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o Are You（海贼罗路）》素娴

1、第 1 章

　　特拉法尔加•罗讨厌面包，非常讨厌。

　　可是讨厌又如何？罗没得选择。他还是得把手中那硬邦邦的玩意给吞下去，除非他今天想饿着肚子去干活。

　　老特拉法尔加又在屋外大叫着催促他快点！罗将手中的面包掰成两半，咬着其中一块胡乱地咀嚼了几下，抓起一旁的杯子看也没看地仰头就喝，咕噜咕噜地吞下肚。他看了一眼见底的杯子，不悦地皱起眉宇。

　　啧，是白开水。看来今天的黑咖啡被那个臭老头给独吞了。

　　至于作为罗眼中“某个臭老头”的催促声又响起了。这次还夹杂着几声谩骂。他大叫着，要罗赶紧滚出来，否则到时候又得挨监工的一顿臭骂。罗含糊地应了一声，将杯子和剩下的面包放回缺了一角的老旧餐桌上，迈开步子，频率很快地往门口走去。但是，没走几步，却又折了回来。他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伸手将方才那半块面包塞进嘴里。

　　屋外，凌晨两点半钟的天空距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雪白的月牙悬挂在天际，月光贴着肮脏的红砖房斜斜往下照，一直照亮了弯弯曲曲的小巷。特拉法尔加一家生活在比利时的煤矿区，在这片地区里，几乎人人都得下矿，就连小孩也不能幸免。罗现在还不满九岁，但事实上半年前他就跟着父亲一起工作了。

　　罗沉默地跟在老特拉法尔加的身后，他最大限度地使自己的步子迈得大一点，以保证不会被自己的父亲甩开老远。一路上老特拉法尔加不曾放慢速度，实际上他也没法多一点心思去顾及罗是否可以赶上自己的步子，一旦迟到，被扣工钱，剩下的微薄零头只会让他们连一块硬面包都吃不到。

　　长期窘迫的生活压力与在“死亡线”上的挣扎剥夺了老特拉法尔加心中渺茫的希冀，深陷在麻木不仁的泥沼中。他浑身骨瘦如材，穿着低劣破烂的粗衣麻布，头上戴着皮帽子。眼睛里的眼白与洗不去煤灰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年轻气盛时期漂亮锐利的银灰色瞳仁，现在里面只剩下呆板了。

　　老特拉法尔加带着罗穿过居住的矿工村子，进入陡峭的峡谷。大多数矿工在这里搭上草棚，安了个家。特拉法尔加一家本来也应该是其中的一员，但是老特拉法尔加嫌弃这里卫生不好，嘈嘈闹闹的。他宁愿每天多走一大段路回到自家破旧的红砖房，也不愿意和自己的工友们挤在一块。对于这一点，罗深表赞同。

　　草棚丛的另一边是一片开阔的空地，那里是一些从平原拔地而起的山丘，是和特拉法尔加父子一样的其他矿工们从地下几百米深处里与煤矿一起开采出来的垃圾。借由沉甸甸的小车，一步一个脚印地推到了一块。然后，“哗”地一声，小车被推翻了，伴随着一阵黑色烟雾腾空而起，黑黝黝的山丘一点一点地壮大了起来。几十年来，这些小丘就这样一天天，一寸寸往上蔓延，带着资本家日益渐满的钱袋和矿工逐步壮大的麻木与绝望，堆积成一座座死气般暗沉的“黑色金字塔”。

　　老特拉法尔加默默地盯着那些“黑色金字塔”，他突然想起自己难产而死的妻子，想起早年离家出走，出去闯荡的妹妹。起初，他还会祈祷自己的妻子在天国可以幸福美满，祈求自己的妹妹在外平安顺利。不过，后来，他渐渐地很少在夜晚拉着罗去那座破旧的教堂做祷告了，现在的他甚至已经忘了那位体态丰润的牧师长什么样子了。他不求别的，只为度过“今天”，不敢奢求“明天”。

　　垃圾山旁边是许多烟囱，大多数矿工们就从这儿下矿井。

　　幸运的是，特拉法尔加父子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很快地，他们被命令和其他几个人一起拿着矿灯，带着工具和小车做升降机到距离地面六百多米矿井的最底下一层去工作。升降机有六层，每层一格，每一格中可放一辆煤车升到地面，其面积仅能供两人舒畅地蹲坐。特拉法尔加父子和其他三个矿工紧紧挤在一格里，信号一发，升降机就沿着铁轨向下滑落，就像是将一堆煤矿往下输送。（1）

　　没有一个矿工会喜欢乘坐升降机，而升降机下落的通口也不过比升降机大寸许罢了。昏暗晃动的煤油灯火仅能照亮一小段距离，剩下的是一片漆黑，好似一个无底洞，看不到头也见不到尾。唯一能做的是随着升降机一点一点地往下落，无法克服的不安与恐惧随时慢慢地吞噬着每个人的理智，只留下寒噤。

　　“咯噔”一声，下降了四百多米的升降机突然停顿了下来，悬空在半空中。这个升降机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出过事故了，谁也不知道是否下一刻就会出现意外。按捺下心中的惊恐，罗抬起头，他在自己的父亲和其他矿工脸上读出了“心惊胆战”。没有人说话，他们都害怕只要一出声就是控制不住的惊慌与颤抖。

　　片刻后，又是“咯噔”一声，升降机又开始往下落。几个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意识到升降机下落的速度有些不正常，紧接着完全是自由落体了。突如其来的事故只发生在几秒钟之内。

　　完了。

　　罗脑海里一片空白，耳际是一片绝望的惊叫，慌乱中似乎有人抱住了自己，将自己完全地护在怀里。很快地，“噗”的一声，升降机落地，全世界安静了。

　　等罗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目光所及之处黑漆漆的一片，如同一个高密度的黑洞，连光也被吸收得一干二净。空气中是浓重刺鼻的血腥味，一种无名的恐惧迅速包裹住了他。他皱起眉头，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还好，似乎没骨折。只是不知道手里摸到了什么，湿哒哒黏糊糊的一团，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

　　罗尝试地叫了几声父亲，却没有得到回应。他愣了几秒，突然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一股难以抵御的痛苦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然而，没有多余的哭泣与泪水，他安静地咬紧下唇，缩成了一团。

　　黑暗中传来了一个声音，带着糯米团的声线与充满诧异的惊叹：“……嘿，你没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