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再遇 ...
-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映着此情此景,心中默念着李太白的诗篇,我为自己满上一杯酒,缓酌而尽。
临近秋日傍晚,安城的望月湖边的银杏树已渐渐枯黄,落叶别树,飘零随风。船只里,锦瑟与白少卿把酒邀乐,酒肉穿肠过,都笑着闹着,可这热闹的背后都在隐约回避着彼此,都掩藏自己的理由,隔着距离却也心照不宣心知肚明。
江心月白,照不透人的顾虑,将杯中的酒倒入湖水中,与月同饮,我望着天上湖里的月亮,谁真谁假,谁近谁远?月影在模糊的视线里晃摇着,呵,怕是自己也醉了,所有的人都醉了,谁来守着这清明的月……
“少卿,原来真是你。”一行陌生的船向我们靠拢,似乎是白少卿的熟识。
“呵呵……原来是连鹰兄……来来来,和我们一同喝酒……”白少卿酒气已上了脸,呵呵笑着摇晃地向船头走去。
“小心!”一个黑影从另一船上跃来,扶住差点儿失脚落湖的白少卿。
“锦瑟小琴……快来见见……这可是我们阕国大名鼎鼎的银面将军。”白少卿醉醺醺得拉着那人走了过来。
我晕晕地抬起头,视线逐渐清楚,看向船上突然多出来的一人,心里登时一惊!拓跋连鹰 !怎么是他!这下可不妙,在翼国寿筵上我和他也算是打了照面的,菊妃诈死这一事是不能让他人知道的。顿时,酒醒了大半。
“厄……原来你就是拓跋将军……久仰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锦瑟摇摇晃晃地向拓跋连鹰扶身作礼。
“小琴,你怎么不说话啊……对了……小琴不会说话,连鹰兄……我替小琴给你打招呼了……”白少卿显是醉糊涂了,说话已语无伦次。
拓跋连鹰看了过来,见我模样有些惊异,我心里暗道不好。
本以为他会说什么,不料他仅对我和锦瑟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转过头对白少卿说道:“少卿,今夜太晚,我送你们回去。”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半掩的脸在月色下冷冷淡淡。
“不……我难得见到锦瑟……我……还要……喝……”白少卿迷迷糊糊地说。
拓跋连鹰没有理会白少卿的挣扎,径自吩咐船家将船靠岸,随即叫人备来一辆马车送我和锦瑟回百花楼,扶着锦瑟上了车,对拓跋连鹰矮身告辞……见着马车越行越远,拓跋连鹰顿了片刻,才带着白少卿慢慢离去。
马车上,锦瑟已经醉晕了过去,我一人陷入了沉思。他没有认出我?我暗忖,不可能,那次的夜宴我还特意向他借过剑的,不会没有印象,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揭穿……苦思冥想也无法得到满意的答案。——唉,祸要来,也躲不过,今朝,就让它醉过去吧,坐在马车里,听着车轮轱辘的声音,我靠在一角,无奈地笑着。
***
次日,正在我准备明晚的表演时,玉儿告诉我说外面有个带银色面具的拓跋公子找我,我心下一跳,该来的还是来了。
拓跋连鹰,福祸难测呵……
进了房,拓跋连鹰正细品着香茶,听见我的脚步声仅是一顿,放下了茶杯。我进去坐下,拿过茶壶为自己倒上一杯茶,等着他的质问。
“菊妃,唐七七,还是落琴?”拓跋连鹰径直问道,但语气仿若只是在肯定我的一个身份。
“落琴,安城百花楼的落琴。”我写道。是的,我现在只是落琴,已经自由的落琴。
“落琴……是落琴。落琴姑娘,今日拓跋连鹰打扰了,告辞。”拓跋连鹰站起抱拳告辞,留下我一人愣在房里。
我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唱的哪出戏,仅就这样的问题,不知这算不算无事了……还真是一头雾水呵。看着残留的另一个茶杯,我有些茫然。
“锦瑟,为什么非要这样!”隔壁似乎是白少卿在叫着什么。
“少卿,何必如此,你还小……”锦瑟语气里有着叹息。
“什么何必,每次你都是以这样的理由来逃避,我还小?五年前你这样说,三年前你也这样说,今天还这样说!”白少卿的声音愈渐激动。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砰!”的一撞门声后,白少卿冲了出来。
我随即进了屋,见锦瑟抱着头,失魂落魄地坐在床边轻靠着,屋里没有光,黑漆漆的一片。我走过去,没有触碰她,仅是坐在了她的身边,耳边传来呜咽的声音,有着压抑有着悲痛。黑暗的房中,只有沉默充满在空气里,低低的让人心疼。
多次见着锦瑟在深夜里,独自点着一盏蜡烛,一个人坐着门边,似乎在等待某个人的归来,伤感一夜又一夜,偶然一惊,却只是风过无痕。可也是这样的等待,每每让她叹惜,犹豫徘徊来回中,似下了决心,灭了灯,独自上楼,却闻一抹叹气。
那样的一幕,让人心疼。
而那日,锦瑟拉着那人进来,笑着的眼包含了整个灵魂,我便知,那是她等的人;当那日锦瑟否定着两人的未来,悲伤的神情囊括了所有情感,我便晓,她害怕着不可知的结局。
记得有日,锦瑟孤守在楼下,独自饮着冷酒,我也如今日一般静坐他身旁,她醉后告诉我,她爱着一个不该爱的人,那不是她这样的一个早已失去贞洁的青楼女子能拥有的感情,即使她努力地变了自己的身份,她还是无法逃脱这条胭脂街,无法脱离她曾有的烙印。
她怕着那人终有一天的厌倦,终有一天的离别,就像她那从未谋面的父亲一样。
她爱着的那人有着身份,地位,财富,年轻而有才华……那人太完美,而她却残破不堪,所以她不敢有任何他想,只能守着自己的一个梦。
锦瑟等着守着很多年,而白少卿也离去了三年,虽不相见,却也不曾忘怀这样的情感……两个人,如此的深情,需要的仅是一方的机遇,一方的决心。打开窗,让光线迫入屋里,忽来的明亮让锦瑟抬起了头,我不再看他,向外面走去。
锦瑟,所需要的是自己说服自己,幸福永远不会只是一方的努力,两颗心,两扇门,只有相互敞开,才会理解,才会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