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PART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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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大三的暑假穷极无聊，萧月便下了个游戏聊以打发时间。
系统给她自动分配的师傅是个78级的男冰心，也就是传说中的奶妈，哦不，奶爹。
看到对方的名字，萧月乐了。
满月：师傅好！（咧嘴笑）
元宵：徒儿乖。（微笑）
满月：师傅的生日是不是正月十五啊？
元宵：是的。
满月：……随便猜猜也能中！（瞪眼）
元宵：看你的名字，难道也是出生在月圆之夜？
满月：不是，我面如满月而已。（害羞）
元宵：……
接下来，就是打怪下副本升级。一个菜鸟小号所要做的，不过是跟在师傅后面捡钱捡装备。三天后，萧月顺利出师。但奶爹师傅并没有就此放任她自生自灭，仍然常常带着她一起做任务。师徒俩携手游大荒，不理天下事，日子过得悠闲而惬意。
萧月在游戏里的角色是以猥琐为己任的刺客魍魉，其最猥琐的一个技能就是自爆。性能和效果基本类似于恐怖组织的人肉炸弹，简而言之就是通过干掉自己来炸死别人，同归于尽。
对这个技能，萧月垂涎已久。所以等到终于拥有了这个变态必杀技后，立马便迫不及待去找师傅试刀，元宵欣然应允。
于是但听轰然巨响，但见红光满天。
魍魉惨呼倒地世界瞬间黑白，而冰心却仍是那个冰心，白袍飘飘若谪仙。
满月：为什么我死了你没死？
元宵：乖徒儿记住，如果想要杀别的玩家，是需要先转换到屠戮模式的。（摸头）
满月：……
然后就又是一声响一片光一声惨叫，该黑白的黑白，该若仙的若仙。
元宵：乖徒儿记住，我们现在是在安全区，而安全区只能自杀，不能杀人。（摸头）
满月：……
女刺客翻身上马，撒欢狂奔。
男冰心负手而立，拈花微笑。
下一秒，惨叫，黑白。
满月：谁干的！（暴怒）
元宵：徒儿记住，在安全区里开屠戮模式，是会被NPC杀掉的。（摸头）
满月：……
复活，再来。
这一次，自爆的刺客终于成功炸到了冰心，但死的还是那个死的，活的也还是那个活的。
满月：为神马为神马这究竟是为神马？（捶地大哭）
元宵：乖徒儿记住，想要靠这一招杀死比你等级高许多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的。（摸头）
满月：你为什么不早说？（掀桌）
元宵：因为亲身得来的经验教训，才能记得牢。（摸头）
满月：……（撞墙）
元宵：乖啦乖啦，我现在就站在这里让你砍，等把我的血条砍到还有三分之一的时候，你再自爆，一定可以炸死我的。
满月：真的？这次没忽悠我什么吧？（疑惑）
元宵：为师者，传到授业解惑也，不忽悠人也。（念经）
萧月谨尊师命，冲上去左一刀啊右一刀，一点点把他的生命值消耗掉了大半。最后一刻到来时，手指按在那个键位上，却忽然有了犹豫。
也许是怕欺师灭祖遭天打雷劈，也许只是不忍，不舍。
元宵：乖徒儿怎么了？卡机？掉线？
满月：我在。
元宵：那快点啊，我的血条马上就会恢复的。
萧月咬牙，指尖点下。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神一样的师傅死去，乌发白衣静静侧卧，周围芳草萋萋，远处碧空如洗。
心中一窒，只觉这大荒的时间，竟仿佛也随之止步。
被这莫名的情绪弄得有些烦，摘下耳机，隔开游戏的背景音乐，窗外的蝉鸣阵阵复苏了一度停止的心跳，然而跃动的频率却仿佛也渐渐一致，快得不正常。
萧月捧心望天。
没有西施的命，却得了西施的病？不带这么耍人的啊卧槽……
（二）
大四的课程不多，以专业课为主。
这学期，萧月所在的班级新来了一位老师，名叫袁宵。据说是海龟高材生，二十出头就博士毕业，货真价实的跳级狂人。
新老师的第一堂，也是新学年的第一节，按例会点名走走形式。懒散了一个假期，寝室的三头猪一致选择了翘课，并全无义气的将萧月揪起来踢出去受死。
萧月哈欠连天窝在最角落，耷拉着脑袋恹恹欲睡。听到有人点名时，人虽没动，不过精神好歹略微振奋了一些。脑子里划过一个闪念，这声音柔柔软软又清清朗朗。矮油，绝品受音啊！……
“王霞。”
“到。”
“张艳秋。”
“到。”
“李冉。”
“到。”
“萧月。”
“到。”
好听的声音暂停了一下，又再度响起：“同学们应该都听过一句话，人帅不能当卡刷。”微微一顿：“同样道理，脸圆也不能充人数。”
刚刚回答了四声‘到’的萧月一呆，猛然抬头，恰对上一双墨黑的眸子，闪着若有似无的戏谑笑意。
全班安静了两秒钟，哄堂大笑。
圆脸女子仰天喷血，满腔悲愤。
一回到寝室，萧月就冲向了电脑爬上了游戏。
满月：师傅！
元宵：乖徒儿，我在。
满月：快过来给我杀！（怒火）
元宵：……
满月：谁让你是我师傅的？谁让你叫这个名字的？（掀桌）
元宵：……
一个叫元宵，一个叫袁宵。一个是师傅，一个是老师。
萧月只觉心中充满了感恩。GM，你是特意这样安排的吧？特意送这个奶爹来给我虐的是吧是吧……
屏幕上，女刺客围着男冰心再次乱刀飞舞，再次磕干了他长长的血条，到了最后，再次停下手，僵立不动。
元宵：乖徒儿？
满月：噢……我在查东西。
元宵：那也等把我杀了之后再查嘛！
满月：你就这么想死啊？
元宵：反正还可以复活，只要你杀得高兴就行。
满月：可我不想看到你死。
元宵：那我们就都不要死。
满月：好。
元宵：对了，你刚才想要查什么来着？
满月：去韩国的班机。
元宵：旅游？
满月：整容！
元宵：……
满月：我要去削骨！我要去磨下巴！我要变成锥子脸狐狸精！（抓狂）
元宵：傻徒儿，圆圆的脸，多可爱呀！（摸头）
萧月狂化的情绪，顿时便因了这句话而平息，忍不住冲着屏幕上那两个对面而立的虚拟人物，傻傻笑开。
微风吹过，仿佛正有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摸着她的发心，轻轻揉一揉，再微微按一按。
于是燥热若蒸笼的寝室，也像是有了丝丝凉意，沁入心脾。
只可惜，萧月的这份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
大学逃课乃是常态，到了大四如果不逃课那就是变态了。但她却偏偏有一门课不仅从不缺席，而且每次都坐在正中间的第一排，与老师隔着窄窄的讲台，四目相对脉脉含情……
她是被逼的。
话说自打被当众伤了一颗圆脸少女的玻璃心之后，萧月本立誓有生之年再不见那个叫袁宵的毒舌老师，并不惜以挂科为代价。
然而，仅仅两周后，她便破誓了。
因为在那两周里，袁老师一共上了五节课，每节课都会笑眯眯地冲着全班同学问一句：“那位脸圆圆的女同学，又没来啊？”……
（三）
每次上完袁宵的课，郁结的萧月就会上游戏砍元宵几刀，然后师徒俩再一起去砍别人。
夏天走了，秋天来了，萧怡也终于升到70级了。虽然还不算是大神，不过好歹也算个小粉红了。再加上有个无微不至的奶爹师傅保驾护航，在大荒这片土地上，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意气风发。
然而，网络世界越美好就越会显得现实世界的悲催。
鉴于学习成绩向来还过得去，萧月得到了保研的机会。系里让她提前准备毕业论文，与导师一起完成一个课题。
这个导师，就是袁宵。
其实认真讲起来，袁宵在专业方面非常有两把刷子，而且总是能用最简单的方式让学生弄明白最复杂的问题。能跟着这样的导师，无疑是有志从事本专业的人的幸运。萧月也是这样说服自己端正了态度，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而袁宵对她的表现貌似很满意，还将一个比较重要的数据交给她全权负责。
萧月便开始了在图书馆啊实验室啊流连忘返，跟资料啊仪器啊抵死缠绵的苦逼日子。于是袁宵对她更满意了，每每看着她的阶段报告都频频点头。勾起嘴角眯起眼睛，笑得就像一只慈祥的老狐狸……
一个月后，萧月终于完成了数据提取。
袁宵却连看都没看，转身拿过一大摞纸，和声和气温言软语：“这些是你以前的报告，每份后面我都附上了出错的原因还有相关资料，以及修改建议。你回去重新整理一下，再交给我吧！”
萧月反应了一下，才不可置信的问：“我做错了吗？”
袁宵眉眼弯弯的点点头：“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只有亲自走过弯路犯过错，才会牢牢记住，不再重蹈覆辙。”
“……”
萧月只觉眼前一黑喉头一甜。
枉费老子跟个陀螺似的忙得皮肤松弛胸部下垂，脸都快要从圆饼变成长饼了啊有木有！这货摆明了就是在故意耍老子啊！而且，那个狗屁逻辑为什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啊！……
好吧，死狐狸算你狠！
你让姐乳酸，总有一天姐会让你蛋碎！摔！
总算苍天有眼，没过多久，还真让萧月逮到了一个报复的机会。
这天是萧月的生日，晚上便和寝室里的几头猪一起跑到校外的小饭馆庆祝。吃喝过半，她无意朝门外瞄了一眼，恰见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由远而近，斯斯文文的脸上挂着和和旭旭的笑。
一起住了快四年，早已心有灵犀。萧月的额角刚爆出青筋眼睛刚冒出绿光，其余几人已经纷纷窜了出去，拿出比青楼姑娘还热情的派头，将一头雾水的袁宵给强行拉了过来。
萧月早已殷勤地拉开椅子：“袁老师，相请不如偶遇，既然这么巧碰见了，就坐下一起吃吧！”
袁宵见她笑得诡异，不禁顿生警觉，向后退了半步：“这是你们自己寝室的聚餐，加上我好像有些多余。”
“不多余不多余。”萧月故作扭捏：“过生日嘛，多个人多份祝福总是好的。”
“今天是你生日？”
“是啊。”
袁宵愣了一下：“我事先不知道，也没准备什么礼物。”
“没关系，待会儿多喝两杯就行！”
“喝酒……”袁宵微微皱了皱眉：“可是，我不能喝。”
不能喝就对了！哦嘿嘿！
萧月忍住憋得内伤的闷笑，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啤酒，豪气冲天一饮而尽：“都说生日的时候要懂得感恩，这一杯，就当是我谢谢老师这段日子的栽培。我干了，您随意！”
到了这个份上，对一个男人而言，即便面前摆的是鹤顶红，估计也只能闭着眼睛一口闷。
袁宵无奈，只好端起酒杯：“别的不多说，就祝你生日快乐吧！”
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头，接下来就好办了。于是四个‘酒精考验’的学生围着一个满脸无奈的老师用各种理由狂轰滥炸。
于是，两个钟头后……
看着英勇就义的战友，看着眼睛贼亮毫无醉意的敌人，眼前已出现重影效果的萧月只想抡圆了胳膊扇自己大耳瓜子……
让你不长记性！让你猪脑袋！让你轻信死狐狸的鬼话！他说不能喝就不能喝啊？怎么就忘了他上次期中考给了好几个同学59分的理由是‘台湾尚未收复，祖国尚未统一’啊！这货说的话永远都是屁话，都是屁话啊！……
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残兵败将，还是靠着‘被偷的小公鸡’的善心大发，才回到了寝室。
三个室友互相搀扶着先歪歪倒倒滚了上去，仍能勉强站稳的萧月殿后。
袁宵看着她姹紫嫣红的一张脸，抿了抿嘴：“你还好吧？”
萧月只觉一肚子的闷气无从发泄，再跟他待下去恐怕就要控制不住做出欺师灭祖的罪行，胡乱抱了抱拳，胡乱说了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了！”
袁宵一愣，旋即大笑。
丢人丢得再无可丢的萧月，只能使劲瞪他一眼，转身就走，胳膊却被他轻轻拉住。
“生日快乐。”
“啊？”
“萧月，祝你生日快乐。”
很认真的语气，很好听的声音。
萧月回过头，所看到的景致因了酒精作祟而显得有些玄幻。
天边一轮满月，周围一片梅林，面前的人，微微俯首，扬起嘴角，双眸仿若繁星倒映。
淡雅的梅香掺杂了丝丝缕缕的酒味，钻进鼻子冲入脑中，带来阵阵眩晕。
那人的眉眼五官于是便像是被月光染上了朦胧，唇角的笑纹里柔情浅漾。
萧月使劲摇摇头，挣开袁宵的手落荒而逃。一口气爬了五楼，心若擂鼓。
这是，又犯病了吗？
（四）
有的人，喝完酒倒头就睡。而有的人，喝完酒却兴奋难眠。屋子里的三头睡猪属于前者，正晕乎乎往游戏爬的家伙属于后者。
刚杀了几个怪，萧月便看到系统提示，元宵上线。
满月：师傅，这么晚了还上来啊？
元宵：乖徒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游戏里的世界也分黑夜白昼，半个小时艳阳高照，半个小时星月璀璨。元宵说的好地方，是一个很隐蔽的山坳，那里没有大小怪，没有NPC，也没有任何玩家的踪迹。
只有皑皑白雪，皓月当空，梅花满谷。
元宵：这儿怎么样？
满月：不错。
元宵：值此良辰美景，好像缺了点儿什么。
满月：酒。
元宵：乐。
各自从包袱里各翻出一坛酒喝了，屏幕上的画面立刻开始重重叠叠摇摇晃晃，倒和萧月现在的状况非常吻合。正揉眼，耳机里忽然传来音乐声，曲调舒缓而悠扬，竟是，《生日快乐》。
满月：你……你怎么知道？
元宵：知道什么？
满月：没什么……干嘛好端端的点播这个？
元宵：手滑。本来想选另一首的。
满月：……
酒的效力很快便过了，屏幕上的画面恢复清晰，音乐仍在。
月华如水，寒梅怒放。仿佛这片天地，只为两个人而存在，而隽永。
看着黑发白袍的冰心，听着轻哼低喃的歌，萧月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动。
满月：师傅，我们结婚吧！
元宵：好。
电脑右下角的显示时间，正好24:00。.
萧月对着那个‘好’咧嘴笑，脑子里，却不知怎的闪现了寝室楼下那片含苞待放的梅林，似乎，也曾有过一轮月亮，有过一个人……
第二天，是例行交报告的日子。
萧月按时到了实验室，却空无一人，这对向来自称非常有时间观念的袁宵来说，倒是首次。
拿出电话拨过去，响了好久才有人接，声音懒懒的，有些疲惫，有些沙哑。
“袁老师？”
“噢，是萧月啊。”
“……你不会还没起床吧？”
“我有些不舒服，麻烦你把报告送到我家可以么？”
“这个……”
还没容萧月想出理由拒绝，袁宵便迅速报出了自己的门牌号，然后当机立断挂了线。
萧月对着手机目眦欲裂了半天，也只能咬牙切齿吼出两个字：“你妹！”
袁宵刚回国，又是光棍一个，便临时住在学校的教职工宿舍，一套一室一厅的单元房。
满腔怒火的萧月狂按门铃，待到门打开后，却不禁呆了一下。因为袁宵的脸色看上去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你真病啦？”
“胃痛了一整夜，现在还没好。”
“怎么弄的？”
“喝酒喝的。”
萧月傻眼。
“该不会是昨晚……”
袁宵慢吞吞走进屋，哑着嗓子：“不然呢？我有胃病，一喝酒就会发作。”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一开始就说不能喝啊！”
“可是看你喝酒的那架势……”
袁宵叹气，语重心长：“我说的是‘不能’，不是‘不会’。作为一名未来的科学研究者，你的缺点就是有时候太马虎，容易忽略一些虽细小却很可能影响重大的问题。”
萧月下意识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改进的。”
袁宵一笑：“真是我的乖徒儿。”没容她回过味，紧接着就又问了句：“食堂现在关门没？”
“应该没……你还没吃饭？”
“嗯。”
“那我去给你买点粥吧！”
“嗯。”
“你这儿有药吗？要不要顺便给你去医务室拿点儿？”
“嗯。”
袁宵本就只比这帮学生大两三岁，这会儿穿着白毛衣休闲裤棉拖鞋，头发有些乱有些蓬，病恹恹的模样，委委屈屈地把自己陷在沙发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连续三声‘嗯’……
萧月仰起头，捂了捂鼻子。
我勒个去！在自己的学生面前卖什么萌啊！可耻啊！有没有为人师表的觉悟啊！有没有身为一个纯爷们的操守啊！受成这样让老子的一腔狼血情何以堪啊！不要逼老子化身强攻渣攻鬼畜攻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啊！老子还要嫁人呐，不是，老子已经是个有夫之妇了啊！究竟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在外面转了一圈，萧月才终于稍稍平复了心情。可一推门进来，险些再次把持不住。
歪着身子斜倚着沙发的袁宵，怀里搂了个超大的抱枕，上面画着一只贱贱的流氓兔，而且还是抱着奶瓶的流氓兔。
萧月使劲抽了一下嘴角，干笑：“袁老师，没看出来你还喜欢这个。”
“什么？”把下巴搁在抱枕边缘的袁宵困惑地眨眨眼，然后恍然：“因为我觉得它很可爱啊！”
偏首，用手指像是逗弄小狗似的挠了挠兔子的脖子，抬眼冲抱着保温瓶的萧月笑得人畜无害：“我忽然发现，你俩还真有点像。”
萧月愣了一下，才从旁边的镜子发现了真相。
卧槽啊！你个死狐狸！你才是胖兔子！你全家胖兔子！你一个村一个镇一个乡都是胖兔子！
作者有话说第1章 PART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