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双》春寒待晓眠

63、暗流（一）

　　“格格别泄气，您再耐心等几天，王爷那么宠您，怎么会当真罚您？不过是借着这事儿束束您的性子，格格平日那么灵慧，怎么连这都看不透？”眼见着思梦一天比一天发蔫，天盈除了柔声细气地劝慰之外别无他法。
　　“去去去，别拿哄孩子的那一套来哄我，我又不是六十。”思梦沮丧的垂着头，窝在椅子上对手指， “我看阿玛这一次就是故意的，这都快十天了，他连一点儿见我的意思都没有。”
　　“还不到十天啊！”天盈惊讶，“您就这么坐不住？”
　　“我当然坐不住，我外面还有一堆事呢。”思梦扳着手指嘀嘀咕咕盘算着，“说好陪着傲天逛京城的，这下子全泡汤了，傲天在外面等不到我，没准儿还以为我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呢！”
　　“傲天——”天盈叹气，怎么又是傲天？
　　“等一下，天盈，今儿初几？”思梦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跳起来问。
　　“初几？格格您过糊涂了吧？今儿已经十九了，再过十来天就是王爷的千秋。”
　　“啊？！”思梦大诧，“十九了？这么快？”
　　“是啊，怎么了？”天盈纳闷，就看着思梦在房间里兜着圈子，嘴里不停地嘀咕着：“十九十九十九……傲天二十离京，我答应过要去送他的。”
　　“格格您……”您出的去么？怎么就这么在意这个傲天？天盈直觉中感到一阵不安袭上心头，然后很应景的听到一阵凄厉的乌鸦叫声从窗外传来。
　　“我一定要去送他！”伴着鸦鸣声思梦停住了脚步，奔到书桌旁开始写便条，然后捏着那张纸冲向偏房。
　　吃饱喝足正昏昏欲睡的琉璃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脑袋吓了一跳，晃了两晃才稳住明显营养过盛的身形，歪起脑袋困惑地打量思梦。
　　“看什么看？不认识啊？”思梦站在矮凳上扣起手指弹弹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帮个忙呗？”
　　琉璃眨眨琥珀色的眼睛表示不解。
　　“看看这个。”思梦晃晃手里的便条，“把它送到福升客栈怎么样？上次带你去过的。”
　　琉璃垂下头看一眼便条，立刻像受到了冒犯一般，它蹭了蹭爪子不屑的偏过脑袋，开始一丝不苟的打理羽毛，视面前思梦的存在如无物。
　　“干嘛？不合作？”看到琉璃一副“我不认识你”的架势思梦开始运气，“快懒死你了，瞧瞧你都胖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说出去运动运动？赶明儿飞都飞不起来了！”
　　琉璃嘴巴里咔哒一声，正过头不满地抖抖翅膀，索性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行啊，长本事了啊，居然不理我？！”面对着这样一只高智商的鸟类，思梦感到简直不可思议，“喂，喂喂，真不帮忙啊？”
　　她伸手捏起琉璃把它提下来抱在怀里晃了晃，琉璃立刻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很没骨气的在思梦的怀里蹭了两蹭，迅速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放松下来。
　　这什么态度？思梦极度不满中陡然松手，琉璃猝不及防，在触地的一刹那才展开翅膀狼狈的扑棱回架子，然后很气愤的咂着嘴猛瞪思梦。
　　思梦大笑，夹着纸条的手指伸过去刮弄琉璃线条优美的喙，“哎，我说，你不会是不认识路才不敢去的吧，原来我捡回来一只小——路——痴？”
　　听到这话琉璃显而易见的火了，它猛然向前一探张口咬住了那张字条，然后连个告别的表示都没有，头也不回的振翅飞了出去。
　　“什么毛病这是？”思梦慢条斯理的拍拍手，走出去目送那个肥硕的小东西，“显然我把你给惯坏了，果真是慈母多败儿，瞧瞧，恃宠而骄啊啧啧啧……”

　　半个时辰后福升客栈
　　“这是海东青？！天，这位二格格手里还真有好东西！”□□绕着桌子小心翼翼地端详着琉璃，琉璃正余怒未平，立刻两眼冒火恶狠狠地瞪回去。
　　“别靠近它，当心它伤着你。”傲天连忙嘱咐。
　　“我知道，我家祖上曾为成吉思汗驯过鹰，我听说过这东西的厉害。”□□丝毫不惧反而兴奋异常，“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海东青呢！都说海东青最是高傲，宁折不弯的性子，这小家伙竟然肯为她办送信这种事？！这怡王府驯鹰还真有一套。”
　　“不是驯的，听她说这鹰莫名其妙的就跟定了她，通灵了。”傲天看完便条，扭头对着琉璃笑，“小东西，你稍等一下。”琉璃闻声收回狠辣的目光，歪头似乎极为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傲天，然后很是烦倦的闭上了双眼。
　　“不驯都这么听话？宝贝啊！”□□跟着傲天来到书桌旁，仍扭头看着那边兀自闭目养神的琉璃，“少爷，咱们想个办法把它弄走怎么样？”
　　“你可以试试看。”傲天提笔开始写回信，边写边说，“不过你要是一不小心有个好歹，我不负责照看你阿妈和那个什么其其格。”
　　“蒙根其其格！少爷，蒙根其其格！我的其其格不用人照顾，她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看顾好我阿妈的。”□□怨怼，“不过这么小的海东青就有这么凶？”他又凑过去看琉璃。
　　“我也很想知道，所以我不反对你去试一下。”傲天写好了便条，伸到琉璃面前微笑，“麻烦你喽。”
　　琉璃张口咬住，吝啬的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转过头抖抖翅膀便飞了出去。
　　“它好像不太喜欢我们，觉得我们不是朋友么？”□□脑袋探出窗外，视线追随着那个转眼远去的小小身影。“没这么神吧？”
　　“不太懂礼貌啊……”傲天评价，“不过是挺灵的。”

　　然而比起灵气这次琉璃却要让贤了，事实证明我们的古人把乌鸦和晦气划上等号是有着深厚的经验积累作为基础的，在一些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事情上，乌鸦似乎更具灵气。
　　次日，当思梦绞尽脑汁的混出府、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依依惜别、再千辛万苦的翻墙溜回房时，才意识到似乎该忏悔这天出门之前没翻黄历——她那精明睿智冠绝朝野、才具卓然耳目灵通的父亲——和硕怡亲王正斜靠在她那只特大号的茶枕上闲适地翻看着诗集，旁边的小几上，一摞写满字的纸张看起来甚是眼熟。
　　一溜出去就被逮，这是——在拍还珠？
　　“回来了？”允祥放下书抬头看过来，手指按在纸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嗯。”
　　“人送走了？”
　　“嗯……嗯？”思梦立刻扭头看天盈，后者连忙摆手满脸写着“我不知道我很无辜”。
　　“你看她干什么？你的事情我非得问她才知道？打量你阿玛连这点事情都查不出来？”允祥的语气沉稳柔和，平静的犹如金秋的湖面——波澜不兴，“敢小瞧本王，这罪名可不小呢，回头把这条补上。”他又敲敲那摞纸。
　　“……是。”
　　“功夫学得不错啊，以一敌三，是不是该给你另请个师傅了？”
　　连这都知道？！思梦惊出一身冷汗。
　　今天去送傲天，出城没多久就遇上了劫道的，人数虽不多功夫却是出奇的好，几个人差点吃了亏，幸好思梦及时引来了驻卫宣武门的卫兵，这才安全脱险。不过这事老爹这么快就知道了？那么那件事……
　　“不过到底双拳难敌四手，要不是你身上东西带的全，今儿这事儿还真挺悬。”允祥抿抿嘴角，话语里甚至带着一点后怕，感情真挚的无可指摘。随后他向前探了探身子，像是准备八卦他人隐私一样故作神秘而又热情洋溢的询问：“这事过去了我倒是有点好奇，你当时用来调动宣武门卫兵的腰牌是哪里来的？”
　　果然瞒不住。思梦在心里哀叹，老爹你饶了我吧，人家今天已经很倒霉了。
　　“让我想想，是——甘珠尔？你那天胆大包天地带着他到二堂祸害了一通还说是要给我送点心，就是那时候把腰牌顺走的吧？”允祥遗憾的看着思梦，一脸的不赞同，“你当姐姐的怎么就不知道教兄弟点儿好？这么小的孩子你教他顺手牵羊？！”
　　“我没……”好大的帽子，思梦无言以对。明明是甘珠尔自己乱翻带出来的，她不过是从那小子手里没收之后没有上交而已啊！
　　“怎么样？怡王府的腰牌用着还成吧？嗯，这么说起来这腰牌在你手里的日子可不短了，都干了点什么啊？据说是整治过几个小混混，戏弄过一个进京述职的云南小吏，哦，似乎还跑到杂货铺子里顺过人家一块儿杂玉，事情闹到最后连巡城御史都招来了——”允祥又向前探了探身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很感兴趣的问道，“奇怪了，这些事儿你怎么都没写上？”他戳戳手下那一摞纸。
　　“……”我能都写上么？思梦不忿。原还纳闷怎么老爹丢了令牌这么久都没发现，忐忑不安了很久，现在看起来老爹早就心知肚明了。
　　“‘掺掺女手，可以缝裳。’你还看这个？嗯——”允祥也没等思梦的回答，随即站起身，迈步前顺手点了点桌上一本翻开的《诗经》，“——不指望你做到这样，可也不能总这么不着调吧！都这么大的人了，啊！”
　　“啊？阿玛——”看老爹起身一副打算走人的架势，思梦有些犯晕，训了一顿这就算完了？那禁足令呢？令牌的事呢？傲天的事、弘历的事、弘晳的事呢？不会都没事了吧，怎么心里反而突然这么没底呢？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你还有事？”说话间允祥已经走到门口，闻声回头疑惑的问道。
　　“阿玛您……就没什么旁的事情要交待了？”思梦问的小心翼翼。前面阵仗那么大不会突然就这么没了下文吧？
　　“旁的事情？”允祥一脸不解，想了一下开口道：“哦对了，下个月就是皇上万寿，虽说是还在服里不能大办，你也该好好准备准备，我今儿在宫里听人说起，你跟娘娘说早早的就开始琢磨这个事儿了？不错，不枉你皇父平日里那么疼你。”允祥眨眨眼，嘴角竟极不合身份的流露出几丝幸灾乐祸。
　　天，这宫里到底有什么是阿玛你不知道的？！思梦愕然。
　　“好好准备，阿玛走了。”允祥挥挥手，走出门。
　　这就没事了？思梦挠挠头，忽然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劲。老爹的反应不对，从十天前对范西屏的处理就开始让人觉得不太对劲，那个禁足令下得更是近乎莫名其妙。
　　“阿玛——”心头有个什么想法一闪而过，思梦顾不得多想立刻追出去，“您和……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嗯？”允祥缓缓转身，眯起眼睛。秋日的夕阳穿过已不再茂密的叶片洒落在他的肩上，斑斑驳驳，他就站在那一片零落破碎的晚霞中，修长的影子伏在地面上，很是清减。
　　“你说……什么？”允祥像是没听到，又更像是听到了却不敢相信般，试探的询问。
　　“你们……之间……”思梦一时冲动之下，将瞬间掠过心头的猜测脱口而出，此刻看到允祥不辨喜怒的神情，才开始反思这个话题是不是根本不该自己来操心。朝廷里原本就是非多，这两个人说到底也是君主与辅臣之间的关系，有什么不惬也不是自己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能置喙的啊！要知道向来好奇心杀死猫耶！
　　“唔？”允祥扬扬眉，向无法继续的思梦示意自己还等着她的问话。
　　可是如果自己的想法靠谱的话，这可是信任危机啊，弄不好要出大问题的！想到史上雍正刻薄多疑、冷面寡恩的评语，思梦打了一个激灵，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
　　“思梦？”
　　算了，死就死吧，真玩儿砸了就当我恃宠而骄好了。思梦走近一些，看着树荫下父亲高深莫测的神色，放低了分贝咬牙开口，“您和皇父——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了什么误会？”

作者有话说

　　讨厌的资本家，周末还要加班，也不晓得给不给加班费？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