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若狂》沈尼玛与游尼玛

6、Chapter.6

　　苏矢舞剑，我便看他舞剑。看他以利刃划破空气，看他一剑舞过万水千山，看他一剑舞过沧海桑田。我看得微微有些发痴，忽而想寻个乐子来。

　　于是我瞬移至他舞剑之处，足尖轻点，停在那利剑下挥之处。彼时，剑尖离我的脖颈仅有几毫米之差，险些下落。风吹起我的碧裙翩翩然，我莞尔一笑，柔和道：“怎么，不敢挥下吗？”

　　那是第一次，我可以如是凝望着他，与他视线相交，我似乎从他的瞳孔深处捕捉到了一些我所无法理解的莫名的情感。他薄薄的唇紧抿着，末了，他终是声音低沉道：“不敢。”

　　他信手将剑一抛，连带着剑鞘一起抛入了那臭河滨中。
　　我的几分欣喜瞬间转为疑惑，我问道：“你为何弃剑而去？”

　　他道：“师傅曾言，持剑者必应心正。”
　　我笑道：“莫非你心不正，有邪念？”

　　他沉默片刻，道：“我可能已经是个恶人了。”
　　我道：“我可看不出你哪里恶了。”

　　他眼中的怜悯一闪而逝，待我揉清了眼睛，只听他淡然道：“其一，我本该杀了你却未杀。其二，那剑也不是我的，是捡来的。”

　　我听了有些欢喜，亦是随着他漫步在小镇上，信口道：“这个小镇素来没有什么捉妖师，为何如今似乎已不止一个捉妖师了。”

　　他说：“你……莫非不知道？”
　　我表情诚恳：“我真真不知道。”

　　“因为……若奈要来了。”
　　我不由惊呼，“若奈！莫非是那传闻中制造了七万年乱世的巨妖？他不是被封印了吗？”

　　苏矢道：“封印他七万年已是极不容易的，只可惜封印的力量如今已逐渐减弱了，可能熬不住今年了。”

　　我思忖片刻，“可他为何要来这个小镇？”

　　“我一族第十六代掌门人正是封印此妖的捉妖师，却也在封印他的时候同时逝世。若奈如今前来，只为一血封印之仇……而我一族也从十六代后逐渐萧条，现在，我已是族中唯一的后代了。”他眉头紧拧，声音略显颓废，“外镇的捉妖师前来让我帮忙，只因……我身上流有十六代的血。”

　　我顺口道：“那倒也不愁，只要你用十六代的方法封印了它便成。”
　　他淡淡道：“一切降妖的方法，都随着十六代的离去而消逝了。如今我这一身功夫，不过是外省的捉妖师教的罢了。”

　　我感到了我不在的那两年，他变了诸多，我鲜少再在他身上寻觅到他年少时调皮贪玩的影子，我甚至询问过自己，我还爱如今的他吗？

　　只是，当我再看到他的时候，我便发现我仍爱着他。
　　我爱的不是他的外貌，不是他的性格，不是他的气质，亦不是他的家事，或许，我爱他，是因为树本无心，我却能因和他在一起，而感到了自己的心跳。

　　我握起他冰冷苍白的手，柔情道：“你若不想管，我便也可随你远走高飞，不再理这些俗世。”
　　他不留痕迹地甩开我的手，冷冷道：“可惜我对你没有丝毫情谊。再者，我身上背负着世人的期翼，我怎能弃他们而去。”

　　我唇角含笑，“只要是你的意愿，我皆赞成。”

　　只要是为了他，即使我倾尽所有，也愿意帮他。
　　哪怕我是妖，他是捉妖师。

　　只可惜，我兀自以为的倾尽所有，结局却变成了那样。

　　几万年后，我与肖拓站在云端，肖拓的眼神依旧迷离不清，似有云烟缠绕，他问我：“若是当初便知道了结局，你还会依然这般走下去吗？”

　　我手中是灼灼寒梅，在闻其言后微微一震，寒梅不由从手中脱落，坠下遥遥云霄，落入凡尘，我半分玩笑半分认真地回答他：“若早知如此，我必先杀了苏矢那厮。”

　　尚且记得，那日我与苏矢漫步在街上，却在转角处遇见了苏矢的师妹安泽尔，彼时她端着满满一锅肉，走过街头，闻着肉味我不由得一阵反胃，捏着鼻子冷声道：“你去喂狗啊？”

　　安泽尔好半天才反映过来，怔怔道：“你怎么知道……”
　　我：“……”

　　后来与安泽尔熟了方才晓得，原来她家族自古有习俗，凡是女子在洗浴时衣裳被偷，便要嫁给那个偷衣贼。我暗自扶额，哪来的不成文的规矩，于是我怯怯问：“所以，你便要嫁给那条黑犬？”

　　安泽尔含泪，默默点头，道：“料想我是捉妖师，却要嫁给一条黑犬。”
　　我似乎发现了些什么，正色道：“其实……那黑犬与我朋友的表姐有一腿。”

　　安泽尔潸然泪下，抽泣着：“让我嫁了条公狗也算了，竟然还要我与一棵母树共享一个男人。”

　　我正寻思着要不要告诉她，实则偷衣裳的是我。
　　却不料她忽然邪魅地笑了，笑得花枝乱颤，似是自言自语道：“反正，他们终究是要死的。”

　　我如同五雷轰顶，被她一句话吓得魂差点飞去了茅厕。
　　脑海中土地爷爷曾对我说的话戏谑地上映，他说，捉妖师常言，妖即是恶。所以千万别去惹恼了他们。

　　我不由打了个寒颤，索性寻了个借口溜了出去。正好瞅见集市上有许多玉簪子出售，便又兴冲冲地买了许多，掏了掏荷包发觉没银两，本想去偷了些，脑海中却忽然跳出一本戏本子中的场景。

　　于是我甩甩头发，优雅回眸，娇声道：“相公，帮我买了这些可否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