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番外》墨衣清绝

1、苏风觉

　　幼时，苏风觉是很讨厌那个红衣服的小姑娘的。

　　当他在烈日炎炎下练武时，苏梨袂炫耀一般地躲在树荫下，开心地吃着点心。
　　当他在被严厉的长老们斥责时，苏梨袂在旁边添油加醋想要让他受到更多惩罚。
　　当他因任务身中剧毒险些没命时，苏梨袂依然没心没肺地笑得嘻嘻哈哈。

　　仿若云泥之别。
　　就因为……她是未来的教主吗？

　　或许是知道了他的不甘，二长老苏尔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原来，他才是名正言顺的老教主之子。
　　苏梨袂，不过是老教主为他寻的一个挡箭牌，一到他有足够的力量掌控右护法一脉，众知情的长老就会拥立他取代苏梨袂成为教主。
　　到了那时，苏梨袂的下场不言而喻。

　　教主之位原属于他。
　　知道后，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其实他对教主之位，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般向往。

　　然而为了这个位置，却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人，包括……
　　他抬眸望向窗外。
　　红衣少女坐在树下不知在想着什么，神情阴沉。

　　“倒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就让她快乐几年吧。”苏尔在旁也看到了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不由叹息。

　　自从知道真相后，再看苏梨袂，苏风觉的心里难免有几分道不明的愧疚。
　　或许不仅仅是他，所有的知情人都对这个孩子有那么点淡淡的同情心态，纵然明知她并非老教主血脉，也弥补一般地纵容着她。

　　因为她的生命会比所有人都短暂……
　　一旦苏风觉掌握了教中所有势力，她，不能留。

　　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本来性情还算开朗的苏梨袂越发乖戾了。
　　而纵然知道她也是无辜的，苏风觉对她却怎么也生不出好感。

　　就算知道她的结局，他也没有忘记自己每每受伤回教时，苏梨袂眼中的嘲笑和高高在上。
　　他也没有忘记她对着苏写眉的讨好和一转眼看到自己后，眼中流露出的厌恶。

　　苏风觉，向来不是一个会对一个对自己不友好的人产生什么好感的人。
　　此一生，他为数不多的感情，都留给了几个关心他的长老，以及……将来的那个人。

　　得知苏梨袂被右护法暗算落崖后，他没有喜悦，没有快意，没有任何情绪，因为之于他，苏梨袂不过是一个陌生的，顶多有些碍眼的存在。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他心里没有产生任何诸如担忧的情绪，只是很冷静地筹划着如何利用这个将苏写眉拉下马。
　　甚至在他去查看她的“尸体”，却发现她没有死后，丝毫不顾将她这个魔教中人留给嫉恶如仇的轩辕景会是怎么样的后果，毫不犹豫地抛下她回到了魔教，然后继续开始筹划如何将苏写眉的真面目揭穿。

　　不料，万事俱备之时，苏尔忽然告诉他本应“死无全尸”的苏梨袂出现了。
　　“她失忆了，而且看起来……很奇怪。”犹记得，苏尔彼时欲言又止的古怪表情。
　　“杀了。”当时，他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意料之外的是，这一回，苏尔坚持要求他亲自去查看，一反常态的谨慎简直令他有些啼笑皆非。
　　手中的事务暂时处理完后，他还是决定亲自去一趟，结果……出乎意料。

　　比起原来那个沉寂得如同死水的苏梨袂，如今的她，有着说不出的鲜活。

　　大概是一开始就察觉不对的吧。
　　一个人就算失忆，性子又怎么可能与原先截然不同，简直——判若两人。
　　不是没有产生过怀疑，可是一切的证据都表明，苏梨袂从未被替换过。

　　苏尔也产生了怀疑，打算继续追查下去，而他只是云淡风轻地说：“就这样吧。”
　　反正，都一样，他的初衷不会改变。

　　一开始或许是不在意，后来，却成了不愿意。

　　起先，也许只是因为这个“新”的苏梨袂，似乎很有趣。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有感染力，常常令他也因那温暖而情不自禁地扬起久未牵动的唇角。
　　她算计人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眸子总会闪闪发光，明亮得让他心情也莫名愉悦。
　　……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竟然越来越多。
　　待到惊觉时，已经无法从容抽身。

　　这对于他来说，倒真算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了。
　　不过，这种感觉，并不讨厌。
　　甚至谈得上喜欢。
　　因她的一举一动而随之牵动的心情，因她的喜怒哀乐而随之改变的情绪。

　　他和她经历了很多事。
　　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她喜笑颜开的样子，都一笔一划地，生动地被他视若珍宝地留在了记忆中。

　　一开始，不是没考虑过争回教主之位，毕竟他身上还承载着众长老，乃至逝去的老教主的殷切希望。

　　他曾经试探性地旁敲侧击过。
　　然而她迷迷糊糊地说：“在意又如何，不在意又如何？如果连教主之位都失去了，在这个世界，我就更什么也不是了吧……”

　　然后，他就不争气地心软了。
　　如果失去了教主之位，她在教中又如何立足？
　　那么，就不争了吧。
　　自己，在背后帮着她就好。

　　“这是第一次有人陪我过生辰。”
　　听了他的话，她将他大肆嘲笑了一通，他也配合地夸奖了她的“冰雪聪明”，直夸得她尾巴骄傲得翘上了天，才受到感染一般微微扬起唇角。
　　不过，她不知道，这句话是真的。

　　魔教中本就不兴这一套，而且作为一个“不真实的存在”，他的一切信息都是假的，自然包括生辰。
　　过生辰之类的事，向来与他无缘，他只安慰自己无所谓，久久的，便也真信了。
　　不过那日，她难得乖顺地陪着他，尽管不是他真正的生辰，尽管她压根不相信他的话，尽管送了他奇怪的礼物，却依然觉得……很温暖。
　　真的……很温暖。

　　听到前大长老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他是真的慌乱了，几乎有些维持不住自己的冷静。
　　他不知道前大长老会做出什么事，是会杀了她，还是会告诉她真相。
　　他担心她受伤，也担心她得知真相后会以为他的一切都在做戏。

　　可是……她不会知道，他的初衷早就变了。

　　抱着她的那一刻，他忽然就安下心了。
　　好在，她毫发无伤。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令他有些猝不及防——
　　她忽然神情复杂地问：“苏风觉，你对我……是不是……”
　　纵然每每把他和别人凑对让他很不满，可当她真的察觉到自己心意的那一刻，他意外地想要退缩了。
　　不料却被她阻止了。
　　好在，对此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厌恶，而是十分坦荡地笑着，承认自己对他同样的心意。
　　那一刻，真的很开心。

　　最后这段时间，魔教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涌动。
　　风雨欲来。

　　他想把苏梨袂也送到安全的地方，纵然舍不得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可是更舍不得的，却是让她陪自己面对未知的危险。
　　原来明明那么坚定地下了决心，可是当她似有所察地抱着他，笑着说要一起死的那一刻，他的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他想，有这样一个自己很喜欢的，也愿意陪着自己一起共赴黄泉的女孩子留在身边，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即使明知将会面临危险，也激不起他心里泛起丝毫波澜了。

　　正派攻来那一日，他悄悄潜入了禁地。
　　这里，葬着老教主——也就是他的父亲。

　　在禁地里，他拿到了教主令牌——这是他的底牌。
　　没有教主令牌的人，无法名正言顺地成为教主，更无法驱使魔教的隐藏势力。

　　一开始，他的留下这一手不过是为了防备苏梨袂和苏写眉联手。
　　不过现在，他却该为苏梨袂考虑了，没有那些隐藏势力的承认，她的处境或许会很尴尬吧。
　　而他，是绝对不愿意让她受到丝毫质疑的。

　　苏写眉也趁乱潜进来了。
　　大概是曾经的苏梨袂告诉他的，苏尔说过，有一次苏梨袂偷听到过他们的谈话。
　　然而，在看到他真正的容貌时——据说与画像中的老教主有着八成相似，苏写眉彻底崩溃了，而他，则毫不手软地解决了这个隐患。

　　也许，老教主的野心勃勃丝毫没有传承给他。
　　如果知道他有朝一日，竟然为了一个女子打翻全盘计划，不惜与正派联手，只为图得一方安宁，恐怕会气得从地底下跳出来吧？

　　纵然不喜欢这个位置，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日心安理得地将它拱手与人。
　　“明明你才是……你真的不会不甘心吗？”
　　可是当听到苏尔的惋惜，他没有回答，只是抬眸，静静地望着不远处那个笑靥如花的红衣少女，唇畔情不自禁地浮起淡淡的微笑，，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这样，就足够了。”

　　教主之位于我无关痛痒，我宁用其，换你一生笑靥如花。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