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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梅林之书(上) ...


  •   Prologue

      金属铠甲碰撞所响起的,锵鎯的华丽之音。

      那声音,那光芒,骑士在光芒里出现的身影,这样的回忆,在他之后的人生里也从来没有过丝毫减损。

      “我是Saber,与你一起战斗的Servant。“

      在耳边响起的语言仍然鲜明,回忆中的影像也深深的刻在心里。

      骑士银色的盔甲,金砂般的短发,祖母绿的清澈眼睛里,都洒洒落着苍银色的月光碎片,那样的景象,无论跨过了多少时间也烙印在灵魂里,哪怕是坠入地狱也无法忘记吧。

      从那之后又经过了漫长的时间。

      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遇见圣杯,与结下契约的那个人一起战斗的日子,是只有半个月时限的物语。

      “这个圣杯是错误的,我会协助你彻底毁掉它“

      为了追寻奇迹,穿过了无数时空和战场的骑士正直清澈的眼神仿佛不曾有过动摇。

      “Ex——caliber!“

      那骑士手中的高洁之剑迸发出的耀眼光芒,虽然再也无法用双眼看到,但那光芒如同夜空中的北极星一样,只要抬头看去就会一直让他不会偏离自己的道路。

      那是一段漫长的旅途。

      他的旅途一直没有终点,也没有结果。

      只是虽然伤痕累累,真正想要的东西也无法得到,但在漫长的旅途中所看到的美丽风景仍然让他感到满足。

      只是虽然仍持续着旅程,但永恒不灭的事物是不可能存在的。

      机械,□□,精神,只要使用就会渐渐磨损。

      该走向何方,该做些什么才可以到达目的地。

      他在这太过漫长的旅途中,忘记了自己的过去,丢失了自己的名字,迷失在连概念都同样变得模糊的时间里。

      只是他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那镌刻在灵魂里的声音、话语、景象也被锁进钢铁之心里,没有一刻因为这近似永恒的旅程所损坏。

      那之后又经过了多少同样的岁月,走过了多少路,内心所剩下的东西几乎都已经消失殆尽的时候,早已并非人类存在的他,站在了一片被晨光映照,染上金黄色的草原上。

      自然的停下了脚步,虽然视线彼端只有地平线的空旷,但不知为什么,心中却涌起了怀念的感觉。

      看着这样的景色,他几乎想要流下泪来,却无法在自己内部找到原因。

      于是旅人暂时停下忘却了出发地的旅程,留在了这片草原上。

      只是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开始旅行之后,有什么与之前漫长的旅途不同了,他所跨越的时间不仅仅让他成为了不同的存在,也让他明白了历史的轨迹和自己应该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个“不合时宜“的魔术师出现在了这世界上。他穿行在诸王的城堡间,行走于苏格兰的森林里,人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进行着从未出错,但未必受欢迎的预言。只是就算是将他视为不详黑鸟的王们,也仍然尊重他的智慧。

      那个看不清面目,时而如同老者,时而如同青年,时而变为少年面貌的预言者,人们认为他是阿瓦隆的精灵王奥伯龙与凡人女子结合生下的半精灵,有人称他为米尔迪恩,还有人叫他为

      ——梅林。

      凡是在历史上认为没有梅林这个人的,可断定他是一个愚昧的瞎子,关关于这位智者流传下来的许多遗迹都可以证实了这个人是存在的,尽管这些有实证的故事所跨越的时间长度令现在的人难以置信,但真实性却是有保证的,其中最令人信服的,正式亚瑟及其骑士们所留下的永久纪念品。因此我们在讲述这位先知的事迹时,必然要提及到他与那位亚瑟王相关的历史。
      ——某叠从未被刊印的破旧羊皮草稿

      01 尤菲阿斯骑士是怎样因为国王的苦恼寻找到梅林,以及梅林是怎样向尤瑟王献上计策,成全国王与康沃尔公爵的夫人亲近,让亚瑟在正确合法的时间被怀上的。

      住在卡美洛城,执掌不列颠全境的尤瑟王,在狂风暴雨般奔向自己治下康沃尔郡的公爵所在的塔拉贝尔城堡,和公爵的军队大战一场,双方都死伤了不少人,并且将对方严密的包围在塔拉贝尔城里之后,却被心火所焚烧,缠绵于卧榻,为疾病所苦。

      国王在这战斗中并没有受很严重的伤,这病实在并非因为伤病而起,完全是因为尤瑟王的内心被两股交织的火焰灼烧的痛苦显现在了□□上。其中一个是因为康沃尔的丁塔吉尔公爵居然拒绝自己派去信使令他带着夫人茵格英来觐见,并且布置了这么多人来抵抗自己这件事的愤怒;另外一方面则是公爵美丽而智慧的妻子茵格英的相思眷恋,还有她居然在国王于自己的城堡里向她表露了恋慕之情,就立刻与自己的丈夫策马赶回了康沃尔郡这件事。

      这时一位名叫尤菲阿斯的贵族骑士来到营帐里看望国王,他看到国王没有明显的外伤和感染发烧的迹象,却精神萎靡的样子,感到十分蹊跷,就顺势试探了起来:

      “王上,您究竟是因为什么生了如此重病的呢?我们都是追随着您的龙旗讨伐叛逆,将自己的忠心毫无保留的放在您的脚下,将自己的生命也交在您的指挥之下的,因此您如果有什么烦恼,又不方便让所有人知道的话,我可以对着圣经发誓不会把您说的话告诉任何人,这样除了您一个人烦恼之外,我也可以替您想办法啊。”

      这位忠心的骑士没等到尤瑟王有所反应,就把手放在国王床头矮几上摆着的圣经上发下誓来。而国王看到尤菲阿斯骑士这样的表现,终于说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唉,你不必如此的,况且就算我把事情都告诉了你,恐怕也没什么办法了。“

      尤瑟王对尤菲阿斯骑士摇了摇头。

      ”我实在是由于对康沃尔的那位美丽的茵格英夫人爱慕非常,无法自已,又因为她不光无情的拒绝了我只是单纯的思念着她的心,还这样的与我敌对了起来,实在是又气又爱,这才生起病来,看来是没有康复的希望了。”

      尤菲阿斯听到国王这样说,心里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想着怎样能帮助自己的国王解决这个心病,苦苦的思索之下,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以及那个人在以前遇见自己的时候说过关于未来的话。于是他重新从刚才国王赐给的座椅上站起身来,单膝跪在尤瑟王的床前,握住了国王的手:

      “王上,您实在不必如此焦虑,我听人说那个梅林正在这附近,请您让我去把那个魔术师找来吧,他能够治好您的病,并且能使您称心如意。”

      尤瑟王听到骑士这样说,虽然不知道骑士能不能找到那个因为某些原因不太受诸王的欢迎,办事却很有一套的魔术师,但是还是抱着希望看着尤菲阿斯骑士出了营帐。

      尤菲阿斯出了尤瑟王的大营就骑上了马,向着别人说有那个魔术师出现的村庄奔去,不过在他还没有走到四分之一路程的时候,就被路边一个好像一直等在那里的人拦了下来。

      看那个人的穿着和外表,可不应该就这样将穿着闪亮盔甲的尤菲阿斯骑士挡在路中央。挡路的人看起来没有什么身份,并且看体格和身形像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穿着破旧,宽大的衣服却浆洗的十分干净,把该是围住脖子的暗红色长布拉在头上,遮挡直射的阳光,这个奇怪的少年周身清爽并不像正在田间劳作的样子,却有着与经常在烈日下劳作一样坚果褐色的健康肤色。

      少年人抱着肩膀看着在马上的尤菲阿斯骑士,没有因为自己这种不礼貌的行为向骑士道歉,反而用恰当不粗鲁的规范措辞,以在面对对他这样的贵族,却显得过于不逊的态度,反问骑士在找什么人。

      虽然眼前这个少年人令他感到自己在哪里见过,但骑士并没有在记忆里把这个人认出来,并且因为自己国王的病情虽说并非危急,但仍然不能耽搁,骑士随便敷衍几句这个最多是平民的小孩就准备走开了。

      结果那个面貌陌生的少年却继续用不够礼貌的态度,又好像很无奈的对尤菲阿斯爵士爵士说话:

      “哎呀,看来我是不应该指望你能认出我来。我知道你在找谁,你不是在找梅林吗?不用再找了,我就是。

      虽然平时尤菲阿斯骑士的表现都是个温和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容易轻信。虽然他也听说过许多传闻,里面有一个就是,梅林这个半人的魔术师,天生就令别人无法记住他的相貌,并不是因为面孔平凡,而是好像一种魔法,就算上一刻你记住了他的样貌,等移开视线再看回来的时候,会再次发觉这是一张陌生的脸。而且尤菲阿斯拼命回想所剩不多的记忆,似乎之前见到的魔术师比眼前的少年人高了很多,年龄和声音也不尽相同。

      其实梅林的可以变化的外形并没有那么多,但是似乎他的面目无法令人们的脑袋里留下记忆,也正是这个缘故,人们甚至都没有留下过一张这位预言者的画像。

      梅林也看出了尤菲阿斯骑士瞧不起现在一身和乞丐打扮差不多的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于是就和骑士解释了起来:

      “怎么,难得你还曾经见过我,并且从我这里得到过建议,难道如果我不是用与上次完全一模一样的着装和身型出现在你面前,那打仗的时候被昂贵金属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脑袋,就无论如何都认不出吗?“

      虽然这串令人听起来不舒服的讽刺话语,的确很像是尤菲阿斯骑士听说以及遇到的那位梅林,但这过于年轻的形貌还是无法令骑士信服,于是不想再继续为难他的魔术师就把上次遇到骑士的情况,骑士的马匹、衣着、甚至所佩戴的饰品和手臂上系着方巾的花纹都形容的一般无二,因为那个被人馈赠的祝福之物之前被拿去清洗,并不在身边,尤菲阿斯爵士这才惊奇的看着少年的梅林,内心已经相信了他的话,却还是表现出怀疑的样子。

      于是梅林就给了骑士一个建议来向他展示自己的法力:

      “这样吧,你离开国王的营地也不远,可以先骑着马回到营地向尤瑟王报告。就像看到一样,我并没有准备马匹,但是我并不会比你向国王禀告的晚到一句话以上的时间。”

      尤菲阿斯骑士感到这样的建议很有趣,于是就点头答应了,不过梅林在这个时候也提出了要求:

      “你要跟尤瑟王说,如果他愿意立誓满足我提出的所有条件,并且不出差错严格的执行,那么他所能得到的荣誉和利益比我所得到的更多,他的一切愿望都能如愿以偿。”

      尤菲阿斯在策马飞奔之前立刻回答:“如果能做到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我就完完全全的相信了。那么这些要求也并非是什么不合情理的事情,这一切我都可以照半。

      于是梅林站在原地点了点头:“那么很好,你的国王可以称心如意地达到他的愿望的。”

      于是尤菲阿斯边想着,梅林这位术士答应做的事情里没有一件是不成功的,边高兴的放步奔回到尤瑟?潘德拉贡的营帐,告诉他自己已经见到了梅林,当国王问起梅林在哪的时候,尤菲阿斯回答说:

      “王上,他一会儿就到。“结果话音还没落,他就发现一个面目陌生,但是身形挺直,看起来有气度和智慧但是面目陌生的白发老者已经站在帐篷口了。

      梅林正要进来觐见,而国王一看到他就对他表示欢迎,梅林也在尤菲阿斯骑士述说详情之前,把之前打赌的事讲给尤瑟听,而国王听到这件事,除了对梅林的帮助有了希望之外,也觉得这件事十分有趣,脸上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

      这时候梅林提出要国王对着《四福音圣书》立誓,要向与尤菲阿斯爵士说的一样,必须实现自己的要求并且严格的按照自己提出的计策行事,不能有丝毫的敷衍和误差,才能帮助国王,并且保证他的愿望都能够实现。

      国王把手放在圣经上发了誓这才听到了梅林的要求和计划,虽然嘴里说着这样的方法不够光明正大,内心却因为愿望今天就能达成而十分喜悦。

      虽然尤瑟并不情愿答应术士的要求,把自己孩子交给梅林,按照他要求的方式去抚养,不过想到这位预言者精准确切到吓人的预言,想到他透漏给自己的那一部分未来,也不得不承认,不管是为了自己的荣光还是自己继承人的将来考虑,魔术师的这些要求确实一点也不过分。

      虽然尤瑟王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情对魔术师自身根本一点好处也没有,因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帮助自己而产生了一丝怀疑,但还是被喜悦的心情冲淡了一切,而且这个没有面孔的人在诸王和领主间本来就一直扮演着这样不讨好的角色,早就没什么人会大惊小怪了。

      想通了的国王好像从未生过病一样从卧榻上站了起来,让随从收拾行装,同梅林一起在天黑前视野还十分清晰的时候离开了包围圈,因为这会让困守在塔拉贝尔城堡里公爵看到国王离开,诱使他离开围墙坚固的城堡,从何解决国王和一心爱慕着的女子间最大的障碍。对提出这个计策的梅林来说,这可并不是什么存在变数和失败的计划,而是只要满足条件就一定会发生的既成事实,所以在国王还没到达十英里路程外,公爵夫人所在康沃尔郡的丁塔吉尔城堡时,公爵就已经被尤瑟的军队杀死了。

      按照计划,国王现在有着除了他自己以外的看起来,都完全和康沃尔公爵一模一样的外表,而梅林装扮成康沃尔公爵随从骑士郁丹纳斯,和国王一起进入城堡,因为忠诚的尤菲阿斯骑士却无论如何都表示要护卫在尤瑟身边,于是梅林就让他扮成公爵的另一个骑士布瑞协斯,三个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城堡,并没有人将他们当做其它的人。

      而尤瑟虽然在看到茵格英夫人的时候就想向她更多的地诉说自己心中的爱意,但是在开口的时候国王,却听到外表看起来像是郁丹纳斯骑士的人发出了一声轻咳,挑起眉,隐秘地带着讽刺微笑,却用眼神提醒国王要严格的遵守计划。并且同来的尤菲阿斯骑士也用着布瑞协斯骑士的脸担忧的看着国王,决定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就算自己死了也不能让尤瑟王受伤。

      于是想起了自己必须遵守“神秘“施行规则的国王只好敷衍说自己有些不舒服,要早点休息,这才睡在了茵格英身边,这个时候,十英里之外的康沃尔公爵已经死了三个小时了。就这样,当天晚上,在正确的时间里就有了亚瑟。

      虽然尤瑟王王本人因为第二天连一丝天光都未出现的时候就被梅林催促着离开了茵格英夫人的床榻而不满。但正是因为梅林的当初周密的计划,在公爵死后的十三天后,通过尤菲阿斯骑士出色的协商手段,让尤瑟王迅速的和茵格英夫人举行了婚礼,这最终令亚瑟出身在各种律条里都是合法的婚生子。

      于是,当后来亚瑟将要继承王位,人们质疑起来的时候,亚瑟王有着这样一个无可挑剔的身世来进行回击。

      02

      阿托上午九点的时候,才在透过窗户偏折成绿色的晨光中睁开朦胧的双眼,在从没睡过的柔软羽毛床垫上翻滚了好几圈之后,男孩才想起昨晚自己明明追丢了走飞的猎鹰库利,在夜晚的森林中迷了路,难忍困倦,在一棵大树下堆积起来的树枝上蜷缩着身体睡着的,“腾“的坐起身来,睁大了翠绿色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起周围来。
      房间里除了阿托之外并没有人在,虽然镶在高处窗户上的小块玻璃看起来纯净贵重,但包括他睡在上面的床在内的其它家具和柜子,看起来却是用森林里普通的木材打造的,看起来外形简练,并不珍贵,只是当男孩扶着床头,光着脚跳下一点灰尘都没有的木地板时,却发现床架的木质触手没有一点毛刺,打磨的十分光滑,并且和自己在城堡睡的那张动一下就会咯吱作响,似乎下一秒就会散架的窄床比起来,十分的宽大结实,有三个阿托这么大的男孩在上面翻滚打闹都不会掉下来。

      不过除了床和柜子,这个房间里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石砌的墙壁上覆盖了一层白色的涂料,整个房间里除了被子散发出的阳光和类似花香的清洁味道,并没有一丝有人住的味道。

      花掉除了监护人艾克特给他自己的儿子凯还有非亲生的阿托请来的家庭老师上课还有在田地里干活之外的时间,和凯一起,或者不如说做凯的跟班,同样穿梭在城堡的厨房、储物间、牛棚、马厩和鹰舍里,还有偶尔收到邀请,跑去农民家玩耍的阿托,对于人居住的味道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就算再怎么清洁,这种连一点湿润的霉味都没有的室内空气还是让男孩觉得奇怪,怀疑自己是不是落入到了有洁癖的妖精手里,为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而惴惴不安。

      就在阿托犹豫着是不是要趟回床上装睡,趁着神经质的妖精打开门放松警惕的时候逃跑,房间的们却在外面有脚步传来之前就猛的打开了。

      “小子,起来了就换好衣服下楼吃饭。“

      像偶会回来到这乡下的吟游诗人一样好听的男声响了起来,男孩抬起头,发现说话的是一个身高和体格都不比他见过的骑士们差的陌生成年男人。男人的肤色是经常在阳光下锻炼的健康颜色,却有着一头褪色的白色短发,并且把头发都向后梳去,露出额头上眉间似乎经常思考而留下的纵向刻痕,只是在观察他的穿着和身上围着的藏青色围裙的阿托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刚刚看到的那张脸又变得陌生了。

      这样抬头又低头的重复了几次,男孩没有理会那个人开始表现出不耐烦的脸色,拉着那人黑色短袖上衣的下摆开心地露出了和自己灿烂的金发比起来也丝毫不会逊色的笑容,开心的说:

      “你一定就是传说中住在森林里的妖精吧,那个让人认不出脸的是什么,魔法吗,我可以学吗?“

      男人因为肤色让人难以分辨的黑了脸,二话没说的把手臂里夹着的衣服丢在了阿托脸上,通过房门前短短的走道往通向楼下的楼梯走去,却在临下楼之前偏回头,没有转身地冲男孩说:

      “你识别不了我的脸只是因为我不是存在于这里的‘人’罢了,跟什么妖精,精灵,幻想种之类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你赶紧穿好衣服整理好自己过来把早餐吃完的话,在这之后我倒是有时间来跟你费一番唇舌解释。“

      说完,男人也没等阿托的反应,就背对着男孩走下楼去了。

      男孩展开落在怀里叠放整齐的衣服,发现衣物不光散发着刚从外面的阳光里拿过来的好闻味道,并且连之前在森丽丽被树杈和灌木的尖刺刮破的地方也被仔细的修补好了,不禁露出了以后经常被什么人称为笨蛋的笑容。

      ——虽然说话别扭了点,不过这妖精先生不是相当讨人喜欢吗。

      男孩开心的想着,听话地把并非新衣服,却相当柔软术士的睡衣换了下来,“噔噔蹬”地几步跑下楼去,刚想走出石屋去寻找外面的水井,就被人从后面拉着衣领拖住了。

      “在这清洁就好,你要是在外面跑来跑去被森林里的野狼叼走了,我可不保证能在你被啃成一堆骨头之前找到你。”

      虽然想反驳自己听领地的猎人说过,清早的这个时间狼群不会在靠近房屋的地方徘徊,但因为天生的直觉,意识到这别扭的妖精先生是在担心自己的男孩还是吞下了反对的话,乖乖地走到过道角落放在木椅子上的木盆之前,拿起和自己用过的不一样,一点刺鼻味道也没有,反而带着蜂蜜甜味的肥皂清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清洗过的手和头脸,看了半天才上椅子靠背上太过干净的毛巾,擦干多余的水分。

      不过在男孩顶着还有点滴水的金发向传出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传来的地方走去时,因为他而回过头来的白发男人却把餐桌前的椅子拖远,按着男孩的肩膀坐在上面,不知从哪里掏出另一块毛巾,把他的头发几乎擦到全干才满意的放开了手。

      ——果然是有洁癖的妖精。

      默默的在心里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男孩放在黑色妖精身上的注意力在将椅子正过来坐好之后,就完全被餐桌上摆放的食物吸引了。

      不管是细致的切成小块和蔬菜土豆一起炖煮的小块牛肉,还是炸得金黄的鱼块,就连普通的鸡蛋这样常见的食材,放进嘴里的味道和口感也和平时吃过的完全不同。忙着往嘴里塞进食物的阿托在吃掉自己的面前的一份之后,下意识的递出空了的盘子,希望能得到更多霉味来填饱饿了大半天的肚子:

      “请再来一份。”

      边说着,边看向自己对面的男人,却发现那个人铁灰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端详着自己,嘴唇开合似乎想记起一个“C”或者“S“开头的名字,他注视着男孩,,眼神逐渐朦胧,而至布满阴霾。最后他别过头去,一脸认命的表情,仿佛这一切他实在难以承受。

      阿托不知道为什么胸口一紧,感到了这样的“妖精先生“所没有明显表露出来的哀伤,也跟着一起难过了起来。

      03

      “梅尔,靶场无趣极了,凯和我要去外面随便找点目标比试一下,你也和我们一起来吧,人多计分比赛才有意思嘛。

      听到下方传来的喊声,在深秋落叶几乎散尽的树杈上找了个舒服位置看书的少年,透过鼻梁上架着的那副几百年后才能制造和打磨成的树脂材料眼镜,看着背着弓箭站在树下,冲笑得露出的牙齿都和头上闪亮金发争辉,十二岁、快要过十三岁生日的那个少年,烦躁地抓了抓额前的刘海,把并非当今流行装订的小开本书收进了口袋里,直接踩上摞起的草垛,灵巧的踏在地上。

      “笨蛋吗,你是?我假设你在上礼仪课时候认真机灵模样不是装出来的,那么之前好不容易给你折腾出来的良好礼仪素养,是在中午你在犬舍里和猎犬打滚的时候被狗吃了?“

      ——阿托这小子真是个小混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有这么……不对,是没发现这家伙小时候居然是这么个彻头彻尾的小混球。

      就算戴眼镜的少年腹诽着,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让城堡里甚至村庄里的人都头疼无比的小家伙,却也被大家所喜爱着。

      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充满了精力肆意玩闹的时候,金发的少年熟悉所有这城堡里还有附近田地和小树林里最好的地方,并且牢记着那些味道,那其中有铁匠铺打铁的味道,驴子拉磨的小磨坊里新磨面粉的稻香,甚至还有在城墙里,城主家住所外围,许多简单泥草房上的土被烈日晒干之后发出的味道。

      阿托喜欢这里,他从出生开始就是在这里度过的。虽然他并不是艾克特爵士的亲生儿子,就算这里不过是个偏僻的乡下领地,领主也没什么架子,却毕竟是农民们土地的所有者,人们面对被收养的阿托,却不会像对凯一样束手束脚。人们会亲切的称呼他的外号小瓦,虽然那不过是凯给他起的讽刺阿托孤儿身份的名字,但性格开朗的少年却不在乎这些。

      他像风一样穿过几乎整个领地有人聚集的地方,幻想自己是一个伟大的骑士,弄出无关大雅的小玩笑将大人们惹的直跳脚,令凯经常因为比不过他的小聪明而露出生气的神色,还有因为他惹出的这些麻烦,让梅林在每次发现他做了什么事的时候,都会带着嘲讽的笑容又带刺的语气狠狠挖苦他。

      ——嘿,梅尔看起来简直想用他那本书来砸我的脑袋。

      金发少年带着笑容饶有兴趣的观察着面前还是比自己高一些的深肤色少年,觉得对方明明很生气,却不会像以前的女教师那样用教鞭狠狠打过来严厉训斥自己的样子,简直称得上可爱。

      ——就算不看脸,我也能很容易地把梅尔从其它人里面认出来。

      有着这样自信的阿托,反而因为记不住五官的具体样子,每次都会怀着第一次看到的新鲜感凝视梅林的脸,虽然无法具体描述,但的确有一些明显的特征从那混沌里显现出来,只是具体去问的话,金发少年大概只会笑着回答“我也说不出来,但梅尔就是和别人不一样。“这种让提问者感到挫败的话。

      当然,在通常的情况下,会向阿托提问的人就是梅林自己。他会这样提问也是因为如此盯着自己看的这头绿眼睛小狮子,一点也不像把他当成老师的样子。

      不过阿托很难把梅林当做是被艾克特爵士聘请的家教,也是有原因。毕竟,不知是不是为了让金发少年有一个比较放松的心理进行学习,梅林在他的面前总是有意无意的保持少年的外表,造成的结果是,并不会和凯还有阿托一起在领地里奔跑玩闹的梅林,却被金发少年当成了亲密的玩伴,恨不得每天晚上都和梅林挤在一张床上,却找了个理由说:

      ‘梅尔从森林里搬来的这张床比较舒服。’

      让梅林不得不再做出一张同样舒服甚至更好的床搬去阿托的房间里,最后也因为义理或者强迫症而给城堡里几乎每个房间都换了套,花费了大量的时间。

      当然的这种感觉,也可能是梅林现在外表的年龄,看起来比那个开始抽条长高,因为立志成为骑士而花了更多的时间骑在马上傻乎乎的挥舞棍子的凯与阿托自己更为接近而造成的,金发少年甚至在大多数情况下放弃了做凯的跟班,尝试着把他“可怜的老师“(梅林讽刺的看着阿托,然后这样自称)拉进他”伟大的冒险“里。

      不过除了私下里单独训练阿托的课程之外,梅林是不会单独和阿托一起傻乎乎地跑去进行什么“意义非凡“的远征,把整个领地弄得鸡飞狗跳,又轻易获得大家的原谅。这个金发的顽皮小子天生有着一种令人亲近的气质,并且实际上就算被捉弄,人们对于领地里这个机灵而勇敢的男孩不但十分喜爱,甚至隐约有着自豪,仿佛和他一样混蛋又可爱的男孩在别的地方都不会同样的。

      ——天生就是成王的材料。

      梅林看着这样的阿托,却想到他在被人叫回原本的名字之后,一直到最后得到休息之前所要经历的那些,就知道这还远远不够,他必须让男孩称为一名完美的王者,这就像令一段有素质的基本材料化为举世的名剑一样,虽然在他心里那些设计图就和未来一样是早已决定好的,但是要构造起来却还要从零开始。

      不知有没有看到少年形貌魔术师眼里的阴霾,阿托再次拉着梅林的手进行这四年来几乎每天一次的劝诱:

      “你看吟游诗人的故事里不也是除了骑马冲在前面的骑士之外,还会有个出谋划策,并且会‘嘣庐、’咔嚓‘地放出法术的魔法师嘛,对了对了,我记得他还讲这里面有个特别厉害的大法师叫米尔迪恩——“

      “那是大概指我,不过我是木梳是,并且我不记得自己有做过那些靠编故事骗人挣到饭前买食物的人说的那些事,你要是还剩下脑子给自己思考而不是听信谣传,就应该学会从这些真假参半的消息中分析出真正对自己又用的信息。“

      金发少年却没有因为梅林打断自己的话感到惊讶,而是露出“梅尔果然很厉害“的表情,梅林几乎只要看到表情和眼神就简直能听到阿托心里的话,可金发少年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没放开梅林的手,发表什么重大发现异样:

      “那些吟游诗人的话当然是错的,梅尔不是个法师而是骑士对不对,虽然你平时只是指导我的剑术没有亲自示范过,不过我看到——“

      说到这里,阿托像咬到什么异样突然停住了话头,低下头偷偷从额发的缝隙间观察梅林脸色的样子,看起来小心翼翼的。

      “怎么,你现在唯一还值得称赞的勇气这个品质终于离你远去了吗?“

      嘲笑的弯起嘴角,透过镜片也没有柔化,鹰一般锐利的视线戳刺着金发少年,阿托只好叹了口气,坦白交代:

      “我有一天晚上睡不着,半夜爬起来‘巡视’的时候“金发少年特意用了很郑重的语调,”看到梅尔在靶场射箭还有训练了,不过我只看了一眼就回去了。“

      四肢和爪牙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小狮子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敏锐的察觉到如果自己说出了自己当时看着在月色下脱去上衣,露出结实紧凑的肌肉漂亮的纹理,手握着奇异的双剑挥舞,还有绷紧黑色长弓弓弦的梅尔,让自己因为想象到了汗水从他额头一直淌过腹肌向下的样子而感到喉咙发紧,一整晚都没有睡好的话,就算是平时嘴硬心软梅尔,也一定会把自己揍成猪头。

      不过这么难得的好机会,阿托还是想说服梅林用更多的时间跟自己相处:

      “梅尔的剑术个弓术应该都很拿手吧,你来直接教给我吧。“

      梅林用看笨蛋的眼神看着笑得越发灿烂白痴的阿托,抱起了肩膀:

      “说不上拿手,不过至少比现在那些骑在马上嗷嗷叫着,挥舞着棍子把别人打下马就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骑士的家伙还是要强一点的。但是我的剑术并不适合你,我可以和你对练,帮你在这个过程中找到适合自己的战法。“

      听了梅尔讽刺话语的阿托想起义兄凯想要成为骑士而在马上挥舞没有矛头的长枪的样子,不小心笑出声来,却也没有忘记竖起耳朵听着梅林给自己的回答。

      “弓的话,我没办法教给你,不说我用的和你们这个,时代,不,国家的材质完全不一样,就算抛开这一点,我没法在这方面指导别人,打个比方,我在松开弓弦之前就知道一定会中,但是这个时候我所感觉到的,没有办法作为技巧?还是窍门?之类的东西传达给别人。而你们在这里学习的弓箭确实每个人都要掌握到一定程度,并且在每年冬天强盗来袭的时候需要使用的,就算你现在只是个小孩子也一样。”

      ——梅尔一定就是那种在这方面有才能的人,就像外面村子里最好的猎人对于追踪野兽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一样,这就是那个,天才还是天分之类的吧。

      想到这里,阿托点了点头,发誓自己一定要在剑术上超过梅尔,自认想通了的说:

      “那么以后我成为骑士和梅尔一起出去游历的时候,遇到强盗什么的,我就冲在前面用剑砍得他们晕头转向,梅尔在后面放箭好了,啊,那个应该是叫‘弓兵’来着吧。”

      梅林却不知为什么怀疑的盯着阿托看了好几秒,最后摇摇头发现过于未来零星的碎片绝对是自己想太多,继续在言语上鄙视金发少年的智商,并且进行再教育:

      “你有时间吧没用的罗曼故事填满空无一物的大脑,不如用自己的脑子想想如果有个和你对立的射手,比如说我,躲在,嗯,比如5公里,不,三英里外向你射箭的话,你要怎么办呢?多去思考和学习一些战略战术方面的问题,如果不多用用脑子,你——”

      梅林停住了话语,因为他看到阿托露出认真又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怀疑刚才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我……如果梅尔和我敌对的话,我用飞的也会到梅尔身边抱住你把你找回来的!”

      看到抓住自己双手的金发少年眼睛里流露出害怕失去同伴的认真甚至有点恐惧的眼神,梅林只好叹了口气,手不自觉的放在柔软的金色短发上抚摸,不知为什么,觉得这男孩简直要像猫一样“咕噜咕噜”地打起呼噜来。

      梅林想起了十二年前自己从卡美洛城抱走的婴儿那个脆弱易碎的柔软样子,有点惭愧的反省自己是不是没有给阿托提供一个良好的生长环境,以至于这孩子如此缺乏安全感,将来自己不在了之后圆桌骑士们能不能支撑起这个好像比自己看到的卡美洛的未来里,敏感过头了的王。

      像担心远行儿子的的妈妈一样在心里唠叨的梅林,还没有敏锐的注意到这其中会带来悲剧的不同,如果注意到了的话,不管现在的阿托多需要他,他也肯定会拼命的疏远金发男孩吧。

      不过就算知晓未来的梅林,实际上也无法改变它。他预见总是在一些重要但不是必要的时候变得又聋又哑,或许这也是为了减少他面对未来所感到绝望的温柔。

      但这个时候,一切虽然已经开始,却离结束有着足够遥远的距离,足够一些东西慢慢发酵。

      “这么说你同意花更多的教我了,对吧。”

      金发少年的脸上再次恢复了笑容。

      “这么明显的事还要再问一遍,你是笨蛋吗?”

      似乎不忍心看到阿托背后简直开着小花的傻气脸孔,梅林别过头去,用简直和外表一样的幼稚语气回答,简直像是为了补足阿托所缺少的玩伴。

      “我最喜欢梅尔了!”不太清楚自己这种奇妙的心情是什么,阿托还是直觉的脱口说出这样的话,紧紧拥抱了比他高半个头的别扭玩伴也是导师。

      很快被推开并且接受讽刺洗礼的阿托选择忘掉正在靶场,手握珍贵的箭头无意义的戳刺着稻草靶子义兄,未来的凯爵士。想到自己将要等到更多和梅尔一起的时间,学习到更多东西,就兴奋得不能自已。

      04

      派林诺王手上的长矛直直地飞了过来,“咚”的一声深深地嵌进了山毛榉的树干里。

      正坐在树杈上最舒服位置的阿托被声响和树干传过来的震动吓了一跳,但在看了一眼尾端仍在晃动的茅柄之后,还是连手里梅尔递过的苹果都忘了啃,屏住呼吸,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眼前两名武士的精彩比试上。就算没有见识过马上比试的
      阿托看了出来,经过两次不分胜负的对冲,和现在跑去旁边一起欢快的啃着野草嫩叶的两匹马正好相反,跌落马下的两名骑士都是真的动了怒。

      哪怕开端不过是格鲁莫?格鲁穆森骑士遇到了几十年如一日追踪寻水兽的派林诺王,闲聊起来之后半开玩笑的提出决斗,甚至两个人在开始之前还比照着有见证人的正式场合对着台词,现在两个骑士却好像彼此间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把对方头盔连着脑袋劈下来一样的拔出剑来相互瞪视着。

      “防御吧!”派林诺王大叫着。

      “愿上主保佑你!”格鲁莫骑士喊道。

      两个骑士就这样穿着全套铠甲以惊人的气势举剑对冲,兵器交接蹦出的火花飞散在两人之间,虽然使用的剑法都是军队中常用的基本招式,没有什么花哨,但却因为常年与劫掠的强盗以及想要扩大自己领土的地方豪强们相对抗,骑士们将这种普通的招式在实战中锤炼了千百变,几乎达到了一个极致,就算是身着沉重的铠甲,挥剑和招架的动作里也几乎没有多余的部分,几乎可以说在其中有一种洗练的美感。

      “天哪,真是惊人,”阿托惊叹,“他们两个真的不会有事吗?\\\\\\\"

      他担忧地对身旁的梅尔问到,实际上却并不怎么害怕两个骑士会在彼此的身上戳出洞来,反而相信梅尔之前说的,在比武结束之后格鲁莫骑士会邀请派林诺王去自己家里,并且给他睡柔软舒服的羽毛床,让从会骑马开始就一直在追踪那莫须
      有寻水怪兽的派林诺王从这家族传下来的诅咒中解脱出来,得到休息。这其中一个原因嘛,除了双方的剑只是敲打在铠甲上,而不像打仗的时候一样死命地攻击漏出来的缝隙和武装脆弱的部分,不可能造成太严重的伤害之外,还有一个就是阿托想起自己第一次是在哪里听到过派林诺王的名字了。

      是在格鲁莫骑士和阿托的养父艾克特爵士和酒的时候。那天这两个大人边喝着连当时可能还不到十岁的阿托喝下肚一两杯都不会醉的蜂蜜酒,边口齿不清地炫耀着每年冬天击退了多少抢劫的强盗这类的战果,不过这块领地的位置实在说不上是要冲,虽然每年冬天,领民们的房子都会被攻不破城堡的敌人气急败坏地烧掉,但这里的人员和财产损失在处于动乱的不列颠全境,已经称得上是和平安稳的乡下了。所以格鲁莫骑士讲述起自己的修炼和冒险来,听起来自有一股得意洋洋的炫耀劲儿和添油加醋的,嗯,按照骑士自己话,是适当的修辞,凯和阿托还是收敛了平时快要掀翻整个屋顶的精力,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听着。

      “嘿,你猜我今天见着谁了?”格鲁莫骑士很会讲故事,还特意提问来引起注意,“是那个整天拖着只老猎狗追在那个轰隆隆怪兽屁股后面的派林诺。”

      “是寻水兽。”艾克特爵士提醒。

      “哦,管它是什么寻土兽还是喝水兽,那个可怜的榆木脑袋刚停下想和我打招呼,听到那怪兽的声音就什么也不管的冲出去了,你真应该看看……”

      之后格鲁莫骑士就一直喋喋不休的抱怨着关于派林诺王的事,在两个男孩感到无聊,在昏暗的油灯光线里快要睡着的时候,格鲁莫骑士给艾克特骑士提议让他给两个精力充沛的男孩找个能教他们更多东西的家教,而不是之前被开除的那个只会挥舞着教鞭,拿厚重的大部头塞进男孩脑袋里的死板老头。

      而那之后被请来教两个男孩知识的,就是梅林。不过阿托一直坚定地认为,梅尔不是被艾克特爵士请去,而是跟着自己回来的,就算之后发现两个人似乎之前就认识,也不妨碍阿托对于自己寻找猎鹰的冒险能找到这么一个好老师而感到自豪。

      ——而且梅尔很多特别的教导只是给我的。

      每次想到这件事就十分高兴,花大量时间缠着梅林的金发少年,让梅林总是皱着眉头对于全年没有休假这件事感到烦躁,却无处抱怨。

      “你有多余的精力就去找你哥哥去折磨你们可怜的领民,别一直在我旁边转来转去!”

      不过这样发着脾气的梅林却总是变成少年或者青年的形态,在两个小混蛋闹得鸡飞狗跳时默默的守在旁边。如此纵容的结果,让阿托的脸皮越练越厚了。

      例如当凯在武器师傅的指导下练习在马上挥着长枪击打假人的时候,因为技术不熟练,被假人的木棍打到眼眶,在树荫下休息的阿托,就拉住在一旁看书的魔术师,提出想要看一场真正的比试。

      所以金发少年现在正与深肤色白色头发的同伴一起,看着眼前空地上两名骑马武士的比斗,并且听着旁边辛辣却不乏赞赏的中肯评论。在激烈的钢铁碰撞声停止,两个骑士都用光了力气倒在地上的时候,少年形态的同伴总结道:

      “只有在实战中不停锻炼,你才知道那种战斗方式是最适合自己的。这两人的剑术虽然很好,但对于你来说这些还远远不够,战斗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完美的剑术。”

      “嗯,就像你说过的一样要多用脑子。不过我觉得,能够想这样成为一个游侠骑士已经很不错了,这对我来说都不太现实。”

      阿托想到自己并不是艾克特爵士的亲生儿子,别说是像那些拥有自己领地的骑士一样带着自己的随从们参加军队了,他恐怕还要自己做凯的随从才能摸到那些闪亮的铠甲和武器。

      梅林看出了阿托眼里的失落,没办法现在就告诉金发少年他自己的的身份,以及将来会在这个国家所站上的位置,只能扭过脸去,生硬的转移话题:

      “成为派林诺那样的游侠骑士吗?你太太恐怕不会喜欢这样的生活。”

      “哼,我才不会娶妻子呢,她们笨透了!就算我有喜欢的人那也是……总之我才不要娶什么‘太太’!”听到梅尔的话,阿托心里有一个部分升起了烦躁感,觉得这句话无论如何也不该从对方嘴里说出来。

      梅林却叹了口气,用手揉乱了阿托那头柔软的金沙色短发,认真地直视他的眼睛:

      “你将来会娶一位聪慧的妻子为妻的,那个人有着一颗和高贵的出身及美丽的外表相配的灵魂,就算她会做出你不愿看到的事,你最终也还是会原谅她,所以我想你应该还是爱她的,所以不要说出这么绝对的话……阿托?”

      梅林发现少年的脸反而随着他的话语变得苍白。

      “……这是预言吗。”

      “从我的角度看,这是已经发生的事实。”虽然不知道一直开朗并且混蛋一样的金发少年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梅林还是因为不会对他撒谎而陈述着。

      “……不不,我才不会娶什么女人,”就算是勇敢的少年,也仿佛被这句话背后所窥见的巨大恐惧所击倒了“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那么我一定已经失去了——”

      少年突然抬起头看着自己的魔术师,碧绿的眼睛中充满的悲伤和恐惧还有强忍着的泪水,却在有眼泪涌出来之前,紧紧抱住了少年形态的梅林,低下头把自己的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安静但是用力地大口呼吸着对方周围的空气,仿佛那是什么珍贵无比的东西一样。

      “阿托?阿托利斯?”

      迷惑的魔术师反射性的抱紧了对方,呼唤着金发少年的名字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接下来的一周里,阿托都没有在私下的场合与梅林说过话。幸运的是,梅林并没有体会到多久的担忧和不安,只是在这之后突然恢复往常的状态,继续缠着梅林的金发少年身上,却有什么不一样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梅林之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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