大堆，然后让如星舅舅送到宁波，转自外公的多年经营的双屿岛（即今天的舟山六横岛，明朝时为著名的海盗基地）港口出发经台湾外岛直至吉岛，然后统统储存起来。
　　如星舅舅笑她太心急了，说还不着急去呢，岛上气候潮湿炎热，储存这么多东西到时候会变质的。爹爹也笑，却听她的，把东西都悄悄的送去，只嘱咐她不要大肆声张，外人若问，就说是帮爹爹采买礼物送给母亲顺便帮母亲筹备外公的70大寿。
　　就这么忙忙碌碌的，转眼间深秋已至，该买的该运的都差不多了，小螃蟹又闲了下来，不禁又想生些是非了。于是，这天她央求爹爹带去她钟麓书院，找埋头苦读的小明哥玩去。

　　一进书院的门，哇，好多人哟，只见书院里的学生都跑到了院子里，站成一排，怒目而视一群背门站着的人。
　　钟麓书院的学生都穿白衣书生服的，而这一群人却穿着蓝色，黑色书生服，似乎是别的书院的人。

　　呵呵，莫非是有人来踢馆？有趣有趣，小螃蟹跑到边上拿起两个小凳子，又分给米女一个。
　　米女瞪着她，问：“拿凳子作什么？”
　　“坐着看热闹啊。等过会子打起来了，这个还可以做武器、暗器。”
　　米女一听，跑去搬了四五个，堆在屁股底下牢牢压住。
　　小螃蟹不禁暗暗赞叹：‘孺女可教。’

　　此时，爹爹已经走到场子中间，向一个白发老翁拱手行礼道：“江南书院的江夫子今日怎么有空光临敝处？莫非有何指教?”
　　那江夫子答道：“不敢，赵夫子学问高雅，见识广博，原是我应天府第一大儒，在下怎么敢指教？只是有几个自江西远道而来的朋友想拜访夫子，在下以为引见罢了。”
　　边上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站了出来，长揖为礼，摇头晃脑的说道：“在下朱文明是江西白麓书院的弟子，与师弟们来到应天府寻师问道，听说钟麓书院为应天府第一，特来拜访。可不曾想钟麓书院原来这般有名无实，竟已堕入了旁门左道，自甘下流。”
　　“噗~”小螃蟹刚刚放进嘴里大嚼的绿豆糕被喷了出来。

　　江西白麓书院，不就是宋朝那个“灭人欲，存天理”，要求女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严厉打击著名娱乐业明星妓女严蕊，自己却和两个美貌尼姑勾勾搭搭的理学家朱熹朱大夫子的老巢么，听说在元末一把火烧了，怎么又办起来了？
　　对了，本朝太祖朱洪武那个小和尚出身的农民起义家不是和朱夫子拉了个本家么，想必现在滴人又开始追捧他鸟~

　　果然，“在下朱文公十五世嫡孙，领白麓书院众学子思慕先人，潜心理学，研习八股取士之道。只因白麓书院再建不久，特来江南求访名师。却不想眼见号称江南第一的钟麓书院堕落至此，抛弃了圣人之学，转而研究什么航海造船之学，舟车冶铸之术，甚至还招揽了些夷人，让我堂堂大明学子跟着夷人学习玻璃练化之技，如此下作，惜乎惜乎，吾不能不为之长歌当哭。夫鸿蒙开天地……”
　　“吧叽”一粒绿豆糕砸到了他的脸上，他愕然的闭上嘴，转头只见一个穿红衣梳丫髻，相貌可爱却满脸杀气的小女孩气势汹汹的左手拖着个小木凳，右手拿着盒绿豆糕，向他走来，身后还跟着个气喘吁吁的小丫头，也拖着4，5个小木凳。
　　各位不用怀疑，这就是小螃蟹和米女了。

　　小螃蟹杀气腾腾的瞪着这位朱十五孙，肚子里唧唧歪歪的骂个没完：我知道淑女不能用绿豆糕砸人，也不能骂粗话。不过，靠，你居然敢说学习练化玻璃下作，这可是我的提议哎，是我让如星舅舅从海外带了工匠回来，然后又求爹爹在钟麓书院的大空地上起锅炉，研究中国本土的玻璃练化之术，至于有弟子参与么，也是我的建议，我看这些小孩读八股文都读傻了，让他们学点有用的技术也好，爹爹也欣然同意了。
　　那么，他是在说谁下作涅？！

　　走到他面前，小螃蟹凶狠的瞪着他，大声质问：“听说你是朱熹的十五代孙？拿家谱来！没凭没据的谁知道你是不是冒牌的。现在朱夫子可火着哪，皇上他老人家都是朱夫子的本家，冒认朱夫子亲戚的人可多了去了。速度点，不然我就算你是盲流扭送官府了！”
　　朱十五孙的鼻子都气歪了，他指着小螃蟹：“你，你……”
　　小螃蟹不待他说完，一蹦三丈高：“没有？你个小样的，冒认皇亲呀！来人，关门放狗。”

　　“哈哈。”不知何时，门口又进来了几个人，一个6，7岁的可爱小男孩听了小螃蟹这番话不禁笑出了声。而他身边一个容貌俊秀，身材颀长，举止高贵的青年男子也微笑着，拉了拉他，示意让他轻声点。

　　眼角余光里一眼瞄见了帅哥，某色蟹心里大叫：阿哟，有帅哥，我要注意仪容举止鸟。
　　小螃蟹收敛了些气焰，从荷包里掏出一粒又大又圆的玻璃珠子给朱十五孙看：“瞧瞧这个。”
　　那朱十五孙的眼神立刻变了，瞳孔放大，呼吸急促，他身后的那帮人本来想冲上来把小螃蟹赶走，可见了这珠子，一个个路都走不动了。
　　朱十五孙眼神痴迷道：“宝，宝石。”
　　“不错，你看这宝石价值几何？”
　　“千，千金之数。”
　　“错，现在在应天府，这宝石不过值5两银子。”
　　朱十五孙一帮人一下子群情轰动，都哇哇大叫：“只值5两？！”
　　“就5两？！”
　　小螃蟹高高举起玻璃珠子，傲然道：“没错，以前这种完全透明的玻璃珠子大明没人能够生产，我们想要只有千里迢迢坐海船去波斯国购买，而波斯国也不产这种珠子，他们也是从很远的弗朗斯牙等国买来的，所以一粒珠子要我们用二十匹上等锦缎交换，带回国内，这珠子价值千金之数。
　　可如今，我们大明已经从重金聘来的海外工匠那里学会了制造玻璃之术，就在这钟麓书院里，几个书院弟子用砂石、石灰便可以制造出这样的珠子，即使算上请工人的聘金，这珠子也只值5两银子不到。
　　我们钟麓书院还写出了制造玻璃的方法送到附近各地的琉璃作坊，很快大家都会开始制造玻璃，这种珠子的价格还会继续降低。”
　　一个名叫宋应的书院弟子也站出来：“确实，而且我们还在和夷人工匠研究更多的玻璃器皿的制造方法，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制造出玻璃盘子，玻璃花瓶，玻璃镜片，着色玻璃等等各种玻璃器皿，这些器皿不怕冷热，不容易碎裂，比琉璃可强多了，用处也大的多。”
　　田明不知何时已端出了一盘玻璃珠子，默默递给小螃蟹，小螃蟹和米女给这些踢馆的人每人塞了一颗，他们看着手里的玻璃珠子，全都目瞪口呆。而门口的那个小男孩也跑来拿了颗，递给那个气度不凡的青年仔细观看。
　　这时江南书院的江夫子开口了，他干咳了声，然后对爹爹说：“这小姑娘是谁家的，怎么无人看管在外面撒野？”
　　爹爹笑眯眯的抱起小螃蟹，说：“呵呵，正是犬女。
　　小女年纪尚小，自来和我在书院进进出出，没什么避忌的。再说世人都讲女子无才便是德，限制女子外出，不才却以为女儿和男子一样，终日居于室中犹如井底之蛙，容易变得浅薄无知，因此每每鼓励小女外出增长见识，广博见闻。
　　来，蕴丫头，给你江伯父请安。”
　　小螃蟹趴在爹爹怀里，转回头，傲慢的对这嫉妒爹爹，挑拨人来踢馆的老头点了点下巴。

　　送走了气的要吐血的江夫子，派几个学生领着高高兴兴拿着父亲和舅舅编写的科普实用书籍的朱十五孙等人参观玻璃制造作坊，一切安排好后，爹爹板着脸对小螃蟹说：“你这调皮捣蛋的小丫头，下次见了长辈不可以再这么没大没小了。”
　　好像很严肃，可惜他眼里的笑意出卖了他。
　　小螃蟹嘻嘻笑道：“那么，爹爹，下次再有人来踢馆，我可不帮你了。”
　　爹爹哈哈大笑，刮了下她的小鼻子。

　　见众人散去，爹爹携着小螃蟹的手，正打算进屋里去，却看见了门口那几个人。那青年见爹爹看见了他，方才带着人，微笑着走上前来说：“在下齐沅，拜见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