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遗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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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伯利亚，布鲁格勒德。
这是一个终年被风雪掩盖的城镇，虽然刚过中午，但漫天飞舞的雪花完全遮住了那一点点珍贵的阳光，头上是灰蒙蒙的天空，远远望去，几乎与白色的大地融为一体，疾风裹挟着大小不一的冰粒，划过脸颊，带来一种被尖刀割裂的刺痛感。
好不容易穿过一片松软的雪地，阿娜墨涅跳上一块冻得硬邦邦的冰块，用力跺着脚，双手齐上拍打着几乎要被冻住的斗篷。她抬手抹掉睫毛上沾着的冰霜，然后张嘴向双手呵出一口气，使劲搓了搓。呼出的白气一触到寒冷的空气，还没来得及飘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冷，布鲁格勒德这地方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执意留在这里只会让下一代日复一日地承受着严寒的考验，永远没有解脱的一天，在这种情况下，很容易让人生出绝望的念头。
阿娜墨涅从高高的冰崖上俯视着下方萧条的街道，虽然是中午时分，但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开门的店铺更是寥寥无几，几块残破的招牌被老旧的麻绳拴着，孤独地在寒风中摇晃着。
小镇的房屋看上去很有一段历史，到了现在已经空下了大半，镇上随处可见散乱的石块和冰块，在寒风中静静地述说着这里曾经的辉煌。阿娜墨涅一路走下来，竟没有遇到一个人。
要知道，在漫长的时光中，最基本的生存问题会逐渐消磨一切信念和决心，或许最初负责看守海皇封印的圣斗士人人都有舍弃幸福的觉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没有前辈经历的后人注定无法拥有那么高尚的思想境界。数代之后，曾经的事实都会变成传说，变成无法令后人相信的故事，和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传说相比，还是时刻都要面对的生存问题更能吸引人们的注意力。趋利避害本来就是人的天性，特别是在科技飞速发展的当代，能坚守着前人信念继续留在这里的人实在太少，有能力的人纷纷离开这里，前往碗面的世界追求更好的生活，因此，布鲁格勒德逐渐萧条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阿娜墨涅很顺利地到达了城镇中心，在这里，曾经作为布鲁格勒德象征的领主府，现在也仅仅是一座破败的古老城堡。城堡的主人似乎都不在，只余一队连小宇宙都没有领悟的冰斗士零散着守在外围，阿娜墨涅没费什么功夫就避开所有人潜入了城堡内部，顺着感觉找到了散发着海皇小宇宙的地下书库传送阵。
自从在朱利安那里碰了钉子后，阿娜墨涅便把目光转移到了这布鲁格勒德的海皇封印地，曾经被保存在这里的海皇神力结晶对她一直有着很大的吸引力。虽然在记忆里，那块神力结晶最终被拿去做了飞船的燃料，但阿娜墨涅心中始终抱有一丝侥幸，或许，圣战结束后奥利哈尔刚又重新回到了这里呢。
主神的神力何其庞大，对于这点，吞噬了冥王四成力量的她格外清楚，奥利哈尔刚既然被称为海皇的神力结晶，其性质估计和冥王的五芒星吊坠差不多。说实话，阿娜墨涅不觉得驱动一艘载人飞船会耗掉海皇的全部神力，要知道，只有灵魂附身并处于半觉醒状态的朱利安都能在全世界范围内降下暴雨，更何况是纯粹的海皇神力结晶呢。
即使，她没有关于奥利哈尔刚最终下落的的任何记忆，但凭着直觉，阿娜墨涅认为那块神力结晶回归亚特兰蒂斯的可能性非常大。显然，拥有生命支柱的那个海底神殿里并没有奥利哈尔刚，按上代圣战的进程看，那块结晶也不太可能落在在最后关头才觉醒的冥王手里。现在波塞冬的灵魂早就跑了出去，连鳞衣也出现在了另一个海底神殿，可布鲁格勒德在两百多年后还有冰斗士生存，也就是说这里还有监视的必要。
监视什么？监视一座废弃的海底神殿？
当然不是！他们监视的，应该是残存在亚特兰蒂斯的海皇力量！
阿娜墨涅猜想，或许是某一代的布鲁格勒德领主，为了减少波塞冬复活的可能，所以特地将封印波塞冬的雅典娜之壶和鳞衣从亚特兰蒂斯挪走，改放到了同样有着雅典娜封印的斯力昂海峡的水牢之下，而将包含着海皇神力的奥利哈尔刚留在了残破的亚特兰蒂斯中。这样一来，失去了神力的支持，海皇的意志便无法轻易诱使周围的人去解开封印，加隆会解开封印纯粹是无意为之。而且，会被关进斯力昂水牢的基本都是罪不可赦之人，加隆若不是得了雅典娜小宇宙的庇佑，多活了一段时间，也不太可能发现水牢的秘密。
总体来说，这分开封印的方法确实能有效的阻止海皇苏醒，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两百多年后，波塞冬的灵魂还是在阴错阳差之下重见天日。
这个猜测，在阿娜墨涅到达布鲁格勒德中心的时候得以证实。在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由雅典娜的小宇宙形成的封印法阵虽然衰弱了不少，但依旧在忠实地履行着它的职责。普通人或许感觉不到，但对于拥有神职的阿娜墨涅而言，探知到结界和冰层下方的海皇小宇宙并不是难事。
看着眼前那已经坍塌了大半的墙壁，阿娜墨涅皱了皱眉，海皇的小宇宙确实是从这里传出，但眼前这个传送阵到底还能不能用？
这么想着，她尝试着伸出一手，小心翼翼地拽下贴在墙上的雅典娜封印。刹那间，一阵强光猛地从墙壁上爆发出来，剧烈的能量波动伴随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阿娜墨涅紧张地握了握拳，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强光在持续了几秒后，竟突然毫无征兆地消失，从传送阵另一侧传来的小宇宙仿佛被什么阻拦，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娜墨涅傻眼了。
这可不是那座正在被使用的海底神殿！除了这个传送阵，她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到达亚特兰蒂斯！！！
不甘心之下，她上前一步，一手贴在了被破坏了一大半的三叉戟图案上，属于神明的小宇宙源源不断地涌出，强行灌注到传送阵内部，随着一阵猛烈的震动，原本就破损大半的墙壁轰隆一声裂开一个大洞，巨大的吸力骤然出现，猝不及防之下，阿娜墨涅一头栽进了墙壁后的大洞。在异状之前，她的精神瞬间绷紧，神明的小宇宙愈发剧烈地燃烧起来，随后狠狠地撞上了一层无形的能量薄膜。
是结界？
这个念头刚浮现在脑海，阿娜墨涅只觉得后方的压力突然大增，似乎在用力将她往面前的屏障里推去，而前方的小宇宙结界同样不甘示弱，死死抵挡着外界的入侵。这样一来，阿娜墨涅就倒霉地成了两者之间的夹心，前后同时传来的压力令她只觉得全身隐隐作痛，不得已只能加大了自身的小宇宙燃烧，拼命向前面的结界挤去。
僵持了没多久，结界终于承受不住外界的双重压力，如战栗般地颤动起来，随后，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裂纹像蜘蛛网一般，迅速自一点蔓延开来，在后方持续的压力作用下，阿娜墨涅自裂痕中央一头扎了下去，紧接着，海水源源不断地从结界的缺口倒流进来，在急速的水流作用下，缺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开来。
“糟糕了……”
阿娜墨涅的嘴角猛地抽了抽，她飞快从地上爬起来，焦急地环顾四周。似乎是感应到了结界破碎，弥漫在这座海底城市的海皇小宇宙开始自发地向着缺口处汇聚，努力修补着结界的裂缝。只可惜，或许是被封印得太久，结界修补的速度竟远远赶不上缺口扩大的速度，海水轰隆隆地从上方倾泻而下，大有不淹没此城不罢休的趋势。
在意识到海皇小宇宙可以修复结界后，阿娜墨涅也管不了自己体内的神明小宇宙属性是否对应，整个人瞬间出现在一座较高的建筑顶端，抬起双手按在结界上，全力燃烧着体内的小宇宙。
轰——
在其他小宇宙加进来的瞬间，整座海底城市恍若从沉睡中苏醒，以一种震耳欲聋的轰鸣回应着阿娜墨涅周身的小宇宙。原本耸立在城市中央的巨大冰柱在剧烈的震动中迅速裂开，化为无数细小的冰粒铺天盖地地散落下来，冰柱碎裂后，结界缺口扩大的情形在瞬间被扭转，竟以一种比刚才快上几倍的速度强行修复，没一会儿，整个结界便已恢复如初。
“呼呼……好险好险……”
阿娜墨涅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突然调动如此庞大的神明小宇宙，现在她全身都充斥着一种酸痛的感觉。她在原地调息了一会，待到城市的震动完全消失之后，这才定下心神，认真打量起四周的景色。
从神话时代流传至今，历经战火的亚特兰蒂斯无可避免地呈现出一片衰败之景，昔日的辉煌一去不复返。置身其间，阿娜墨涅似乎能从周围的断壁残垣中，看到这座城市曾经经历过的繁荣时代。
“时间啊……”
她忽然低低叹息一声。无论是怎样的辉煌，都抵不过残酷的时光流逝，即使是神明，也是一样。
甩了甩头，阿娜墨涅很快抛掉那些莫名涌上的惆怅情绪，她仔细感受了一下，然后果断地向着海皇小宇宙传出的方向跑去。整座亚特兰蒂斯被海皇的力量完全包裹，置身其中，她甚至能感到自己体内的神职正源源不断地吸收周围的小宇宙。而从不远处传出的小宇宙波动就如黑夜中的一盏明灯，牢牢牵动着她的心神，让她下意识地想去夺取那股力量。
穿过一条被细碎冰粒覆盖的残破走廊，在转过一根石柱后，阿娜墨涅一眼便望见了不远处正散发着盈盈蓝光的美丽结晶，但随后，她很快被奥利哈尔刚后面的那座冰像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这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阿娜墨涅的内心竟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这位女性身上似乎有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虽然她整个人已经完全化为一座冰雕，但那丝浅浅的、似乎能包容一切的温暖笑容却永远凝固在了她的脸上，只是单纯地看着，就有一种想相信她的感觉。
她的理想、她的努力、她的坚持，相信她所做的一切，渴望和她一起并肩前行。
即使被冰封在这里、看过无数的悲伤，她依然能保持着这如阳光一般温暖的笑容。
在这样的微笑面前，阿娜墨涅忽然觉得自己竟是如此渺小。从看到的第一眼起，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成为和眼前这位女子一样的人，但这并不能阻止她那种发自内心的敬仰。
上辈子的叶娜一直非常喜欢瑟拉菲娜，那是一位温柔、坚强、乐观、真正靠自己的力量去克服面前的困难的勇敢女性。她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但在叶娜的心中，只有瑟拉菲娜那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属于人类的女神。
雅典娜终究是神，而她，不属于另一个种族，只属于人类。
“瑟拉菲娜小姐……”
阿娜墨涅轻轻唤了一声，她缓缓走到冰像面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轻轻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对方的肌肤。
可没想到，在她的指尖碰到瑟拉菲娜的一点点发梢之时，那一点银白之色竟突然碎裂！
没错，就是碎裂！
只是轻轻一触，包裹了那缕银白发丝的冰凌竟不可思议地碎成一粒粒细小的冰晶，连带着其中的发丝一起。那仿佛不是冰像，而是由粉末堆起来的人形！
阿娜墨涅闪电般地缩回手，又惊又疑地瞪着那碎掉的一小节冰凌，心脏竟剧烈地跳动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她赶紧后退两步，认真打量着面前的冰像。只见瑟拉菲娜自腰部以下都被封在冰中，厚厚的冰层紧紧和地面连在一起。可是，她的上身没有一点点冰屑，反而透着一种奇异的光华，苍白的皮肤犹如没有瑕疵的玉石，不，不仅仅是肤色，仔细看去，那肌肤更透出一种冷而硬的质感，就像用白玉雕刻的塑像！
瑟拉菲娜的上身微倾，双臂稍稍弯曲，呈环抱状，似乎在护着什么。而在她的双手之间，一块纯净的神力结晶静静地悬浮在空中，柔和的小宇宙一点点从结晶内部散发出来，透过她的身体，最终传到这亚特兰蒂斯的每一个角落。
阿娜墨涅的心里忽然浮起一丝淡淡的哀伤，是啊，瑟拉菲娜她，早在两百多年前就去世了。她的身体在神力和冰封的双重作用下，最终转化为现在这种奇异的姿态。
一座美丽而脆弱的雕像。
…………………………
抛开心底的各种情绪，阿娜墨涅再次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奥利哈尔刚上，在瑟拉菲娜的遗体面前，她的心情也变得极为平静。没有以往那种迫不及待，这一次，她缓缓将手放在了奥利哈尔刚上，生怕动作一大，就会给瑟拉菲娜的遗体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这一次，涌入体内的神明小宇宙格外平和。阿娜墨涅闭上眼，慢慢引导着体内的小宇宙与海皇的力量融合，整个人逐渐陷入一种极致的宁和之中，静静地感受着海皇的小宇宙。
阿娜墨涅从来没想到，神的力量居然也可以如此温顺。海皇的小宇宙对她这个新主人并没有半分排斥之意，极为顺从地与她体内的小宇宙融为一体。从外面看去，阿娜墨涅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片柔和的蓝光之中，宁静的气息缠绕在她周身，久久不散。在融合的过程中，与她接触的奥利哈尔刚逐渐变淡，最后化为一块完全透明的晶体，萦绕在表面的神力最终完全消失。
直到融合结束，阿娜墨涅都没有半分不适，更令她感到惊奇的是，最后出现在她体内的海皇神职竟然慢慢融入了石头之中，令石头内的小宇宙呈现出一片令人迷醉的蓝金色。同时，那附带的属于海皇的小宇宙属性并没有像之前的冥王小宇宙属性那样被完全抹除，阿娜墨涅似乎能感受周围那浓郁的水汽，就如她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睁开眼后，阿娜墨涅意识到，恐怕只有这一次的小宇宙融合才算是完全成功。和被抽成一个空壳、到现在都不受控制的胜利神职比起来，现在的她已经能初步掌控海皇的神职，这不得不说是一个非常大的突破。而她之前吞噬的那些小宇宙通常只能以极为粗暴的形式爆发出来，可现在，她只觉得这世上所有的水都成了她的身体，能随她的心意变换成任何形态，现在的她，就如那掌控大海的神！
轻呼一口气，阿娜墨涅抬眼注视着瑟拉菲娜柔和的脸庞，随后真心实意地向她鞠了一躬。
“谢谢您，瑟拉菲娜小姐。”她轻声道。
如果不是这位女子一直在无形之中引导着她，她绝对做不到现在的程度。
正想再说点什么，阿娜墨涅忽然神色一变，在她的感觉中，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小宇宙竟突然出现在附近！而且正顺着这附近的冰层向她迅速逼来！那种精妙的小宇宙控制能力，竟比她这个擅长操控小宇宙的圣斗士还高上几分！
是谁？！这里难道还有其他人！
阿娜墨涅的肌肉瞬间绷紧，意识到瑟拉菲娜的遗体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她只能猛地抽身后退。在下一刻，阿娜墨涅只觉得周身一紧，从那股小宇宙中传出的冰凉气息毫无阻拦地侵入她的肌肤，转瞬间形成一圈圈晶亮的冰环，牢牢地制住了她的所有动作！
阿娜墨涅又惊又怒，她在落地的同时猛然回头，在看清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附近的人影后，她所有思绪瞬间凝在了一点，大脑中“诈尸”二字瞬间刷屏！
突兀出现在场中的绿发青年一手微抬，周身散发着强大而平和的小宇宙，那由指尖延伸出的一串长长的冰晶一直连接到阿娜墨涅身上。他冷眼注视着前方的少女，薄唇微抿，深邃的眸中透着一丝戒备、一丝惊疑。
最终，那犹如玉碎般清冷的声音在殿中缓缓响起。
“……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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