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型月主FATE集合] The “F” World》镜中之空

27、捉迷藏

　　10月3日晴

　　十月刚开头的某天夜晚，他在把来帮忙家务的少女送回家，又将吵闹的老虎打发回去之后，穿过遍洒月华的宁静庭院，准备去仓库进行每日的锻炼。

　　这是个安宁祥和的夜晚，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住在这所古旧宅子里的他并不觉冷清寂寞的月光令人悲伤，因为半年前的某段仅有两周物语的开头，他正是在这样的天空下遇见了自己的星辰，于是，他带着怀恋什么的微笑抬头向天空望去——

　　“——！什——”

　　但在视线彼端出现的，并非皎洁银白，一如某日在走廊上与已过世的养父一同看到的月光，而是如同滴着血一般不详的红色。

　　“——啊，对了，今天有特殊月全食啊。”

　　摇了摇头，对这罕见天象的好奇抵不过每日锻炼的严格自我要求，他将这景色抛在身后，走向仓库。

　　——吱嘎——

　　一直保养良好的门轴发出了生锈的响声，虽然并非一尘不染，但也有定期打扫的仓库，或者说他作为魔术师的临时工房之内，此时却似会灰蒙蒙一片，落遍了尘埃。

　　“这里也该好好休整一下了。”

　　不知是没有察觉还是故意无视从看到那轮红月时就在心中产生的微妙不谐之感，他决定把打扫的预定提上日程，将手放在仓库曾经被炸毁过的而新换的门板上，准备掩上这扇工房的门

　　“——谁！？”

　　曾在半年前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经历把他的神经磨练的敏锐起来，在将门合起来之前，在庭院里有窥探的视线戳刺他的神经，他冲出仓库，向视线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里除了被血色月光浸染的无人庭院之外，一无所有。

　　“神经太过敏了吗？”

　　不知是否因为回忆起半年前的那些日夜，当下这回归于平静的日常才是属于他的生活这件事，在此时的场景下却令人产生了难以言喻的不实感。

　　“结界的防护也没有被触动，看来是我的错觉吧。”

　　他挠了挠那头夹杂了极稀少白色的赤铜色短发，他咚地一声带上了仓库的门，并没有注意到在仿佛从天上流淌下来的赤黑月光中，有些影影绰绰的人形在空荡荡的宅子里显出了形状

　　那些影子有的一一大一小的组合坐在走廊朝向庭院的地板上，有的正坐在道场里等待着什么，有的在别馆的卫生间里泄愤地踢着最新型的抽水马桶，有的在厨房里像在料理食材一般忙东忙西，有的在客厅里打开了电视，对着布满噪点的屏幕笑得开怀。

　　它们都没有发出人耳能听到的声音，只是安静又喧嚣地存在于那里，存在于像老旧电影胶片般开始破旧变黄、木头开始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角落里遍布蛛网的老宅各处。

　　当时间跨过日期变更线，月亮上垂下蛛丝一般的水滴时，就像按动了某个开关，影子们都集中在庭院里，不知是保护还是围困一般地把独立的仓库围在中间。

　　当它们都变成了幼童一般的高度时，从仓库门后走出来的幼童影子捂住自己并不存在的脸孔，背对着仓库的门，把头埋在膝盖之间，与周围手拉手站成一圈的孩子们一起唱起了歌谣：

　　笼子缝

　　笼子缝

　　笼子中的鸟儿

　　无时无刻都想要跑出来

　　就在那黎明的夜晚

　　白鹤与乌龟统一的时刻

　　背后面对你的是谁呢？

　　——在隔着木板传来、渐渐远去的歌声之中，男孩抱着自己的肩膀，在狭小的壁橱里睁开了双眼。

　　男孩清澈的琥珀色眼睛里混入了迷茫的浑浊黑色，他感到自己仿佛从一场十年那么长的梦境中醒来，蜷缩在冰冷的木板之间，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藏起来了哟~”

　　有个很有精神，适合梳着两条马尾辫的女孩子声音伴着光脚拍打地板的声音咚咚咚地从他面对着的木板前经过，这让在黑暗空间目不能视的男孩本能地想要靠近这声音的来源，却一头撞在坚硬的木门上。

　　“——好疼。”

　　他抱着头蹲在那里，发出的声音让刚才已经跑远的声音主人又气势汹汹地跑了回来，于是他想跑出去□□明白，却在手碰到木门的时候，就被外面的声音阻止了。

　　“不行，士郎，”小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成熟起来，就像老师在教导不成器的学生，“既然已经藏好了，就不要再跑出来了，被那个‘鬼’捉到了怎么办。好了，你在这里，不要发出声音，我到其它地方去咯。”

　　在男孩来得及回答之前，她就干脆利落地再次跑开了。

　　男孩从刚才的话语里推测出自己可能在与这宅子里小伙伴们玩捉迷藏，那么闭上嘴，老实地缩在这片黑暗里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当一个小女孩怯怯地小声唱着歌谣经过，乓地一声跌在地板上的时候，他还是决定从藏身的地方冲出去帮忙。

　　“——不行，前辈！”

　　像看到了男孩伸出的手一样，那个柔软的小女孩声音突然强硬地大喊。

　　“我一直、一直是自己一个人，所以让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前辈只要在这里、只要前辈在这里藏好就可以了，我也——”

　　“快点找地方藏好啦，樱——”

　　有个不耐烦的呼唤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外面的女孩从地板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

　　“前辈一定能照顾好自己吧。”

　　啪哒啪哒地赤足踩着地板跑远了。

　　“士郎的话，一定能藏到最后吧。”沉稳的脚步传来，有个清澈沉稳的声音仿佛剖开黑暗的清澈月光一般传来，他只是点了点头，在那个声音的主人走远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脸颊被泪水打湿。

　　然后木板发出了有个幼小女孩靠在上面的重压声响，有个可爱、天真、又令人觉得悲伤的声音从缝隙里传来，男孩似乎从透过的缝隙里，感到有刺眼的银白光芒射向瞳孔。

　　“因为我是姐姐，所以就由我到那边去，士郎只要留在这里就好了。”

　　然后，像有道门被突然关掉一样，男孩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与寂静之中，仿佛刚才那些经过的声音、路过的人、那些话语在脑海中激起的情感和记忆片段都不过是一场幻境。

　　这里只有他一人。

　　这里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除了老旧的木制柜子散发出的松木气味和隐约透过缝隙而来的赤黑光线之外，这里仿佛空无一物，于是，他连自己的存在都开始不确定起来，没办法再继续等待，终于再次把手放在了柜门的边缘。

　　——刷拉——

　　这次并没有人阻止他，很轻松地将柜子的拉门打开一条缝隙，他向外面的走廊里观察，发现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于是，他把柜门完全打开，从比自己还高的柜子上层跳到地板上，开始在破旧失修的老旧走廊里游荡。

　　“我在这里——”

　　“大家在哪里呢——”

　　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中行走的男孩呼唤着，但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也没有一个除他自己之外的声音响起，只是从天空的赤月流淌而下的黑色月光，如此忠实又安静地潜伏在他身旁。

　　男孩开始在宅子里奔跑，但每个角落，每个房间，甚至地板的下面都空无一物，在本宅别馆都跑遍的情况下，他终于走向了之前一直都不知为何不想进去的仓库中。

　　——哐——

　　在他刚刚踏进去的时候，那门就完全关闭上锁。

　　本能地回过头去，他终于第一次看到了那不知所踪的“鬼”。

　　——笼子缝、笼子缝——

　　在仓库外面，隔着墙壁，之前消失大家的合唱响了起来。

　　——笼子中的鸟儿——

　　他想从那个看起来漆黑一片的不详背影上移开视线，却发现自己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由，只能跟着歌声的节奏跳动心脏。

　　——无时无刻都想要跑出来——

　　那黑影的肩膀抖动，不知为何，男孩觉得它是在大笑。

　　——就在那里面的夜晚——

　　明明该是透过银色月光的窗户里，穿过的却是赤黑的光线，就像某一日从黑色的太阳下流淌的黑色高温之泥一般。

　　——白鹤与乌龟统一的那时刻——

　　那个背对着男孩的人影缓缓转过身体。

　　——背后面对你的是谁呢？

　　“晚上好，卫宫士郎。”

　　那正是男孩自己的面孔。

　　“找~到~你~了~”

　　“——哈、哈啊——”

　　——他大汗淋漓地在仓库地板上铺着的床铺上醒来，发现浑身的冷汗并没有浸透衣衫。

　　因为那些衣服并不在他身上，而给他身体和精神造成沉重压迫的那个存在，此时正侵入他的身体，死死按住他挣扎起来的四肢，并且俯身看着狼狈不堪的他。

　　——和刚刚的梦里一样，那是一张他每天照镜子都要面对的脸孔，只是发涩肤色都与自己不同，并且身上缠满了诅咒的黑色刺青。

　　——那简直，就像某种仪式的人柱一般。

　　在身体被撕裂的剧痛中，在身体失去血液而冷却下来的恍惚之中，他这样想。

　　“我只需要你的□□而已，卫宫士郎。”

　　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祭品用他自己绝不会有的歪斜表情笑着，掏空着他的内脏、血液、与魔力，并且让自己在各种物理意义、以及精神意义上的挤进他之中。

　　“虽说被找到的人要作为替死鬼，但六十亿的诅咒什么的，只是借一下你人格的我，也完全背负得下。”

　　舔舐着他咳出的血液，恶魔一边与他混合在一起，一边把他的精神包裹进自己之中。

　　“睡吧，卫宫士郎，作为借用你身体的代价，就送给你一场好梦吧。”

　　披上他外皮的恶魔，用完全不似恶魔的温柔对孤独一人的少年道着晚安。

　　10月4日

　　卫宫士郎在合宿的山中寺庙里，吹熄了自己面前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