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琴无声》兮之

4、生辰

　　离年宴那日也有几天了，今儿，是大年初七，也我十四岁的生日，与往常一样，清静的生日。

　　在这样的“家庭”里，是不能舍求父母兄妹一大家子的人来为你庆贺，再则，父亲有那么多的孩子，定也是记不得我这个默默无闻的孩子的生辰的。仅是在这一天，小碧可以去账房支上几两银子，用来安排我的生日。

　　不过，这样也挺好，清清静静的，跟娘亲，小碧还有唐非凡在如苑里弄来几个花色鲜艳的菜，简单地庆祝。

　　可今年又着实有些不同，因为唐非凡许了我一个生日心愿——带我远行。

　　敢大年的时候，素有冀国第一庄之称的苏城飞云山庄来贴，说是飞云山庄庄主莫飞扬五十大寿，特发帖邀请父亲，然而父亲因事不能前往，二姨娘便提议让唐非凡携贺礼去祝寿。等父亲应了此事后，我也乘过生的机会，要求唐非凡带我一同去苏城，唐非凡对我向来宠溺，自然答应了我的请求。

　　用完晚膳，想着明日便可以走出这个牢笼，心里实在有点兴奋。虽说唐门是江湖世家，身为女儿也不会过于要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也是不能随便出门的，这么多年，我也就跟着唐非凡去逛过一次集市，热闹是热闹，却也没多少新鲜的事物。而这一次出门，见识的可能是以前只在书里见过的“江湖”，自是禁不住的新鲜感。

　　我清点完明天要带的包袱里的东西后，想来离睡觉还有些早，便跟娘打了声招呼，跑向柳苑。

　　“非凡啊，娘是为你好，若你娶了飞云山庄庄主的独身女儿，那飞云山庄还不就是你的了。”想要给唐非凡一个惊喜，我故意用轻功悄悄“飞”进院子，想从他书房旁的窗户跳进，可刚靠近窗，二姨娘的声音就传进了耳边。

　　“娘……”唐非凡的声音似有些不耐烦。

　　“其实庄主这次明是祝寿，暗地里也是为了招婿。你若做了飞云山庄的女婿，就算是有了个大靠山了，幸亏你大哥因北方商户出了事早出了远门，也正巧把这难得的机会让了给你……”没有察觉到唐非凡的不耐，二姨娘依旧滔滔不绝。

　　不好进去打扰，我只好站在窗前待着。

　　唐门里的人都是知道的，二姨娘和大娘本是姐妹，只是进门早晚之别，就有了大小之分，故而，心高气傲的二姨娘心里一直都不平衡，加之自己的儿子也只是比大娘的晚了一个时辰，就失去了继承唐门当家之位的先机，所以，她处处喜欢和大娘比个高下，特别对唐非凡，更是要求要处处比过大哥，以求能在父亲心中，他们母子俩有最重的地位。

　　可是，唐非凡素来不爱争权夺利，对大哥也是敬重有加，可二姨娘毕竟是他的母亲，对一些事只能忍忍而过。

　　“娘，天也晚了，明日就要远行，我想早些歇息。”唐非凡含蓄地打断了二姨娘接下来大篇的言论。

　　二姨娘本还想再多说几句，却见儿子确有些疲惫神态，也不好再唠叨，说了句“你好好休息”便唤来在外侯着的丫环一同离去。
　　待二姨娘离去后，唐非凡突然对着空气说道：“进来吧，在那儿偷看了半天。”

　　呵，还是被发现了，我吐了吐舌头，也懒得绕着走正门，就着窗户这么跳了进去。

　　唐非凡见我这么粗鲁的动作，好笑地摇了摇头，却也没再理会我什么，径直又坐回桌前翻看前些时日出门带回的账本。

　　知他为刚才二姨娘说的话，心里还有些不愉快。我走到桌前，用手蒙住账本，不准他看。

　　“七七……”唐非凡有些无奈地放下账本。

　　我用手捂过他的眼，让他闭上眼睛，绕至他的身后，用手臂从环住他的脖子。

　　“七七，你这是要干什么呵？”唐非凡闭着眼，有些好奇地问。

　　我扯了扯他的右手，示意他举起。

　　食指触着他温热的手掌，我慢慢的写下：“我把我的快乐传给二哥。”

　　我紧贴着椅背，环绕的双臂感觉到身前的人愣了一下。

　　过了片刻，唐非凡温柔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接着带着一些笑意故意说道：“那二哥怎么知道你传递到了没？”

　　“闭着眼，你会看到。”我写到。

　　“怎么我就只看到一个笨丫头翻窗的画面呢。”唐非凡装作很纳闷儿。

　　听他这么一说，我开始收紧了手臂。

　　“咳咳，七七，二哥错了，你放松下手，行不……”耳边传来唐非凡求饶的声音，我得意地在他身后笑着。

　　屋里男子的笑声填满了整个空气，挤走了那一丝丝的寒冷。

　　唐非凡，唐门的家财权势，武林的地位，我知，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因为孝，你又身不由己，对这些，我无能为力，但我想要分给你那么一点我生命的时间里的快乐，至少，在我身边的一刻，希望你会是自由快乐的。

　　***

　　翌日清晨，在大门外，马车已经备好。和一大群送行的人道了别，我和唐非凡便开始上路。

　　“呼——”唐非凡坐上马车，松了口气。

　　我捂着嘴偷笑。刚刚走前，二姨娘又拖着他走到一旁“叮嘱”，我想大概又是说“飞云山庄女婿”一事。

　　唐非凡瞥见我在偷笑，刮了下我的鼻子。

　　我回了一笑，然后在他手里写下“萧”字。

　　随后，唐非凡了然地取下玉萧，开始吹奏。

　　呜呜的萧声在耳畔浮动，因今天要出远门，起得很早，所以还有些睡意，我一边一边听着萧声，一边靠在唐非凡的身上渐渐入睡。

　　依稀，辘辘的马车声，婉转悠扬的萧声，回荡在我的呼吸里，身子被一片温暖包裹着，让人如此的安逸……

　　***

　　“小懒虫，快起来了。”我还在睡梦中，忽然感觉自己的鼻子被什么捏住了。

　　睁开眼，就看见唐非凡似笑非笑的神情。

　　“到飞云山庄还有些路程，今天，我们先在红叶镇住下。”唐非凡将披风为我系上。

　　红叶镇，很锦城挨得很近。可过了这里，就要走很久才会有新的城镇了。因此，虽然现在还是白日，也是不能赶路的。

　　我们下了车，走进一家客栈。

　　“几位客官，是吃饭呢还是住店？”一进门，小二就热情地招呼。

　　“要三间房，唐雷，你先把车上的东西拿上去。”唐非凡说完，又让小二给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叫了几个菜。

　　从进门开始，我便发现有不少人打量我们兄妹俩。虽说这一世，我莫名被投上了个残疾，但皮相上却是赚得多。因此，对别人欣赏的目光，开始还是有些得意的，但过了一会儿，发现众人的目光更多的是在唐非凡身上，特别是女子。

　　突然心里就很是不爽。迅速地扒着饭，想尽快吃完，把唐非凡给带离那群花痴的视线。

　　“客官，今晚可有红叶镇每年一次的灯会，若是晚上无聊，尽可去凑凑热闹。”小二边说边将菜一一上齐。

　　灯会！我眼睛一亮，向唐非凡看去。

　　唐非凡笑笑，点点头，表示答应，顺便抬起手，抹掉粘在我嘴角的饭粒。

　　感觉到周围女人的羡慕眼光，我的心情顿时愉快了许多。呵，自己就是有点儿这种小孩子的心态，爱嫉妒，爱热闹，自私，任性。不过，现在我也就真初中的年纪，就由着自己的这种任性吧，也就只能放任那么一两年了，不是吗？

　　抬头看了一眼唐非凡，我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