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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 全 ...

  •   纯粹yy,道学勿入,后面恐有男女情色,不喜勿入

      且说那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茫茫海外,州土甚多,奇人异事,不可胜数,原也千
      奇百怪,如今拣着西土新胜神州,中有一国,风土人情,绝类中土,只是阴阳颠倒,男
      女配合,虽也一样,所差只在凡女子者,穿靴戴帽,衣冠而出,登朝拜相,士农工商,
      出征入将,以治外事,与那中土男儿一般,凡男子者,皆深居在室,刺绣缝纫,无一不
      学,长成便出嫁与女子,治家理内,又有一桩怪事,虽说男女之体与中土相同,但生儿
      育女,却一力由男子担当,皆在行房之时,先由男子运精入女体,若恰逢女子孕卵之际
      ,便可运化,浑然一体,再送入男体,使之着盆生长,十月怀胎,产下子女,故虽面貌
      形体与中土相似,其中奥妙大是不同,看官不可不知。
      又说该国,民风纯朴,百姓和乐,就只有个风俗,男子最重贞节,妇人却多薄情好
      色,看了好的便免不了生起勾搭之心,待得了手,也多有秋扇见弃的。故那平民子弟,
      若生得好的,平日深居内院,不出大门,若非至亲,连面都不教见得,若是名门世家,
      娇养公子,待成了人,便制了护贞之物,却将□□套住,只余前方小孔小解之用,平素
      钥匙也有父亲保管了,除沐浴洁身,不得取下,外表镶金嵌玉,端的华贵无比,成亲过
      门,洞房花烛之夜,方由陪嫁童儿家人与那妻家的老成家人,当面开启,示以女方,以
      证男儿贞节。若有那失贞之人,自是没有人肯聘去做正头夫妻,多有被年老妇人聘去做
      了填房继室,再不然,也有出家为僧,从此青灯古佛寂寞一生的,又有面貌生得娇好,
      无奈沦落风尘,入青楼做了相公的。更有被强迫而失贞之人,不堪受辱,一死了之的。

      所说男子相貌生得好些,若是生长富家,母姐呵护娇惯,平日莫说外人,便是自家
      亲戚,走动得也少,此等公子,倒也不妨事,若是生长贫家,买不起护玉保贞,相貌又
      出色,家里窄门小户,生计所愁,又保不住不抛头露面的,便成日里提心吊胆,生怕一
      时不察,被外人瞧了去,多有仗着自家财势强抢了,糟塌过后,无非几两银子打发了家
      里,留下为奴为侍,倒是好的,或是当时便寻了自尽,留个清白身子,再有那一等黑心
      妇人,日久玩得厌了,便赶出来,无处容身,横死街头,看着极惨。身为女子,富贵之
      家,尽有娶上几房侍宠,寻欢作乐的。
      该国之中,有一秀女,名唤李纹,字罗衣,原也饱读诗书,经科中举,谋了个出身
      ,然未经上任一年,其母病故,吏部报了丁优,便回乡守制三年,将要期满,其父又病
      重,请医求药,拖上一年,终是去了,又报了丁优,在家三年,此时熬到年头,换了服
      ,出了孝,便思谋着进京再续功名。因家有一弟,嫁与平阳君家小姐,那君家世代书香
      ,她这弟妹,也是个进士出身,倒比他她考出得早,只无心仕途,不愿外放,在太史院
      做个清闲编修,倒是闲散,得知姻姐要来,甚为欢喜,早早修书一封,家中备下房屋,
      收拾铺陈,只待她来。
      李纹在家中收拾妥当,择了良辰吉日,辞别丈夫子女启程,谋官心切,沿途大好春
      光,也不及细看,晓行夜宿,非止一日,到得京师,果见繁华热闹,太平盛世,与别处
      不同,又是旧地重游,难免感叹两声,见天色不早,也无心游览,带了从人押着行李往
      君家而来。
      因君家夫人着实爱静,便在西街僻静之所购了一座小小宅院,修竹青瓦,别有风味
      ,此时大门关着,跟从的娘子上前叩门,出来个中年妇人,却认得李纹,忙不迭上前行
      礼:“却原来是李家姑太太来了,老爷这几日想念得紧,我们太太一日也要问门上几遍
      哩,快请进来,外面着人看着卸行李。”又差了小丫环王里面通报去,李纹笑道:“费
      心。”也掏钱出来赏了,才往里面去,外面自有家人娘子与雇的脚夫卸行李不提。
      里面君夫人早已得了信,三脚两步跑出门来,一把拉住手笑道:“姐姐叫我好等!
      再不想来得这么慢的,可是路上耽搁了?你那弟弟天天想念,几乎都没了魂,快进去大
      家好说话。”又叫那妇人将行李运去东厢铺陈开来,吩咐厨下备酒,自笑着挽了手进去
      ,到得内堂坐下,小童儿献茶上来,又请后面官人与公子小姐出来相见。
      君夫人单名一个盈,字月影,娶了李氏官人过门,只生得一子,取名无双,因思无
      女,几年前收了个服侍的童儿为侍宠,产下一女,尚未取字,上下都叫爱姐儿,李氏官
      人看待倒也好,只自家路途遥远,没个亲戚走动,到底不便,此时听说姐姐来了,将了
      一子一女出来相见,姐弟多年未见,又是丧母丧父,见了先问家乡父母坟墓安好,少不
      得掉了些泪,亏得君盈劝住,又问姐夫侄儿侄女,本家诸人,一一谈了,方才招手道:
      “孩儿们过来,见过姑姑。”
      那无双公子年方十六,俊秀飘逸,行动温雅,过来上前深深一揖,恰如修竹临风,
      又问安,举止端庄,气度从容,端得好气派,那姐儿不过六岁,甚不知事,笑嘻嘻做个
      万福,便嚷道:“给姑姑行了礼,姑姑却要与我些果子吃哩。”李纹不禁失笑,忙取了
      见面礼封,一边自有童儿接过去,公子谢过,坐到一边,□□也将了姐儿旁边坐下吃果
      子玩耍。
      李纹乃笑对君盈说:“佳儿佳女,贤弟妹果然好福气,看侄儿这等人才,便是入宫
      选秀,做个侍书尚书也是有的,不知可下了聘没有?”
      那无双公子听得姑母称赞,先羞红了脸,垂下头去,又听得谈起自家亲事来,便忙
      忙站起,一偏身走了开去,姐儿见哥哥走了,也嚷着要走,□□急忙抱去不提。
      君盈乃笑道:“姐姐有所不知,我因无女,无双从小,倒是当女儿来养的,惯得他
      脾气古怪,不喜描龙绣凤,单喜舞文弄墨,诗词歌赋,我闲来无事,便也拿了几本书与
      他教习,只当多了个学生,谁知他聪明伶俐,过目不忘,倒读了一肚子书,只是性子越
      发娇惯得紧了,俗话说,男子无才便是德,纵使满腹经纶,身为男子,又有何益?难不
      成还去了科举,谋个出身不成,将来免不了到别人家里去,单是饱读诗书
      ,不会服侍妻子,岳父母瞧在眼里,也必不欢喜,不是为男子的正道,故此这亲事倒也
      不急了,想着若有身家清白女子,又家贫的,不妨招来上门做媳妇,横竖我一个穷编修
      ,家无成顷田地,只有子女二人,也闹不到争家产的份上。”说完便大笑。
      喝罢了茶,下人来报酒席业已备好,便入席慢叙,姐儿公子也出来,略略吃了几口
      也就下去,这里三人叙那别后情景,前途后事,李纹便提起入京谋职之事,君盈笑道:
      “姐姐有此志向甚好,只是弟妹一向安于本分不思进取,钻营之事倒未曾做得,如今说
      不得,尽力帮了姐姐便是,姐姐也莫要着急,只管安心在这里住下,此时女帝登基不过
      三年,四海升平,万邦来归,正是好时候,姐姐这般人才,少不得即时起用的。”
      李纹乃皱了眉道:“弟妹说得倒好,只是一别六七载,京师人物,已与旧时大异,
      即是那同年故友,也多散去大半,且世事无常,恩师又仙去了,此时便是有心结识,怕
      是连门都摸不着哩,我也知你素日是个爱静的,又生了那一股子书卷气,不愿下气折节
      地去钻营,我却说不得,平生就好这个官字,也不怕你笑话了去,总是辛苦科举一场,
      不博个出身,将来如何回得家乡,见得祖宗。也罢,也不要弟妹为我打通关节,倒是强
      人所难了,只是怕事有不成,要在府上多扰几日了。”
      君盈忙道:“自家亲戚,这是不消说的,只不嫌家里鄙陋便好,住上三年五载的也
      无妨,君家别的没有,几处空闲房舍还是有的,你我多年未见,将来你若有了差事外放
      ,相见又不知何年何月,正好趁此时好生聚聚,也是好友一场。”
      酒过三巡,李氏官人辞了进去,二人边又谈起当初年少应试入京,风光一时,意气
      相投,以文会友,何等快活,不由抚掌大笑,时又感叹时光飞逝,岁月无情,不禁唏嘘
      起来,如此酒尽才散,自此李纹便在君家住了,平时也奔走六部,排了日子等待起用,
      私底下寻旧觅友,打听门路,礼也尽送了不少,无奈这人情事故,乃是千变万化的,她
      取士的恩师早已病故,没了倚靠,一干同年或是外放,或是遍寻不着,又没了羽翼,一
      时真真无门可入,思想起来,不觉烦闷,时而长嘘短叹,闷闷不乐,亏得李氏官人与君
      盈再三解劝,无事又给两个侄儿侄女讲些书经,论些窗课,方不觉太过忧愁。
      这一日,她自吏部打探消息回来,照旧无缺,恰遇见同年应试之人,却比她小上几
      岁,姓段,名雨芝,现在礼部做个司官的,两人原也要好,此时遇见,大喜过望,拉手
      大笑一阵,便就近寻了家酒楼,叫了酒菜,畅饮起来。
      才饮过门杯,段雨芝便笑道:“一别经年,贤姐风采一如往昔,真真让人欣慰不
      已。”李纹叹道:“只是京师已物是人非,想我们同年姐妹,当年一同会试看榜,拜师
      会友之时,何等兴头,现在恩师仙去,同年诸人,也大多零散了去,此次竟连面都不曾
      见得几个,唉,可不让人神伤。”
      段雨芝忙劝了一杯酒,又笑道:“早知道贤姐来,该寻个机会,下帖子请人去,虽
      说外放的不少,总是还有几个在京的。”李纹也笑道:“你说得轻巧,我来了也时候不
      短,帖子都下过一轮,都说忙,今日若不是遇见了你,还不知何日才能见到,也去了你
      的下处,好个门上娘子,口口声声只说你忙得几日不见了,皇家差使,莫不是要你日日
      鞠躬尽瘁的?”
      段雨芝忙陪笑道:“贤姐不知,当今圣上至孝,先皇晏驾,便停了选秀一事,去年
      才因太皇夫做主,选了两家公子入宫,后宫空虚得紧,今年便是三年大选之期了,少不
      得我们礼部的差事,休说贤姐到家里寻不着我,便是我那贱内,也近半个月没见了,今
      日若不是偷得空闲,如何又能和贤姐在这里饮酒。”
      说罢自罚了一杯,又道:“看贤姐此来,想是寻机补缺的?但不知有什么门路没有
      ?”一番话勾起李纹愁肠,拍案道:“你我好姐妹,我却不瞒你,如今哪有什么门路给
      我呢,便是寻个人带进门也是没有的。”
      段雨芝徐徐道:“这原也怪不得贤姐,须知宦海沉浮,人生机遇,也是料不得的事
      情,就说我们恩师,当年何等荣耀,九科主考,门生如海,一旦染病身亡,家里几位世
      姐又没个出仕的,料理后事也都草草,通不成个体统,后便回了老家,如今旧宅仍在,
      不过换了主人,就似这朝廷做官一般。”忽又笑道,“竟说这些子做甚么,喝酒便是。
      ”
      李纹忙道:“妹妹在京里多年,想必是熟的,我也不敢说要贤妹代我寻个甚么门路
      ,只望贤妹看在我们同年一场,给我解说解说,如今京里官势,哪些可拜得,哪些拜不
      得,就足承妹妹的情份了。”
      说着又叫小二拿酒,段雨芝笑道:“贤姐也莫心急,今日既是我们见了,又坐在一
      处饮酒,少不得把这里面的关系,细细地讲来你听,也是我们姐妹的情分,新皇登基,
      朝中也少不得天地更迭,正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是恩师仍在,恐怕也难助你一臂
      之力了,想那威远侯,当年手掌兵权,镇守边关,朝中多少门生同袍,可是威风得紧,
      不过一年,部下贪晌报空,她得了个不谨的罪名,早早解甲归田去了,这只是其一,底
      下翻云覆雨的,还不知有多少哩,倒是我们这些部司小官,虽尽日奔忙,也没有个杀头
      的罪名,也快活一阵。”
      因见李纹面有不耐,也转了话头道:“如今京师里,倒有四家名门,虽不说手眼通
      天,倒也神通广大,又兼着圣眷正隆,那是奏一本便准一本的,更休说保举做官了,如
      同把抓手拿一般轻巧,说句不恭的话,便说朝廷是当今的五分,她们四家,却也占了四
      分去。”
      李纹听得心痒,急忙道:“贤妹请说细些。”
      段雨芝乃道:“这头一家,自是大大有名,乃是安平女王田家,开国重臣,世袭王
      位,不必说了,她家公主,自小又是当今圣上伴读,君臣亲密,又和别家不同,目前正
      是威风得紧,却是气焰滔天,与那下面的官员,都不甚结交的,又是钟鸣鼎食之家,什
      么好的没见过?便是用黄金铺路,只怕人家还嫌俗得紧,故我们自是巴结不上的。这第
      二家,乃是大学士林家,虽是文人出身,又做官不过三代,但历任四年主考,也算门生
      众多,且林家公子,去年选入宫中,现封龙德宫尚书,位列后宫之首,甚得陛下宠爱,
      若不日诞下皇女,将来只怕皇夫的位子也坐稳了哩,如此皇亲国戚,岂不是炽手可热?
      这第三,乃是震边大将军雷家,只长年镇守边塞,又是武将家风,我们便是有心巴结,
      也不是门路,难道姐姐还愿去那苦寒之地谋份军中钱粮不成?故也不必说了,第四家,
      却是镇国郡主李家,亦是开国之臣,且是当今太皇夫龙潜之门,陛下事父至孝,连带着
      对李家也尤为看重,虽称不上说一不二,寻常本奏,再没有个驳回的,又兼郡主娘娘为
      人倒是宽厚,不是那一等瞧不起人的,寻常官儿去拜,也肯见面相谈。姐姐要谋出身,
      只好在这林大学士与镇国郡主之间择一家便是。”
      李纹听得呆了半晌,叹道:“虽说贤妹好心,给指了明路,只叹我没有个人引荐,
      如何结交得上?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倒不消提起了,那等高门显贵之家,想来也不是好
      相与的,不若还是寻个日子,到林大学士府上拜望,看在文人同脉份上,倒还指望得
      去。”
      两人又吃了会子酒,段雨芝却从窗子看见街上老友周丽摇摇摆摆而来,便将头探出
      去,笑唤:“周妹妹,哪里去?偏你这大忙人,镇日寻不着的,今日倒巧,李姐姐在此
      呢,还不快上来痛喝了三杯再去。”
      李纹见亦是熟人,暂将愁闷抛去,也伸头唤道:“好个忙人儿,来京也有段时日,
      旁人都见过了,偏你连个影儿都无,寻了几次,门上只说忙,连贴子都不接的,可巧今
      儿送上门来了,还不快上来,我正做东请段妹妹喝酒,你若不赏脸,便算我认识错了
      人。”
      周丽听得人唤,已站定了脚抬头看是二人,满面堆起笑来,就在街上福了一福:
      “原来是段姐姐,罗衣姐姐几时到的?我竟通不晓得,如今见着,可真是巧了,且等等
      ,我这就上去。”忙三步两脚地上楼,又行了一礼,笑道:“段姐姐是常见的,罗衣姐
      姐远道而来,却是我怠慢了,不曾到府上请安。”又说,“成什么,要姐姐做东?算来
      自是小妹的东道了,这酒菜也凉了,命他们撤下去,另换好的来。”一头坐下,命小二
      收拾了去,换上酒菜,又添了碗筷,先举杯喝了,笑道:“我来迟了,先罚三杯,咱们
      再好生坐着喝。”
      段雨芝笑对李纹说:“贤姐你有所不知,周家妹妹如今可是忙得春风得意呢,莫说
      你见不着,且听她嘴里胡柴,道我是常见的,算起日子来,上次还是三月前,在朝门候
      传,匆匆一面,黑里竟没说上话,就各自散了,若说平时,更是连个脚踪儿俱摸不着,
      今日姐姐面子大,才得她坐下来喝杯酒。”
      周丽闻言,却苦了脸,连连说:“段姐姐休要取笑了,前些日子,倒是忙了些,无
      非琐碎小事,上面的一声吩咐下来,我们却跑断了腿!今日却得喘口气,正在街上散散
      ,想寻几位姐妹喝酒玩乐,不想就碰见了二位姐姐,可不有缘么?今日好兴致,不醉不
      归也就罢了。”说着便举杯相敬,两人也忙喝了,又说起来往日姐妹情深,别后情形,
      好不高兴,竟是个酒逢知己的样儿,不知不觉便有了七八份酒意,又说起官运,李纹叹
      道:“天有不测风云,当日我取在一等,又是头一批外放的,何尝不想大展宏图,以报
      君恩,做下一番事业来,不料父母先后去世,为人女儿,自当在家守孝,一晃却是六年
      余了,现在出来复选,当日意气风发,已是旧梦,好不好,也排了队等去,又没有什么
      靠山,寻不着什么门路,眼看一事无成,好不让人烦恼起来。”
      二人听了,段雨芝只管劝酒,周丽却大笑起来:“姐姐说哪里话来!真是烧香寻不
      着庙,却不知佛就在家内了,还须寻什么门路,眼前便有座绝大的靠山,只是你没瞧见
      罢了,一旦见了,莫说起复,荣华富贵,还不是伸手即来,又愁的什么。”
      李纹一听,便笑道:“ 果真?莫非就是贤妹了,愚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
      贤妹现今有如此通天手段了,如此还望贤妹提携才是。”说着便要行礼,却吃周丽拦住
      ,忙摆手:“ 我哪里有如此神通,姐姐莫取笑了,只不过京中人面熟,消息灵些是有
      的,别的,段姐姐知道,不过是个部司小官,又有甚的出息。”
      李纹笑道:“ 那却是谁?贤妹今日不妨教我个乖,你我几人,当日都是一同出科的,
      自家姐妹,不过如此情分,它日我若有出头之日,必不忘妹妹今日之恩。要说拿乔作势
      ,却不是姐妹了。”
      周丽忙举杯道:“ 哎呀,罗衣姐姐好生性急,不待人说几句,便将姐妹拿出来说,你
      我交情如此之好,岂有我拿乔之理,不过此事不可操之过急,现在还未成事,若我说了
      ,日后好便好,不好起来,姐姐也莫怨我才是。”
      一边那段雨芝早不耐起来,笑道:“ 你这个猴儿,明知李姐姐性急,还说出这一-箩话
      来,速速说了,我们好喝酒,不然,便按住你,先灌个一坛才好。”
      周丽这才道:“ 我说的不是别人,乃是你那弟妹君家,可不是座大大的靠山么?”
      李纹一听,便笑了起来:“ 贤妹此话差了,我那弟妹,也是当年姐妹,大家子眼睛都
      瞧着的,出身书香门第,死读了几本书,便清高起来,丝毫不以仕途为念,这些年了,
      不过做个编修,一无出息,清贫自守,安然其乐,我那弟弟,暗地里也不知抱怨了多少
      ,只我压了下去,不叫他乱说。他若是靠山,那目下京师,还有谁不是?若他有这等门
      路,现今也该做到大学士,岂会还是个小小编修。贤妹莫取笑了。”
      段雨芝也笑:“ 你说旁人尤可,说那书呆妹妹,可唬得住我们么?当年瞧着她,文才
      甚好,人也出色,唯有听见权术便皱眉,听见钻营便捂耳,却原来高人都是这等的,我
      早见识过了,便是金山银山,她看得也不如本书贵重,还说甚么,罚你一坛才真。”
      周丽急道:“ 二位姐姐有所不知,君家妹妹马上就要攀龙附凤,贵不可及了。如今朝
      廷上下,正是三年大选的时候,段姐姐在礼部,可曾听得风声?”
      “ 当然听得,昨日才上面文书下来,要将各家名门公子列表成册,好做筛选,啊,是
      了!闻得君家公子俊秀绝伦,风采出众,又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无一不晓,
      想必这次大选,定能入宫,竟是个尚书的命了。”
      这厢周丽也拍掌大笑:“ 可不是,人说京师四大公子,除了去年入宫的龙德宫尚书,
      尚有三家公子待聘,这次一选,选中了,是个入宫的好命,便是选不中,自也有太皇夫
      指婚了去,少不得配个身份贵重的勋戚家女儿,到那时泼天的富贵,可不都来了么,贤
      姐身为姑母,岂不沾光?莫说起用了,到时呼风唤雨,我们少不得还要仰仗姐姐的提携
      才真。”
      李纹心下疑惑,便问:“ 这四大公子,又是怎么个讲究?”周丽趁醉,便也放肆起来
      ,大笑道:“ 姐姐有所不知,眼下女子求配,好人家公子,岂是随意让人相看得的?
      无非托了官媒私媒,打听品貌,走街串巷,何处不到,有那高明的,便连人家深宅内院
      也进得去,便有好事的,排出各家公子品貌来,当中,便是四位公子最是出色,林家公
      子,不必说了,现已经做到龙德宫尚书,咱这等人,自是议论不得,余下,尚有令内侄
      君家公子,户部侍郎苏家公子,扬威侯柳家公子,凡是见过的,无不交口称赞,俱说是
      一等一的美人儿,又文才出众,竟比女子还要强上几分,凡有件把书画流传出来,藏着
      便如珍宝一般,无论选了中与不中,声名在外,害怕没有那名门大户前来说亲?一旦攀
      龙附凤,自是贵不可当了,却愁得什么。”
      李纹听了心下高兴,又道:“ 只怕未必,我现住在弟妹家,见着实安静,一点也不似
      个入宫待选的光景,莫说首饰穿戴,便连新衣也不曾做得一件,贤妹所说,却未必真,
      只怕年纪还小,不是今年选秀才是。”
      段雨芝却道:“ 不是我背后说君妹妹坏话,这个书呆,除了书,还晓得甚么!只是迂
      罢,迟早连子女前程也耽误在身上,历年选秀,都是十五岁起,十八岁止,令内侄,正
      在时候,若说毫无动静,想是她一毫没放在心上,也不忙着打点,其余各家,便是那苏
      柳二家,名声在外,不需使钱打点那宫里的画差,新衣首饰,却也是必备的。”说了看
      李纹样子,又笑道:“ 我们也是白担心,又有甚么相干了,令内侄盛名在外,难道竟
      有选不中的道理?其余人等,便是拿凤凰毛织成衣服,就能变成美人儿了不成?”
      说得三人俱大笑起来,又欢饮一回,才散了,李纹回到君家,酒意上涌,倒头便睡,倒
      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那国内,选秀一事,向有旧俗,每三年便与在那官宦之家的公子当中,挑选端庄贵重,
      才貌双全,人品出众之人,入宫充任才人赞善之职,常有蒙女帝垂青,得侍凤寝的,其
      身份地位,又与那平民入宫的贵人不同,到底高了一头去,端的是个晋身之阶。当今坐
      朝的女帝,正当年少,后宫之内,只有尚书二人,侍书五人,其余贵人,也不过数名,
      尚未封皇夫,故时候一到,朝中官眷,无不眼红心热,抢着将自家孩儿报上册去,又打
      点那宫里来的画官,务要将画像美上几分,好博个入选的机会。
      谁知画像名册,礼部呈了上去,女帝方才知晓,她生性至孝,念及先皇去世未满三年,
      为人女儿,却在此时大张旗鼓选起秀来,似是不妥,这一日,到慈宁宫请安,见了太皇
      夫,便趁机奏明,不欲选秀入宫,太皇夫甚是喜悦,笑道:“ 皇帝是个勤勉的性子,
      又还年轻,我倒想对你说,平素不可太劳累了,又不可多近男色,以免淘虚了身子,如
      今看来,竟是白担心,皇帝心里有数得很。先帝去世,说是以月代年,守了三月的孝,
      已经是你的孝心到了,但依民间祖制,还是三年禁嫁娶的才是,我们天家,虽不计较那
      些,去年也给你选了几位贵人,但似这般乱哄哄选起来,到底不好,你能想着先帝,将
      今年免了去,却是好得很。也见着是你的孝心了。”
      女帝忙陪了笑道:“ 原是女儿的一点小想头,如今皇父看着,倒是女儿的孝顺了,母
      皇当年教训,如今是一点不敢忘记的,自当勤政爱民,做一代明君才是。”
      父女二人,又谈了一阵子闲话,女帝乃道:“ 只是今年大选,下面官员已按着旧例,
      将待选的公子列了名册,又备了画像,送进宫来了,如今我下了旨,陡陡地说句不选,
      将那画像退回去,未免大家没了兴头,脸上也无光彩,却是不好,我因想着,朝中亦有
      些官家闺秀,未经婚配的,何不趁这个时候,由皇父做主,将他们一一相配,指了婚下
      去,岂不是好?”
      太皇夫便笑道:“ 这是个好事,又给臣下添了体面,又不失了光彩,亏你想得周到,
      就累着了我,天天在宫里吃些玩些,不好么,又去管起小人儿的婚事来,我也不望着喝
      谢媒酒,只望后来没人抱怨就好,免得我出了力气,又没处讨好去。”
      女帝笑道:“ 婚姻之事,姻缘天定,皇父不过在其中拉条红线而已,谁又来抱怨?且
      我看着,母皇归天之后,皇父着实悲伤得紧,如今虽过去久了,还是个不欢喜的样儿,
      虽有各家内戚常进来请安,来得勤了,怕皇父伤神,来得疏了,又没个热闹,寻几件喜
      事让皇父做,疏散些心事,也是好的,那些宦门闺秀,多是英才,送上来的这些公子,
      虽我未曾见着,想必也是好的,皇父见了,只怕还欢喜些。”
      太皇夫叹道:“ 我平生所见,尽是些好的,从小在家娇养,父母姐姐,把我捧做掌上
      明珠一般,待十六岁入了宫,先帝待我也是宠爱非常,及至有了你,比别的公主不同,
      封赏众多,如今盼到你做了皇帝,我还有甚么不欢喜的?便是如今先帝即招我去,也闭
      得眼了。”说着便落泪,女帝急忙趋前安慰,又说了好些宽心的话,太皇夫方才展颜,
      唤进宫人来净了脸手,又上茶漱了口,这才两下归座。
      女帝便道:“ 前日听下面奴才们闲扯,道是京城里倒有三家公子,品貌人才,都与那
      龙德宫天儿不相上下,又说外面都传开了,称做四大公子呢,此次大选,三人俱在其列
      ,皇父若是喜欢,不妨招进宫来见见,也评个高低。”
      太皇夫笑骂道:“ 下面这些奴才,真真是碎嘴,好人家的男儿,谁许她们嚼起来,也
      怪了,那天儿,是个好的,无论模样性格儿,都出众得很,怎么还有和他不相上下的人
      儿?我只说他已是个拔尖了。这倒好,我想着,安平王家的公主,至今未娶,已经是十
      八岁的女儿家了,前儿王夫进宫,还说起来,抱怨她眼界高,寻常男子看不在眼里,我
      倒说,只恨我没个儿子,不然也将就配得过了罢。今日说来,倒有天儿那样的绝色,只
      怕她还中意些。”
      见太皇夫高兴,女帝乃笑道:“ 皇父莫忘记了自家人,镇国郡主家的表妹,,今年也
      十五了罢,还不是尚未婚配,现在既有良机,何不趁机撮合了,也成就些佳话。”
      一言提醒,太皇夫失笑道:“ 我老了,记性真真糊涂,连自家甥女都忘记,可不是,
      那孩子今年也十五,算成人了,是时候娶亲了不错,平素说起来,也是个眼界高,心气
      足的,不如趁此机会给她挑个好的去,也省得将来淘气。”
      便急着要取画像过来看,女帝辞出去,命人将名册画像俱都送到太皇夫处,容他细细选
      来。
      又过几日,却是内戚入宫请安的例日,镇国郡马也按日子进来,郎舅相见,赐了座,上
      了茶,也说些家常话,太皇夫便问起:“ 弄玉孩儿,却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可还好?
      ”郡马欠身道:“ 本当带她来向太皇夫请安的,因她年岁大了,外戚入宫,到底不便
      ,她倒还好,只这孩儿,性子是越来越野,成日里也没个呆在家里的时候,骑射打围,
      演武走马,几曾有一时的安份。我说了,也没个听的,她母亲也不甚管教,只说好女子
      志在四方,不必拘在家里,却象男子一般娇养做甚?故也不去管束。”
      太皇夫乃颌首道:“ 弄玉性子本急,自小如此,尚武又是咱们家家风,倒不必为了这
      个说她,也管束不得,横竖咱们这样家世,又只此一脉,指望她平安成人就罢了,倒不
      必想着建功立业,求取功名,自然有份前程在身上。若说要紧的,倒是该想着,她年岁
      也大了,还是早些娶亲为好。”
      郡马笑道:“ 太皇夫说得极是,只是她今年十五,诸般事情,还不太晓得,此时娶亲
      ,岂非过早了,便是那男女之事,也一窍不通的,若是太皇夫看得好的,必是上等的尖
      儿,嫁到咱们家里来,虽不委屈,只小冤家脾气躁,自小又没让过人,只怕辜负了人家
      ,也负了太皇夫的美意哩。”
      太皇夫便道:“ 原也不必急,咱们这等人家,不是平民百姓,岂有个说娶便娶的道理
      ,下聘行盘,也要不少时日,待得诸事齐备,只怕也得半年下去,弄玉生在咱们家里,
      又是独女,娇养惯了的,脾气急躁些,也是有的,难得此次入宫待选的贵人,不但品貌
      俱是上上之选,性格儿脾气儿也都是好的,若错过这次,将来未必有个合心满意的去配
      哩。我又想着,世人无不贪图富贵,若是外面托了媒人,凭咱们家的门第势派,还不是
      抢着上门提亲,说的也是锦上添花,没有个实情在里面,只有五分相貌的,却说成十分
      ,明是个火药脾气的,却说成是水一样的美人,又没处相看寻访,岂不是不好,不如趁
      这个时候,选个名门世家,知书达礼温柔贤良的公子正好。画像俱在手上,量那画师也
      不敢犯下欺君之罪,将那丑的画得好了。虽说娶夫娶德,弄玉孩儿眼界高,相貌上也必
      要选个出色的,方称了她的心,日后省得淘气。”
      一头说,一头命宫人将画像取了来,“ 这是我选出来几个好的,你且瞧瞧,可有中意
      的没有,咱们再做商议。”
      便命人展开了,一一在面前走过,又解说这是谁家公子,有何好处,郡马选了半日,方
      选中两幅,左右看看,又笑道:“ 太皇夫恕罪,都是好的,这两位公子更是出色,我
      都挑花了眼,竟选不出来,只恨没有两个都娶回去的理,不然,就要向太皇夫讨下恩赏
      来了。”
      太皇夫命人将画像拿来自己看了,也笑了笑:“ 难怪你选不出,我也是越看越爱呢,
      竟舍不得丢下哪个的,这左边的一位,乃是苏家公子,右边一位,乃是君家公子,两人
      也是并称,分不出高低来的,又都是官家子弟,没有个给人做小的理,既是不能决断,
      索性将二人生辰八字取来,合了弄玉的八字,交与国师演算,看那个相合,就是那个好
      了,事关弄玉婚事,李家血脉,万万马虎不得。”
      说着,竟伤心落泪起来:“ 若是我那瑞风甥女还在,现在怕不是已经儿女满堂,我这
      做舅舅的,看着心里也欢喜,也不必操这许多心思。”
      一番话说得镇国郡马也不禁落泪,却原来镇国郡主夫妻之间,恩爱非常,早就诞下一女
      ,名唤瑞风,精于弓马,熟于武艺,端的是个人才,先帝也甚为赏识,又说女子当报效
      国家,外敌未灭,誓不谈婚论嫁,十五岁便从了军,恰逢关外异族南下,几年恶战,也
      立下战功赫赫,却不料有次误陷敌阵,战死沙场。噩耗还家,不亚于心上活活挖了一块
      肉去,郡马哭得死去活来不提,郡主也甚为伤心,乃厚葬了,公主主祭,又封了将军。
      后也奇怪,无论郡马娶了多少侍宠,仍是生不出个一男半女来,便有人说,敢是祖上造
      的杀孽太重,报应在这一代该绝后的。郡马急了,吃斋念佛,修桥铺路,做下无数善事
      ,又去佛前拜了,情愿自身减寿,换得一女继承香火,一头又给郡主娶了多少侍宠放在
      房里。过了几年,终於盼得自身有了孕,生下是个女儿,全家喜出望外,连摆酒席庆贺
      ,文武百官,不管有旧有亲,纷纷上门致贺,时太皇夫尚是龙宁宫尚书,当今女帝年方
      五岁,正得先帝宠爱,也从宫里赏下无数珍宝压福,却是轰动一时。到了抓周之际,摆
      下各样奇珍异宝,凡是世间有的,无不取来堆在桌上,小孩儿却也奇怪,第一次,抓了
      把碧玉小刀,倒是家门武风尚在,第二次,却抓了些玉佩玉环之物,反复把玩不已,镇
      国郡主便大为不喜,道是玩物丧志,不是上进之材。又念及仅此一脉,不求建功立业,
      但求个平安成人也就罢了,便起名弄玉,不忍严加管教,却成就了个天不管地不收的性
      子,与那瑞风长女截然不同。
      此时提起旧事,二人都不免伤心落泪,过了半晌太皇夫才勉强笑道:“ 看我真是老糊
      涂了,好好的说起弄玉的婚事,又提起老事来做甚,平白让人伤心,罢了,你也莫伤,
      待弄玉成了家,过上一年半载,怕没有个孩儿出来,到时你看着,天大的愁都散尽了,
      你说可是?”
      郡马忙收了眼泪称是,两人又说了些话,便辞出去,太皇夫也说,一旦国师演算出结果
      ,便即刻下旨赐婚,又赏了些东西,叮嘱他回家好好准备了弄玉亲事,又该时常进宫走
      动说话,一一答应了,又谢了赏,才出宫去。
      今日却实在迟了,回了府里,已近午饭时分,早有家人小童接了,迎进上房去,几个贴
      身大童儿服侍着卸去宫妆,才歪了歇息,外面有人传:“ 姑娘来了。”忙掀帘子,已
      进了屋,初春天气,却没穿大衣裳,着了件雪白的箭袖,下面淡水蓝的裤子,未着靴,
      散了裤脚,也除了冠,只挽着发,越显得唇红齿白,眼清面润。进来了便嚷热,行了礼
      ,也不上炕,便坐了下首椅子,一头扎在郡马怀里,又说今日如何玩耍,又说何处见到
      甚么有趣玩意儿,又说认识了什么朋友。郡马摩挲了她道:“ 我儿,起来说罢,闹了
      一上午,想是也饿了,怎的才这等天气就脱了外面大衣裳?跟你的那班丫头也是该打,
      什么都由着你性儿来,她们倒乐得少事,听说出去,连食盒也是不带的?这般不用心,
      你就该开革几个,换些人才是。你这么身娇肉贵的,不可纵容了奴才去。”
      弄玉究竟小孩儿心性,口里只答应着,又嘻嘻地笑,又扭在父亲身边,郡马看了倒心疼
      得紧,忙吩咐摆饭,外面得了令,不一会儿送上食盒,因郡马不喜奢华,平素饭菜也不
      讲究,例菜只得四个,额外一碗冬笋火腿片儿的汤,除了盘茉莉竹节虾外,俱是全素的
      ,乃笑顾弄玉道:“ 我这里菜色清淡得很,你怕是不喜欢的,不如叫人把你的例菜端
      来同吃可好?”弄玉却笑道:“ 今上午在成姐姐家吃了点心,当时觉得好,便多吃了
      几个,后来才觉得腻,正想点清淡的菜吃,老爷这里有,再好不过了,何必叫人另取去
      ?”说着便命人盛上饭来,夹了菜,吃得甚是香甜。
      郡马看了,心里着实疼爱得紧,便笑道:“ 弄玉,你今年也十五了,我和你娘商议着
      ,给你娶个丈夫回家来可好?总因你自小没有个兄弟姐妹,故此也没有人陪伴,才成日
      里都在外面游玩,心都野了,待有个家室,也好收收你的心。”
      弄玉听了便笑道:“ 老爷说得差了,想那男子,多是三步不出兰房,日日描龙绣凤之
      人,便娶进门来,无非为了延续香火,治家理内,孝顺父母,岂能与孩儿作伴?休说别
      的,单说孩儿喜欢这骑马打围,射猎弓箭,又有哪个男子做得?想是老爷在家里寂寞,
      想招个女婿进门来说说话儿,如此倒也甚好,太太在朝为官,镇日不得闲的,便是闲了
      ,外面也有一班清客娘子拌住,少不得应酬,也进不得内房。我是女子,也没有个天天
      守在老爷跟前的道理,老爷闷了,自是没个消遣,若是为此,娶个丈夫进门,平时可代
      我承欢膝下,闲时说话,闷时开解,这倒是甚好的。”
      一番话说得周围的几个大童儿都笑了,郡马也笑:“ 我儿,你有孝心,我岂不知?只
      这男女婚事,乃是人伦大计,关乎子孙后代,丝毫马虎不得,因你年幼,我和你娘又仅
      你这么一个孩儿,平时管束尚且来不及,哪里敢放任你胡为?故也不让你知道男女之事
      ,如今你也大了,眼下便要娶亲,该晓得些才好,娶进丈夫来,原也不为此,更有别的
      好处些。”
      原来这官宦人家,但有孩儿降生,多由□□抱过别房喂养,男子虽能生育,却无法哺乳
      ,那当□□的,多是已有自家孩儿之女子,服了催乳之药,便自然有乳汁泌出,可供婴
      儿食用,却是从今之后再也不能使男子怀孕的了,故非贫家女子,无以养家糊口的,不
      肯做这项差事。这镇国郡主家的□□,更是不同寻常,乃是事先在那清贫之家,选那秀
      丽洁净之女子,许以重金,待孩儿出生,便接进府里居住,外面安家养活,一应费用,
      都是府里出了。待弄玉断奶之后,方才辞出去,又厚赏一笔,也算个小康了,平素逢年
      过节,亦常来走动看视,并不看做下人的。
      弄玉年幼之时,除了□□之外,郡马又另指了两个自己的贴身童儿服侍,待得她略知人
      事,怕人教唆坏了,便都打发出去,换了班大小丫环并教养嫫嫫,房中皆是女子。又怕
      暗地里有人教,严令再三,不许对其说起来男女之事。故弄玉长大,虽无所不为,飞扬
      跳脱,生成个太岁性子,却对男女情事一窍不通,更不曾做下什么欺女霸男的恶事。平
      素她相处之人,也多是官家闺秀,更有些家教甚严,不通俗事的,凑在一起,竟如同浑
      金璞玉,那些懂的,也不敢轻易说了给她们知道,唯恐说漏了,引出麻烦来,倒是自己
      的不是。外面的没有个去撩拨勾引,内里又是一派天真,故到得十五的年纪,还不晓得
      房事是怎么行来。
      这里弄玉吃了半碗饭,又使汤泡了半碗,忙忙地扒了,便说饱了,郡马命人端果子来与
      她吃了些,及至要走,方说:“ 我儿,你现在身边人可够使唤?我瞧着也是顾头不顾
      脚的,一共就那几个人,出门也跟着,房里也服侍,难免顾不过来,我再替你挑选几个
      童儿,放到房里去,以后一应内里差事,起居食宿,便交给他们,丫环们只管着跟你出
      门,这样岂不好些?跟你的那些丫环,虽说忠心,服侍起来到底不如男子周到。”
      弄玉笑道:“ 老爷看着好,就是好了。”忙磕了头谢过,念着下午尚要去王家赏鉴古
      剑,这等小事也浑不放在心上,急急地去了。
      郡马便名贴身管事的大童儿,唤做兰心的:“ 你且去林家的那里把府上奴才的名册拿
      来,选那年龄相当的,叫到前院里去排了,再选那相貌周正,脾气温柔,洁净素雅的,
      若略识几个字文,更好些,多了不必,选七八个罢,叫来我看。”兰心答应着要走,一
      边的另个童儿叫云萝的,笑道:“ 府里童儿也多,为何要在外面选去?这忙忙的,却
      不急么?”郡马笑道:“ 我也知尖儿都选了府里来,只是若自己看自己是个好的了,
      便免不了有些糊涂想头起来,那攀高枝的心,也非同一般,侍候了主子姑娘,撒娇弄痴
      ,哪样手段使不出来,我没有一百只眼睛白天黑夜地照着,私底下,哪里晓得他们房里
      干的什么勾当了,倒是外面这些没进府的,或者还有几分畏惧,又有几分惕惕之心,没
      经过什么事,也不会使出下做手段来,便是他们进来,我还放心些。”
      一番话说得云萝红了脸,便退了一边去,郡马道:“ 你且去罢,快当些,休耽误了。
      ”兰心便答应一声去了,这里郡马略睡了会子,便进香堂诵经礼佛,到了下午时分,兰
      心回来,带了七个童儿,郡马一一看过,又命跟随的家人细细查了身上,方才选了四个
      ,年纪都在十四五岁,一排跪下,竟如一把子四根水葱也似,好不温柔秀美,问过话,
      便重新取了名字,分别叫做如烟,绣雪,素雨,离月,端整了面色道:“ 此次选你们
      出来,是为了二姑娘年纪大了,说话又要娶亲,房间里当得放几个人服侍才成体统,看
      你们都是家生子儿,父母俱受这府里恩泽的,才选了进来,老老实实服侍得姑娘好了,
      自有你们的好处,将来也免不了出头的一天,可是若给我知道了,有那仗着比别人生得
      好些就妆狐狸迷惑姑娘,争宠吃醋的,我也不轻饶,便将一家子连根拔了才好。”
      四人听得又羞又惊,齐齐磕下头去称是,方命起来,一人家里赏了十两银子,月钱定了
      一两,和郡马身边几个二等童儿一例,又一人赏了几件衣服,方命出去沐浴更衣,外面
      穿进来的,通不许留着,从头到脚换了新,又传下话去,在弄玉房里另辟出几间来住人
      ,铺陈衣物,俱都开了库去领,少不得又是一番忙碌,且不再提。
      天色将黑,弄玉方才摇摇摆摆地回来,面带春色,一身酒气,房里的几个丫环出来接着
      ,忙左右扶住,头一个大丫环,姓沈,唤做沈若的,不由嗔道:“ 你们是怎么跟随的
      ?姑娘又在哪里喝了几杯回来?既喝了酒便该使人回来套车去接,难道还骑马回来不成
      ?万一摔了,可怎么好?我们都等着剥皮罢。”
      今日跟班出去的大丫环,姓陈,名叫悦容的,则笑道:“ 好姐姐,你又不是没跟出去
      过的,岂有不知道的理,姑娘高兴起来,还听人劝哩,罢了,才在前面吃老爷排喧一顿
      ,如今回来,又听你数落个没完。”
      弄玉笑道:“ 二位姐姐,休吵了罢,总归是我不好,今日高兴了些,便贪了几杯,也
      未饮多,想是刚吹了风,便有些晕晕的,有醒酒汤拿来我喝两口,还要热毛巾。”
      那四个童儿早备齐了东西,站在一旁等着服侍,沈若笑道:“ 果真细心,我们只顾在
      这里吵闹,倒忘记了服侍。”说着便从离月手里接过茶来,用碗盖飘去浮叶,吹了吹,
      亲手奉过去,弄玉便凑过来喝了两口,悦容也从如烟手上接了毛巾,为弄玉擦了脸手,
      一边自有人接过去投水,忙了半晌,弄玉方觉得好些,才睁开醉眼,一眼瞧见绣雪正端
      了醒酒汤趋前来,吃了一惊,叫道:“ 房里怎生有男人在?还不快打出去!仔细老爷
      知道了,大家都脱不得干系。”
      说得众人都笑了,如烟最是个伶俐的,忙跪下道:“ 奴才们是老爷派来服侍姑娘起居
      的,还请姑娘吩咐。”便将四人名字一一说了,也跪下磕头,弄玉笑道:“ 起来罢,
      我记着老爷果是提起过的,没料得那么快便送来了,倒也奇,房里已有那么多人服侍了
      ,又派你们来。”
      几个丫环便笑:“ 姑娘如今大了,房里该放几个人的,不然,它日姑爷过了门,难道
      我们还在里面服侍一辈子哩?姑娘莫怪了,这几位弟弟,看来都是好的,服侍姑娘也必
      用心,比我们周到得多,天晚了,还请姑娘早些歇息罢。”
      说着,做好做歹,服侍着弄玉更衣漱洗,躺下歇着,因喝了酒,便易易当当地睡了,夜
      里醒了两次,要茶要水,俱是如烟服侍答应的,迷迷糊糊的,也未曾察觉什么,用完茶
      水倒头便睡。
      次日起来,到父亲处请安,郡马乃问:“ 那几个奴才,服侍得可好么?”弄玉犹浑然
      不觉,笑道:“ 左不过都是服侍了,有什么分别,不过比女子周到些是有的,在这里
      谢谢老爷了。”引得一干人又笑个不住,郡马也憋不住笑了,道:“ 罢了,你且去玩
      你的去罢,日后才晓得其中好处哩。”

      按下这边不说,单说宫里太皇夫请国师代为演算八字,却是君无双的八字与弄玉相合,
      且是大富大贵的吉兆,太皇夫喜不自禁,便下了旨,将君无双赐婚弄玉,又将柳家公子
      赐婚安平公主,其他都有一一指婚的,可也奇怪,唯有那苏家公子,八字竟无一人相合
      ,勉强合了,也是不吉,只得交由父母自行婚配不提。
      本月初五,便是个吉日,一大早,便有慈宁宫的宫人捧了懿旨前往各家去宣,君家
      尚且不知此事,陡陡地见宫人来了,忙开大门迎接,君盈也换了官服,端整出来,先行
      了礼,又入得正堂,捧旨面南而立,高声读了,便满面堆起笑来,对君盈道:“给君大
      人,君老爷,君公子道喜了,太皇夫亲指的婚,何等尊荣体面,配的又是镇国郡主家二
      姑娘,真真儿是女才郎貌,天造姻缘。待大喜之日,少不得还来扰杯酒喝。”
      君盈只顾吃惊,倒失了应对,只是唯唯答应,一边李纹却还掌得住,拉了一把,才省得
      磕头谢恩,又站起来,双手接了懿旨,命人备了香案供起来。李纹才从袖子里掏了块金
      子,塞在宫人手里,笑道:“我这弟妹欢喜得糊涂了,难免失了礼数,莫怪莫怪。还请
      外面坐坐,喝杯茶去。”
      宫人笑道:“这是自然,谁家遇上这么天大的喜事不欢喜得紧了,咱家也替君大人欢
      喜。却不敢久留,宫里太皇夫还等着回去交旨哩,改日再来扰茶罢。”说着也便告辞。

      李纹见君盈仍没了魂似的,也只得自家将那宣旨宫人送出去门去,拿捏着说了些好话,
      见去得远了,方回了内堂,见果如周丽所说,虽不能入宫,却也攀上一门好亲,况且入
      了宫,圣上宠爱如何,还不可料,又兼宫门森严,没得个轻易说上话的时候,倒是做了
      这公侯门里的正房,反是路子,心中自是欢喜,面上才带出三分春风来,却迎面见了李
      氏官人与君盈相对而坐,面带愁容,君无双侧坐一旁,更是双目含泪,锁了春尖,见她
      进来,又红了脸,起身一揖,便避向后面去了。
      李纹笑道:“弟弟,弟妹,你们这却是为何?想是贤侄眼下就要出嫁,舍不得是么?快
      休做此小儿女之态,太皇夫亲自指婚,何等体面的喜事,想那女家,也是名门闺秀,镇
      国郡主,又是当朝重臣,显赫一时,贤侄嫁过去,正是好姻缘,况都在京中,往来方便
      ,这么如意的婚事,却悲伤什么?”
      李氏官人使帕子擦了泪道:“姐姐你才到京师,如何知晓其中缘由,这京城之内,为官
      做宰的甚多,便是那官宦家的女儿,也见得不少,多是娇生惯养了的,目中无人,骄横
      异常,又都荫封在身上,说是将来有个现成的官儿做的了,也不须上进,成日里斗鸡走
      狗,没个消停处。便说那镇国郡主家的姑娘,素来也听得一二,最是个火爆的性子,太
      岁里的祖宗,普天下还怕了谁来。平素不喜习文,专事练武,粗鲁莽撞,专爱与了一帮
      奉承她的纨裤女儿家行围打猎,冲撞街市,哪一天不做下些恶去!我那无双儿若嫁去这
      等人家,脾气不得相投,夫妻之间,势必不得融洽,更有一件,此等女子,原仗着家中
      有几分祖上荫下来的家产,非但不事成业,又铺张奢侈,必是个败家的料了,将来虽不
      指望媳妇衣金带紫,难道让双儿过门受苦不成?我一生只这点子亲生骨血,如何舍得他
      去受此磨难?”
      一旁君盈听了,心里虽也不甚欢喜,但看官人哭得可怜,倒硬起心肠来劝道:“你是多
      虑了,俱是些小孩儿家,哪里就能看出将来不成气候了,何况镇国郡主家里,也是簪缨
      世家,历经十代而泽,如今只有一女,比别的份外娇养些倒有,又是少女,不知世事,
      行事张狂些,倒也可恕了去,如何就说她不事产业,骄横异常?你说这些话给孩儿听见
      ,他越发添了害怕,可不叫他忧愁么?”
      李氏官人听得妻子说了,仍不能释怀,只一味啼哭,又道:“我这点子骨血,也是十月
      怀胎,辛苦得来的,教养成人,费了多少心血,如今要嫁到那种地方去,受那说不出的
      磨难,教我如何忍心?如何想个法子,辞了婚才好,不然可不误了孩儿一生?”
      李纹见越说越不成事,乃皱眉道:“真乃男子短见!兄弟你在家中,也读得几本书,如
      何说出这等蠢话来?君命难违,这是太皇夫亲赐的婚,难道寻常官媒,说声退婚便退了
      不成?如今若是选进宫里,难道也好因着心疼儿子,便抗旨不成?却做下这杀头抄家的
      罪名来!婚姻大事,总由父母做主,媒妁为证,却怎么好由得自家性子来?男子出嫁,
      为人丈夫,无不过想着终身有靠,相妻教子,孝顺岳家父母,才是正理,难道都是过去
      享福的?你虽疼爱孩儿,也不可有此糊涂想头,趁早收了眼泪,莫再悲伤。为了儿子婚
      事,便如此哭泣,岂不让无双背了不孝之名?又岂是为他好了?”
      君盈也道:“姐姐此话甚有道理,快莫哭了,此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倒反添些愁闷
      ,回去对双儿解说一二,让他收了那些小性子才真,还该正经准备起来。论理不该教他
      读些子书在肚里,识得几个字,又能做几首诗,便看得自己高了,从古到今,才子大多
      薄命,可有什么好下场的?却是那笨笨拙拙的,方能夫妻和睦,白头谐老,福寿双全,
      总因一个人,若看得自己高了,看得别人俱是不好的,总不如他,心里生出这个念头来
      ,却向哪里找那与他相配的人,自然就郁闷不过,夫妻口角,也生出来,气恼更甚。赶
      快教双儿莫要任性,收拾待嫁才是正理。再说,如今是嫁到那等富贵之家做正房的,又
      是太皇夫赐婚,人家家里看着,也必好生对待,又何谈受什么委屈折磨?你可不是多想
      了么?平白地伤了身子,日后如何会亲?”
      如此三番,好歹劝住了,着他进去抚慰无双,这里二人坐了,君盈却皱眉叹气起来,李
      纹奇道:“适才弟妹所说,句句都是正理,如何现在却忧虑起来?说句大不敬的话,无
      双若果入宫伴驾,也未必就是福份了,倒不如嫁到这等人家,反是好事,你也可宽怀。
      ”君盈叹道:“我何尝不知如此,但既是太皇夫赐的婚了,行聘嫁娶就在眼前,说来莫
      笑,君家虽说也是书香门第,一向是清贫的,我又是个闲职,十余年下来宦囊羞涩得紧
      ,平时想着,将来嫁子也好,娶婿也好,无不也是贫家对亲,费不得多少的,不料无双
      却要嫁到那等钟鸣鼎食之家去,务要备得一付整齐嫁妆,方不被人看低了去,可叹我家
      多的却是书本,倒也算个汗牛充栋了,却又如何能充得了嫁妆?便是送去,只怕也是明
      珠暗投。”
      李纹笑道:“这也好办,无不赶快准备起来才好,若说别的,愚姐也帮不上忙,此次我
      上京,单为起复,银两金珠,尽带得有,既是为了侄儿婚事,少不得拿出来使用,即便
      不够整齐,也多少看得过去,不至于失了体面的,况且女方家里,豪门富贵,什么是没
      有的,我们便再备得整齐,也不看在眼里的,只要过得去面子便好,不必多说,这就去
      准备起来罢。”
      君盈大喜,忙起身行下礼去:“如此多谢姐姐了,只是多少于心不安,不过是暂借来一
      用便罢,日后定当还上。”
      李纹便一把拉了她手笑道:“你我至亲,又是同年,说得却是什么客气话,来京也久了
      ,蒙弟妹照顾正多,如此应急之策,岂有不出力的?左右我也是个闲人了,便帮着弟妹
      ,准备起来倒是,省得到时又是忙乱。”
      君盈再三谢过,便分头去了,玩物器皿,珠玉绸缎,钗环首饰,不必细说,因京城里最
      近办喜事的人家却多,价钱便平白地涨了几分,君盈一介书呆,不会变通,倒被人平白
      哄了不少银子去,幸得李纹着实出力,又会压价,又惯比货,倒忙得脚不沾地,君家上
      下,都感激得紧了。
      一日正从长街结帐回来,带了个小丫环随着,兴兴头头走路间,耳边忽听人唤:“罗衣
      姐姐,请留步。”回头看时,却是周丽,跌足笑道:“贤妹,却有些时日没见你了,忙
      得什么去?”
      周丽赶上来,满面春风道:“小妹不过一介部司小官,如今四海升平,海晏河清,还有
      什么忙的,倒是姐姐最近却连个踪影俱不见,也备了贴子到君妹妹府上拜望的,都说忙
      ,不在家,如今可是遇见了,小妹做东,且喝一杯去?”
      李纹念她消息灵通,人面广熟,日后必有出力之处,便欣然点头道:“今日事已是完了
      ,恰有些空儿,只怎要妹妹做东?上次见面,我喝得沉了,也不知是谁会的东,今日自
      当我来,走,便太真居去。”
      说着二人便携手而去,谈笑间周丽却说出件事来,倒教李纹吃了一惊。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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