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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多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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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所有的纸封收好,侍女上了楼,只剩下满室的客人等在楼下。老板见我们一行人穿着打扮不俗,让小二特意给晚来的我们拼了张桌子,上了壶好茶。我静静地品着香茶,漫不经心地等着。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一素衣侍女从那紧锁的小门走了出来。楼下的人都摈住了呼吸,期待美人点到自己的名字,我也放下手中的茶,静待结果。
“请问菊公子是哪位,小姐有请。”侍女先扶了扶身,向众人行了礼,软语道。
我嘴角弯起,站起身,径直向楼上走去。见着是位女子中了选,侍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镇定了下来。而楼下的“才子”们,却开始嚷嚷。
“怎么是个女的,这不算,得重新来!”一男子显然是极不服气,叫嚷道,楼下的人群也跟着开始起哄……
“一别之后,两地相悬,说是三四月……”侍女见这样的状况,仅是微笑着,大声将我的诗逐字背来。
念完最后一句,侍女问向众人:“如果有哪位公子自信自己刚才作的诗比这位姑娘的还好,也可以念出让众人评评。”等侍女把话说完,底下的声音渐渐变小。我微微向侍女点头道谢,提着裙摆缓缓上了楼。
进了厢房,只见水月独倚在窗前,似梦似幻的美。听见门声,她转过头来,看见我,愣了下,随即扶身道:“原来这次的胜者,竟是位姑娘。”起了身,让侍女上茶。
我点头微笑,指了指嘴,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能说话。
“呀,这般才情的女子居然……”水月惊讶,而后让侍女备上了笔墨纸砚。
“菊姑娘一诗做得极好,却不知题目为何?”纸笔备好后,水月问答。
“无意否”我写来。水月看着三字,没有说话,眼里却透出一抹悲哀。
我想了想,再写出两字“铭歌”,抬头看向水月,见她有些惊讶,抬起头看着我道:“你认识铭歌……菊……你是菊妃?!”
我点点头承认。
“是呵,铭歌,宫里的铭歌……”水月淡然一笑,闭月羞花,悠悠地看向窗外。
过了片刻,她回过神,淡淡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也没有回避她的问题,写到“你的事,铭歌的事”顿了下,继续写到“有一个人曾经说过,一个人的烦恼变成两个人的会比较轻松。”也正是为着她和铭歌眼中的悲伤,我才参加了此赛。
水月看了看我,默然,走到窗前,轻靠着,让风吹拂着黑色的发丝。微启朱唇,说道“你若真想知道,便告诉你吧”伸出手,将窗掩上,坐回桌前,开始诉说那段封存的记忆——
“我家本是富商,却家道中落,沦为了风尘女子。五年前流离到了京城,入了镜花楼,做起了当家的花魁,也是这样,我遇见了铭歌和他的姐姐聂婉容。”
抿了口茶,水月继续说道“那一次,我去庙里烧香,不料一些富家子弟过来调戏,就在我无措之时,铭歌出现了,他出面救了我,当时他站在婉容身边,出尘俊美,瞬间,我对那样的一个男子就这么心动了。但当我看见他身旁那绝美而高贵的女子,再想到我的身份,当即打消了念头。”水月叹息。
“而后,铭歌因与人谈生意来了镜花楼,我和他再次相遇。我还记得,那也是这样的一个春天,繁花似锦。在铭歌谈完事后,因感激他上次的相救,我便留下他,请他进膳。席间,我们聊了很多,他的诗词,他的谈吐,他傲然的气质都让我像中了魔似的陷了下去,并且,当我知道那天那个绝色的女子是他姐姐而非爱人的时候,我开始有了奢望。”谈到初遇的情形,水月脸上漾起一抹微笑。
“虽我只是风尘女子,但却是个青倌,嫁给铭歌做妾室常相厮守也并不是没有希望。因此,我不顾女子的矜持,用各种理由和他见面,而铭歌也并没有拒绝。我们游湖赏景,纸签寄情……我的心动,他的有情,那时,我以为我们相爱了。”记忆里的幸福在水月眼中漫溢开来。
“但也就在三年前,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了!”水月眼中的温暖被一股忧怨代替,带着些许的怨恨,道来:“那个时候,当今圣上还是皇子,因为与婉容情投意合,也订了亲,便常在聂家出入,也时时与我们一同出游。那时的三皇子风流倜傥,带着一丝邪美的蛊惑之力,渐渐的,铭歌看向三皇子的眼神多了些说不出的东西。而就在没多久,一次筵席中,婉容为救三皇子香消玉殒,铭歌便再也没来找过我,以为他是因为婉容的死想静一静,谁知……谁知这一等就是半年,而就这么半年,什么都变了,太子被废,三皇子立储,随后登基为皇,然后,然后就是——铭歌进宫!”说道这里,水月的声音渐渐变得疯狂起来,我抓着她的手,紧握着,想要让她平静下来。
“铭歌爱上当今圣上,是吗?”待她冷静下来,我写到。
“是啊,他爱的是个男人,而我,一直都是自作多情。”水月自嘲了一声。
“对我,铭歌即使有情,却并不爱。铭歌进宫后,仅一纸十三字,便断了过往的一切。”眼角落下一滴泪珠,水月转过头,背着光。
看着她,我忽然有种怜惜,不禁感慨,在纸上写到“为爱你的人而活,为你爱的人而活,即使得不到,爱,已经是种幸福了。”不忍见她如此伤心,仅能如是安慰。
“爱了,就算是幸福了吗?”水月愣愣地低喃。
轻拍了拍仍在发愣的水月,缓缓退出了房间,我不是哲学家,也只能劝道这里了。向楼下看去,一行人正焦急得等待着,微微一笑,走了下去。后来,龙玉瑝几人寻问了几句,见我只笑而不答,也没多加追问。出了邀月阁,再在街市上闲逛了会儿,一行人便打道回了宫。
回到清阙宫,简单地喝了一碗莲子羹,便准备梳洗就寝。“启禀娘娘,千音公子求见。”小喜子来报。
我大概知道铭歌为何而来,穿上外衣,向外殿步去。
“她……还好吗?”待我坐下,铭歌问道。
“还好”知他问的是水月,我慢慢写下两字。
“前些年,我曾托人替她赎身,但却被回绝了。”铭歌道。
女人,心落了,身的自由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我为水月的痴、怨感叹。
铭歌看着我,带着一些无奈,缓缓说道:“在我遇见皇上的第一眼,便认定他就是我生命中一直等待的那个人,所以我将所有的心思都投了进去……而水月,她是那么善良解人的女子,对她,或许我动过心,但我明白那不是爱情,就像只是一个男人遇见了一个懂自己的女人,而这样一个人,仅能是知己。”
我看着他,感觉到他心里有着的内疚与歉意。
缓了口气,铭歌继续说道:“七七,你不知道,在我姐姐死的那一段时间里,皇上几近崩溃,他不再笑,一天里都不说几句话,整天冷着脸,没有任何表情。他本是个向往自由的人,虽被先帝宠爱,却无心争取皇位,但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开始争夺他不想要的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开始变成另一个人。而在那时,我也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知道我和姐姐长得极为相似,我便开始不断接近他,安慰他……一个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把我看成了姐姐……而后……因为愧疚,也因为我和姐姐的相像将我纳入了宫里……”
望着铭歌,我知道有些东西他说的并不完全,却也没打断。
“而……我进了宫,倾尽所有地对他,渐渐地,他开始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即使他依然会在寂寞的夜里独自一人冷漠地看着天空。七七……你无法知道,当一年前他再次对我笑的那刹那,我就对自己说,此生无悔。后来,你入宫为妃,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以往没有过的一种热力,就如同我姐姐还在时的那种他所独有的气韵,不否认,我有些惊慌,但又有些开心,我知道,看着他的幸福,我,就已经足够了。”铭歌看着我,轻轻地诉说。
我认真地听着,心里复杂地绞动,无论是水月还是铭歌,都那么无回报地爱着一个人,而龙玉瑝,用爱一个人缅怀另一个爱人的同时,也何尝不是一种伤痛……
爱情的世界里,没有完完整整地幸福,背负着一些辛酸与痛苦,还得继续前行。而,自私如我,更在不断地伤害着那么些人,我不痛吗?当然不是呵,我也有痛……然而,对唐非凡逃避,对龙玉瑝踟蹰,对铭歌愧疚,我,即使是痛,也痛得自私……
所以,我无法得到完整,更,不配得到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