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景愈

1、1

　　我坐在客厅白色的沙发上，有些提不起精神来。我不禁有些自嘲地想，如果给我一面镜子，会不会看见一个脸色颓然苍白的男人眼神中满是呆滞？
　　内心的汹涌波涛渐渐趋于平缓后，我终究是掏出了手机。
　　“小胡须……”
　　我听见我的声音还没在冰冷的空气里扩散开来，电话那头的人已然用兴高采烈的声音打断：“天阔！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啦。诶还是用手机打过来的！”
　　景虚的音色突然显得有些突兀，一字一字犹如用烈火炼过的细针，猛力扎在我内心深处那片最柔软的地方。然后我知道我摸了摸鼻子，用全然凌冽的声音平淡地说着：“我们分手吧。”
　　那头的人一定是一下子楞住了，眼里突如其来涌上的泪水被勉强地压下。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怎么会听见那细细的、又刺耳的哽咽声。
　　“楚天阔，你别闹了。”
　　我仿佛都能看到景虚一张清秀的脸上漫上的惊诧与意外，那双我迷恋的清澈眸子里氤氲起惹人疼惜的雾气。可我又听到我冷淡地说：“分了吧，我厌倦了你。”
　　“……”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回复，只有浅浅的呼吸声。窗外的风趁机从没有关紧的窗户的缝隙中肆虐而来，把我吹得浑身冷颤。
　　“你他娘的！我……楚天阔你熊的！”
　　手机屏幕上通话结束的提示字符与那句粗鲁的话一同溶解在了初冬已然冰冷的空气里。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我有些难以自制地捂住了脸，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悄悄地从指缝间逃离。
　　这条路走了这么久，这条路走得这么苦。拂晓的晨光仿佛就要降临，我却自私地选择了放弃。景虚肯定在那边不顾形象地骂着我，气得绯红的脸上又写满了委屈。
　　其实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也是那副模样。
　　说来也是记忆早就模糊不清的高中时代了。作为数学课代表的我去办公室交完作业，看见楼梯转角口一个面容干净的男生在那边嘟囔着什么。待走近一听，才发现是隔壁班的同学正在气氛地责怪着我们共同的那个数学老师。
　　出于莫名其妙的课代表尊严还是其他一闪而过的愤青意识，总之我立刻义正言辞地批判了私下里辱骂老师是不对的行为，说得异常铿锵有力，想来还有些许过度正经。
　　“要你管！没带作业被当众批评十分钟还罚站一节课的又不是你！”对方的口气倒是比我来得更加理直气壮、慷慨激昂。
　　我本就没多少的气焰也就此熄灭了，反倒觉得他说得倒也在理。反正我们数学刘老师教学风格的确是犀利到虐哭不少女生的那种，人送评语“就像火焰突然看到灭火器一样令学生绝望的老师太不科学了”，咳，简称“灭绝师太”。所以被骂几句也倒无妨、无妨。
　　后来景虚还笑着问我是不是那时候就对他一见钟情。我记得我的回答是无声的——一下子把他又扑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扯远了。就在我觉得对方的确无何不妥的时候，那男生便瞪了我一眼扭头走开了。我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看见脚边一块小小的名牌。
　　——高三（7）班，景虚。
　　从那以后我才渐渐发现那个很特殊的名字其实经常出现在我的耳畔。景虚是隔壁七班的副班长，虽然脾气不是特别好，但在处事方面还是有着相当的能力。特别是在理科班里，景虚的文学水平要比许多文科班的尖子还来得好。
　　总之也算得上是大半个风云人物，甚至我们班也有不少女生会偷偷在路过的时候悄悄小声议论什么“景虚好帅”一类的话题。
　　还真是有人会不介意对方不怎么样的脾气而去迷恋一个人。
　　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高中已经步入了尾声。从那一次偶遇以后，印象中便再没有与景虚有所交集。高考前的日子简直忙得不可开交，恐怕算是人生中最难熬、最苦痛的时期之一。父母总是忙忙碌碌地为我准备这些那些、同学们也抽空彼此鼓舞着，然后几场考试后，十二年的付出换来了一纸成绩。
　　我的考运很不错，在考前失眠到凌晨三点的情况下，取得了一个比模拟考还要好的成绩，进了我们S市最好的一所大学F大的IT系。
　　一切看起来都是上天的馈赠，我应当感恩戴德地继续好好努力，然后顺着父母的心找到一个好工作、娶到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媳妇、度过我舒适惬意的一生。最后说不定还会有人在我的人生末页上大笔一挥写上“The End”。
　　不过事实证明，所有美好的期冀，在宿舍里再遇景虚的时候，都注定成为了泡影。不过如果人生是一场RPG游戏，我还是会选择开启与他再遇的那场CG，哪怕——
　　这条线走到最后是Bad En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