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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64章 共享一个男人 ...


  •   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却不知来得如此突然。
      那人脸上还有些因为发烧而染上的红晕,眼中的温度却渐渐冷下来,像陪审团在审视一个与自己毫无瓜葛的犯人。
      “就是为了这个,才留在这里?”这是方锦毅的结论。
      “这个”指的什么?说出来都怕脏了耳朵?
      秦寅自嘲一笑,猛地站起身。那因为跪了太久而引起的晕眩倒退了半步才站稳。眼前短暂的黑暗散去,清晰的是床上那个看似虚弱实则咄咄逼人的男人。
      当初曾晓辉也质问过,是否还记得那个忘恩负义的徐靖文?怎么会不记得?只是秦寅始终以为,方锦毅是不同的。经过这么多时间的朝夕相处,应该多少能体谅他的心思。至少,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方锦毅也的确在等着秦寅给一个解释,可他的表情已经说明,无论是何种辩驳,都无法洗清这不可饶恕的罪名。这不过是走一个念旧的程序,而这份万夫所指的罪有应得的感情,早已被推上了断头台。
      “你走吧……”方锦毅最后说。随后便别过头去,不愿再看秦寅一眼。
      无力挽回这一切的绝望,令秦寅忽然生出种玉石俱焚的念头。想将压抑许久的委屈与痛苦一股脑地砸向方锦毅,用最伤人的话以牙还牙,彻彻底底地将这感情摔得粉身碎骨。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即使是徘徊在崩溃的边缘,心中想的,依旧是如果走了,谁来照顾方锦毅?
      无时无刻,不将他摆在高高至上的位置。换来的,却是最为落魄凄惨的结局。
      认了。
      他认了。
      抱着不放也不能令这横尸街头的感情死而复生。
      感情的葬礼,只有他一人出席。
      并不想抛下尊严在这无人问津的坟前哭得歇斯底里。
      这肃穆的黑,宛如方才那人眼中映出的疏远与鄙夷。
      即使手脚冰凉,心痛得窒息,也要挺直了腰板,一步一步地走出令他沉迷了太久却一点就破的镜花水月。
      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刃上,生生将心劈开,剜出扎根其上的枝繁叶茂的爱恋。

      方小培和傅晔打车赶到家里时,秦寅已经在客厅里准备好了行李箱。
      “照顾好你爸爸。”还是这一句。
      方小培一时间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当秦寅是和方锦毅又闹矛盾。上前拉着秦寅的手道:“秦寅哥哥你别生爸爸的气。”
      那个男人并不如他外表表现得那样成熟与独立,他是如此地依赖着他所认同的家人,却又死不承认。
      “不是因为那样的理由……”秦寅握紧行李箱的拉杆,“他知道了……”
      方小培和傅晔都是一怔,半晌才明白秦寅话里的意思。
      秦寅却并不想细说,天知道他要花多大的精力去克制自己的情绪,让外表看起来一切如常。
      “我先走了……”这语气就好似他只是去上班,晚上又会围着围裙在厨房为两人做饭一样。
      可方小培却无法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想追过去问个究竟,却被身旁的傅晔给拉住了:“让他静一静吧!”
      掩饰得再好,那眼神都是骗不了人的。这种看似清醒实则恍惚的宛如梦游的状态,是禁不起深究的。
      这毕竟是那两人之间的事,他们不该介入太多。
      方小培在傅晔的示意下,这才忍住了冲动。想着等父亲好些了便要努力化解这隔阂。只是他并不知道,这并非隔阂,而是割裂了这看似如常实则已从内部渐渐腐坏的温情的一把双刃剑。
      它插.在双方心上,不死不休。

      秦寅拖着行李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
      今天是特意请了假陪方锦毅的,单位是不想去了,而依他此刻的状态,回家必定会被父母发现异样,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编造那些善意的谎言了。
      停下脚步看看橱窗里自己的倒映,那副表情,连自己都骗不了。仿佛所有积极的、正向的、美好的感情,都随着那个眼神而灰飞烟灭了。不是没想过这样的结局,只是当它真正到来时,席卷而来的势不可挡的痛苦,已远远超出可以承受的范畴。
      手机忽然地响起,是曾晓辉的来电。
      秦寅迟疑片刻才接起,不出所料的,彼端是一通焦急的询问。
      曾晓辉是急疯了,从接到方小培的电话起,便不可抑制地往最坏的结果想。颤颤巍巍地打了个电话,电话中,秦寅的声音是如此平静,曾晓辉听着他一遍遍重复着“没事”二字,就仿佛听到了伤口滴血的声音。
      “你在哪里?”一时一刻也不能等了,抓了个呼之即来的“车夫”,一路冲到秦寅所在的陌生路段,一把将这个站在橱窗边发呆的青年拖上了车。可怜的“车夫”于先生实相地下车找了个犄角旮旯抽烟去了。
      曾晓辉心疼得要死,他捧在心尖上的秦小寅,竟就这样被“逐出家门”!就因为他喜欢他?
      啊呸!谁稀罕那种渣渣!想破口大骂,却又顾及到秦寅的感受,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
      秦寅先是推着忽然抱上来的曾晓辉,一个劲儿地说着“没事”,等曾晓辉红着眼咬牙切齿地骂了声混蛋,却是再按捺不住,眼泪一滴一滴地打湿了他的肩膀。
      总是在最落魄的时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朋友。也只有他,会在这样的时刻不顾一切地来到他的身旁,卸掉他身上所有的伪装,让他彻彻底底地“丢脸”一场。
      不记得是怎么到曾晓辉家里的,也不记得于博是何时走的。被抓着擦了把脸才回过神来,跟前已经排了一桌好菜。
      “楼下这家换了厨子,还蛮好吃的。”曾晓辉说着便往秦寅碗里夹菜。
      秦寅乖乖地吃了,不吵不闹,安静得让曾晓辉想摔碗。
      时刻体贴他人感受的秦寅,远比那些遭遇不幸就认为全世界都该围着他们转的失恋者要更让人揪心。
      怎么那混蛋就不知道心疼他?
      白眼狼!又是一头白眼狼!
      曾晓辉恨恨地磨牙,随后扯出张难看的笑脸道:“搬出来也好,过来住吧?”
      “嗯……我想想。”秦寅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这一晚,秦寅睡得特别不踏实。因为曾晓辉死皮赖脸地钻到他被窝里还手脚都压在他身上,就怕他偷偷起来做点什么想不开的事。秦寅是真有些哭笑不得,可无论他如何表态,曾晓辉就是八爪鱼似地缠着他不放,这倒让他想起了当年同寝室的大学生活。
      最先发现曾晓辉的性.向是因为用了他的电脑,趁着四下无人有些忐忑地问他:“你也是吗?”曾晓辉捡到宝贝似地两眼放光。之后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朋友,不想让同宿舍的人察觉到他们的与众不同,便一同搬出去租了学校附近的房子住。
      刚开始是逍遥快活的日子,直到有一天,秦寅捡回来一个落魄的男人。
      那男人穿得体面,但除了这身衣服和一块名表以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是在餐厅里听到秦寅和同学说想提高英文水平便毛遂自荐来给秦当一对一家教的,不要钱,只要包吃住。
      曾晓辉怎么看这男人怎么像个搞传.销的,用老妈子的口吻对秦寅道,别乱捡东西会吃坏肚子的。那男人只面无表情地斜睨了曾晓辉一眼:“雇主又不是你。”。
      曾晓辉当即就炸毛了,幸好秦寅及时拉住他道:“你六级还想不想过了?”
      于是曾晓辉本着物尽其用用完就丢的理念开始和秦寅“共.享”一个男人。
      不管如何,说话特损的徐靖文,教学水平还是很值得肯定的,只是他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咄咄逼人的气势,曾晓辉就曾因此而打赌道:“我怀疑他是哪个逃婚的大少爷,你最好小心点。”
      秦寅却不以为然,嘴上不饶人却乖乖地跟着他学习洗衣做饭甚至会大老远跑去他实习单位等他下班的徐靖文,其实……挺好的。
      所以即使六级两人都过了,徐靖文没有要走的意思,秦寅也没有开口让他离开。等曾晓辉发现秦寅对徐靖文的态度有些微妙时,已是为时已晚。
      “你没发现他从来不刷自己的卡也从来不掏身份证吗?”曾晓辉摇晃着秦寅想让他清醒一些,“他明显是在躲人啊!说不定是什么惹不起的仇家!你可千万别给他当炮灰啊!都留了他四个月了仁至义尽了!”
      秦寅却听不进,即使徐靖文身上有太多谜团,也从来没给这暧昧冠以一个名分,他还是喜欢他。
      然而某一天,徐靖文又忽然消失了,只留下一张压在书桌上的便条:“等我回来。”
      他的手机号码换了,对他知之甚少的秦寅没有其他可以联系到他的方式。一度秦寅陷入了极度的惶恐和绝望,夜不成寐地担心徐靖文是否遭遇了什么不测。
      曾晓辉恨得牙痒痒,但也因为担心秦寅而尽力寻找着徐靖文的下落。但事实上,很可能连徐靖文这个名字都是假的。这一点,曾晓辉和秦寅都很清楚,却是谁都没有提起。
      这一去,便是杳无音讯。
      秦寅花了许多时间才在曾晓辉的鼓励下渐渐走出这笼在他心上的阴霾。只是曾晓辉再不敢提那人的名字,除了秦寅决定留在方家的那一次。
      他不希望看到秦寅再受到任何伤害,也发誓不会再纵容任何一个杀人不见血的“逃犯”。可事到如今,他却依旧束手无策。
      只因对方锦毅的感情,是秦寅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伤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由内而外的枯竭。

      秦寅第二天便一切如常地和曾晓辉一同上班去了,仿佛一夜间便丧失了有关那对父子的所有回忆。
      楼下等着的某个最近变得十分体贴的“车夫”,手里还提着豆浆油条和煎饼果子。
      秦寅看到于博心情十分复杂,之前还想着操刀砍他呢!却承了他这份爱屋及乌的恩情……
      曾晓辉也看出秦寅的尴尬,霸气地挥了挥手道:“早饭留下,人走。”
      于博还真就惟命是从地把热腾腾的早饭递到了曾晓辉手中,还附带了一把车钥匙。
      “我锻炼身体。”于博说完便潇洒地离开了。
      曾晓辉愣了几秒,随后百口莫辩地对秦寅解释:“我和他没什么,真没什么!”
      秦寅斜睨着曾晓辉,一副“孩子长大了妈也管不了你了”的表情。
      曾晓辉硬着头皮开车送曾晓辉到单位,忧心忡忡地说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秦寅笑了笑:“没事”。
      还是这句话。
      电梯里,秦寅遇到了为了避开早高峰而提早到了的领导。
      “正好有事找你!”领导拍着秦寅的肩道。
      办公室里,领导递给秦寅一本某公司的宣传册。“这家你知道的,这次是他们主动提出在杭州一同合作一个针对外企高层的EAP项目,需要熟悉业务,能吃苦耐劳的年轻人过去。”
      秦寅些微讶异地抬起头。
      “你不用立刻答复我,下周你先去那里看看,了解一下情况,觉得合适再接这活儿。毕竟这个项目五年一个周期,你父母又在上海。但如果你去的话,上头不会亏待你的。”
      秦寅捏着那本宣传册想,五年还真是个不错的巧合。
      当初,他彻底地走出徐靖文所带来的阴影,就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
      这一回,不知还需要多久。
      或许是五年,或许是一辈子。又或许心死了,便不在乎所谓时间的流逝。
      对他来说,一切都是静止的。
      静止在那个杳无音讯的炎炎夏日,禁止在这个被彻底放逐的春寒料峭。
      人生若只如初见……
      又岂是一句不悔便能抹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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