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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一) 、
凌家军军营教武场上,狂风呼啸,黄沙漫天。镇国大将军之子凌羽身披一袭银甲,骑着心爱的白龙驹,手拿银枪,静静地等待着对手。
这是一场武将子弟之间的比武,在凌家军营地内举行。几天下来凌羽连赢九十八场,再赢一场他便大获全身,不负凌家的名声。
教武场上方的观战台上,皇上付显达正与镇国大将军天啸谈笑风声:“老凌,英雄出少年,你这儿子孤甚是喜欢。”
凌大将军忙道:“谢皇上夸赞。”
表面上君臣无比融洽,暗地里凌天啸却捏了把冷汗。这几十年,他率兵平定大小战乱无数,功高盖主。如今天下太平,他自然得万分小心。若不是放不下自己辛苦创建的凌家军,他早已告老还乡。可事事留神,皇上还是对他不放心,竟突然来到凌家军军营,召开比武大赛,也不知意欲何为。
凌羽没有察觉到父亲的不安,他只想全力以赴,打倒最后一名对手。
不一会儿,他的对手骑着一匹老迈的枣红马慢慢腾腾上了战场。看见来人,凌羽的头先是惊艳地一晕,紧接着心脏蹦到喉咙口,随后又落回原处。短短的一刻,好似身在梦中。
那小将竟是一位妙龄少女,少女容貌绝美,皮肤雪白,清淡的朱唇和苍白的脸蛋散发着青春的活力,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花蕾,生机盎然。一双淡灰色眼睛璀璨如星,暮然一看,让人有一种消|魂蚀|骨的感觉。奇怪的是,少女身材娇小,却穿着一套硕大的男士盔甲,有些不合身。肩上还扛着一支乌黑的铁枪,比她人高了两倍。□□的枣红马老得全身夹杂着白毛。
见此女子,观战台上的凌天啸也是一惊,胸中一阵绞痛。要不是付显达就在身侧,他当场便要落下泪来。
少女名叫沈无言,原护国大将沈星的独生女。沈家世代为将,沈星更是百战百胜,被承天百姓称为“战神”,当年,有的地方甚至修生祠供奉沈星以驱邪魔。沈星年老得女,四十岁才得一个宝贝女儿,爱若掌上明珠。取名“沈圆月”,大意是如同圆月般圆圆满满。
十五年前,有人污蔑沈家军意图造反,为表清白,沈星率一干沈家男儿在与北幽作战时深入敌境,全部战死沙场,一夜之间沈家只余一干老幼妇孺。
沈星与凌天啸惺惺相惜,虽无深交,但互相敬佩,在朝堂上处处相互帮持。
凌天啸还记得,那日他跟随皇上前往沈家吊唁沈家忠魂。
沈家将士们尸骨无存,空荡荡的灵堂中安放着一堆堆逝者生前的衣物,还竖着一支沈家世代相传的乌木黑铁枪。
皇上笑道:“既然沈家无后,这铁枪放着也寂寞,不如劈了烧成灰,随沈家将士一同葬了干净。”
皇上为太子时曾与沈星有若干过节,又好猜忌,恐怕沈家的冤屈永世也难洗清。思此,随行的官员们不敢发一言,凌天啸也只能暗暗叹息。
这时,一个小女孩缓缓从那群哭泣着的沈家妇孺中站起来。走上前,扶着乌木黑铁枪缓缓跪下。胖乎乎的小脸蛋涨得通红,眼里闪着与五岁女孩毫不相称的寒光,不发一言。
皇上微眯双眼:“孩子,你有事?”
女孩的奶娘急忙跪爬上前,苦苦哀求:“启禀皇上,将军出事后,圆月小姐就吓得不会说话了,请皇上恕罪。”
皇上笑笑,没理会女孩奶娘的说辞,又问:“孩子,你想继承铁枪?”
女孩小小的手掌几乎握不住粗壮的枪柄,可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皇上面色一沉,一甩衣袖:“既然不会说话,那便叫你沈无言好了。传朕旨意,沈星之女沈无言,颇有其父遗风,准其继承沈家。”说完扬长而去。
后来,凌天啸每每忆及当时的场景,无不心痛至极。堂堂沈家沦落至此,只剩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独自捍卫着家族的尊严。而君无戏言,“沈无言”三个字夺走了沈圆月说话的权利。就算她喉疾痊愈,也不能再说话了。
时光如梭,当年的小女孩如今已长成了妙龄少女。
凌天啸明白,让沈无言上场定是皇上想寻开心。面对这样的对手,凌羽胜,胜之不武;败,声名扫地。君心难测啊,战神沈星如何,如今他凌天啸又如何,只要天子起了猜忌之心,随时随地,岌岌可危。
周围百官也摒住了呼吸,连咳嗽都不闻一声。
只有付显达狂笑不止:“有趣,有趣,战神之后与镇国大将军之子对决,这一战必定不同凡响。”
看着这个玉雕般完美的少女,凌羽为难起来。这样一个少女,本该被人捧在手心千宠万爱,护得像心尖尖一样。不忍让她受半点风吹,半点雨打。怎舍得让她穿着厚重的盔甲,扛着沉甸甸的铁枪上战场?面对这样的对手,怎么办?
不如,把她赶下马,再把她拦腰抱住不让其摔跤,这样也算自己胜了。不过,男女授受不清,自己搂了人家姑娘,人家还怎样嫁人?就在他左右为难之时,开战的锣鼓敲响。沈无言手持乌木铁枪,冲了过来,胯|下那匹枣红马竟跑得飞快。
不想了,速战速决便是。凌羽琢磨着,银枪一横,想拨开沈无言的铁枪。不料枪尖相接,他虎口生疼,银枪猛地一偏差点脱手飞出去。没了阻碍,乌木铁枪枪尖顺势直冲他的面门。千钧一发之间,他往后一仰险险地避过枪尖,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沈无言哪里是弱女子,分明是个用枪高手。
还未等他回过神,沈无言铁枪一抖再次刺来,攻势与她眼中的光芒一样凌厉。凌羽不敢怠慢,使出浑身解数与她战在一起。
天知道沈无言用了多少时间练功,竟将精妙无双的沈家枪法舞得出神入化。她身材娇小,凌羽根本看不清是她是在舞枪还是枪在舞她,无数次攻击都被她轻易化去。
忽然,沈无言抓住他的破绽,用力一刺。
凌羽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臂痛得钻心,银枪脱手飞出。定下神,只看见沈无言的枪尖静静地停在自己的咽喉前。
不愧是枪神的后代。
在场所有的将领都暗暗赞叹,却又不敢发一言。
付显达冷哼一声,起身离开:“叫沈家女公子到朕营帐,朕要重重赏赐于她。”
得胜的沈无言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只是略微有些单薄的唇上多了些许血色。她淡然地看了凌羽一眼,收回乌木铁枪扛在肩上,默默地拉马转身。
冰冷的目光,流泄如水如月华的,缓缓倾入到凌羽的心里。不知觉的,突然竟感受到一阵疼痛。
他输得心服口服,可心脏为什么会痛呢?
(二)、
黄帐中,付显达懒懒地锊着胡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
入皇帐不得披甲胄着武器,脱掉了盔甲的少女越发显得身材纤细娇小,楚楚动人。瀑布一样的发丝泻在肩头,泛着幽幽蓝光。
美得叫人,忍不住想毁掉她。
当年百姓为沈星设生祠供奉,吓得他寝食难安,无时无刻不担心沈星造反,谋夺他的皇位。今天他本想拿凌家的小子打打趣,不料沈星的女儿又让他讨了个没趣。十几年的软禁,居然奈何不了一个小丫头。
姓沈的人,果然都十分讨厌,讨厌得让人恨不得让他们生不如死。还有那些有可能会造反的大臣,凌天啸……
这些人,统统都应该生不如死。
忽然,付显达起身走到少女面前,抓起少女的头发就往床榻上拖。少女轻叫一声,用力挣扎。左手按住他的手腕,右手化刀,似乎忍不住就要劈上他的脖颈。
付显达看得真切,冷冷一笑:“沈家要造反么。”
闻言,少女一怔,右手手刀僵在了半空。当年沈家一干男儿战死沙场,留下沈府一干老弱妇孺,就为保沈家世代忠良之名。
恍惚间,付显达抬起手,“啪啪”扇了少女两个耳光,然后将她扔到床上。
少女不做声了,躺在床塌上一动不动。凌乱的发丝覆住了脸庞,看不清表情,一缕鲜血从侧脸缓缓流淌而下。
比试结束,凌羽垂头丧气地去向父亲请罪。
见儿子萎靡不振的样子,凌天啸只叹了一口气:“那姑娘是沈无言,你败在沈家枪手上,也不冤枉。”
沈无言?沈将军之女沈无言?
从小凌羽就听过沈无言的传闻,对她佩服不已。如今知道她就是打败自己的女子,心中竟然泛起了一丝神往的情绪:“爹,我记得她。小时候娘还跟我说:羽儿啊,你要不是好好练功,以后就帮你娶沈将军家的小姐,天天揍你。”
果真少年不知愁,这时候还有心思胡思乱想,凌天啸连连叹气。正在这时,一个太监来到大帐,宣凌羽面圣。
付显达的大帐外戒备森严,太监让凌羽跪在帐外等候。凌羽依言跪在外边。忽然,他隐约听到帐里传出来什么声音,好像是男人肆无忌惮的吼叫。早已成年,凌羽明白里面在忙些什么,只好耐心等待。
没多久,里面的人终于忙完了,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看见跪在帐前的凌羽,付显达微微一笑:“凌羽,这次比武大会你连克树敌,真乃少年英雄。”
凌羽忙道:“谢皇上夸奖。”
付显达话锋一转:“不过你竟然败在女将手上,朕十分痛心。这样吧,你前往北岭城历练历练,希望你能有所精进,不辜负你父亲对你的期望。北岭城苦寒,朕赏你美妾一名,与你一同前往。”
听到这话,凌羽浑身一僵,好半天才愣愣道:“臣遵旨。”
付显达冷冷地一笑:“进帐吧,去瞧瞧你的美妾。”说完越过他出了帐。
待付显达一干人等走远,凌羽才慢慢地起身。怪不得父亲常说,伴君如伴虎。不过是比武输了一场,皇上竟然将他发配到苦寒之地。虽说将士理应征战四方,但这么一来凌家颜面尽失。沮丧中,他撩开门帘,去看皇上赐给他的“美妾”。
一进门,他呆呆地愣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凝结成冰,冰尖尖锐无比,刺得血管和神经生疼。
头发凌乱的沈无言坐在床榻上,正沉默地拿着破碎的衣衫往身上套。她的鼻子嚯嚯地淌着血,身上也沾着不少血。雪白的狐毛毛毯上一片鲜红,让人心惊胆颤。
站了好一会儿,凌羽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脱下衣服盖住沈无言的身体。
沈无言抬起木然的双眼看了看他,紧绷的脊背抖个不停。身上上到处是青紫的痕迹,仿佛一块被摔裂的白瓷。看得凌羽心脏阵阵抽疼,像是被什么勒住了一样。一种无言的愤怒,在胸膛上下翻涌,像要迸裂开似的。
这么美的女人,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军营中没有女人,连军医都是男的,又事关沈无言的名声。凌羽无奈,只好一面让亲兵去请稳婆,一面悄悄打来热水,亲自替沈无言清理。
沈无言身上伤都是牙咬和指甲抓出来的,特别是右肩的牙印,深可见骨,血如泉涌。凌羽拿着热毛巾,小心翼翼擦着沈无言身上殷红的血迹,每一次触碰沈无言都疼得直打哆嗦。但整个过程她一声不吭,静静地盯着帐顶,晶亮的灰色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不知在想什么。
是多狠的心肠,才能把一个姑娘糟蹋成这样?太惨了。凌羽脸色煞白,拿着毛巾,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双手。从始至终,沈无言只是揪着狐毛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三)、
刚到八月,北国便飘起了雪。空气异常寒冷,仿佛呼出去的气息都要凝固住似的。掏出水囊喝水,行动稍微慢了些,馕里的水便凝结成了一块块的小碎冰,冻得倒牙。
最难以忍受的,那一望无际的荒原。荒原上枯草凄凄,除了黑和土黄,看不到半点颜色,也听不到半点声音。
一驾马车在荒野中间慢慢地走着,赶车的是凌羽。他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身上裹满了一层薄薄的霜。眼睫毛上也挂满了亮晶晶的冰珠子。
皇上的旨意不能违抗,比武大赛后两天,他到沈府接沈无言一起前往北岭。
还记得当时,他正想上前敲沈府破败的大门,门却缓缓开了。几个脚夫抬着一口薄皮棺材走了出来,沈无言一袭孝衣,头戴白纱斗笠,静静地跟在棺材后。
他得了一惊,忙问:“沈姑娘,这是?”
沈无言没有回应他,甚至连棺材都没送,弯腰进了他停在门口的马车。还是抬棺材的脚夫告诉凌羽,棺材里的是沈家大小姐的奶娘。
男儿全部战死,女眷十几年间走走逃逃,最后的主人沈无言被赐给凌羽为妾,几名老仆人被遣散,还有一名忠仆自尽以殉主家,承天沈家从此消失在史书之上。
车辕缓缓地向前移动,压得地上的冰凌卡啦卡啦作响。
终于,远方出现了一道巍峨的山岭。看腻了平原,凌羽精神一震。他激动地对马车里的人说道:“沈姑娘,快出来看,咱们快走出荒原了,前方有山。”
虽然沈无言已经是他的妾,但他不敢乱喊乱叫,仍旧恭恭敬敬叫对方“沈姑娘”。
里面的人没有动静。
凌羽笑笑。沈无言不会说话,也不愿和人交流。每次下车,头上便戴着个白纱斗笠,看不见脸。吃饭的时候,她会拿了东西躲起来吃。若是有什么需要,则敲敲马车壁示意他停车。这一个月,凌羽看见她脸的次数用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马车行至山角下,凌羽生起一堆柴火,烧了一碗热水泡了碗炒米。给车厢里的沈无言送去。一时疏忽,他忘了事先打招呼,大大咧咧推开了车厢门。
沈无言裹着棉被缩在车厢角,正瑟瑟发抖,嘴唇已变成了煞白,脑门上挂着几滴大汗珠。可见凌羽进来,她立刻坐起身,脸上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表情,仿佛刚才的模样只是凌羽的错觉。
凌羽一惊:“沈姑娘,你不舒服?”
沈无言将头扭向一边,似乎是不想理他。
在这荒野上,有病拖久了可不行,她又是不轻易不搭理人的。凌羽顾不得男女之别,爬上车,伸手试了试沈无言额头上的温度。
还好,不烫。
沈无言微微皱眉,悄无声息地将右手伸向一旁的匕首。
是不死太冷了?太冷会流冷汗吗?凌羽纳闷,忽然他注意到沈无言佝偻着腰。凌府里有许多和他一起长大的女孩子,女孩们的麻烦他多少也知道一些的。于是他尴尬地咳嗽一声:“沈姑娘,你是不是,来月信肚子疼?”
沈无言闻言一愣,低下头,脸上腾起了两团红云,像极了粉嫩粉嫩的水蜜桃。
绝□□人,凌羽有些心猿意马。他好不容易定住神:“你等等。”说完跳下马车,跑到火堆旁,找了块滚滚烫烫的石头,用头巾包好抱回车厢。
“你抱着这个,会舒服一点。”
沈无言看看他,抿抿嘴,接过石头,低头行了一个礼。
凌羽关上车厢门,忍不住呵呵傻笑。同行这么久,沈无言还是第一次对他这么客气。那低头时的一霎那,说不尽的温柔娇羞,真美。此时天色渐暗,风雪又大了起来,鹅毛大的雪片打在身上生疼。他缩在火堆边,靠着暖和的马肚子,笑眯眯地看着玲珑的车厢,慢慢入睡。
但天气太冷,他不敢睡得太实,又加之记挂着沈无言的石头,睡到半夜便醒来。寻了块石头包好,他忐忑不安走到车厢前,有些激动地敲了敲了车厢门:“沈姑娘,石头凉了吧,我给你送了块新的。”
车厢里没人应声。
他又道:“姑娘,你不方便吗?若不方便,敲敲车壁便是。”
还是没人应声。
“姑娘。”他不解,小心地推开车门。
车厢里空空如也,那块石头躺在车厢中央。
他惊慌失措,四下打量,忽然看见雪地上有一排脚印,急忙跟了上去。
雪已经停了,给大地厚厚实实地盖上了一层棉被。天空蓝得透明,天上挂着一轮冰盘似的月亮。放眼看去,一片银白,一片洁净。沿着脚印慢慢走,凌羽终于找到了那个沈无言。
她正在不远处的雪地上练功。时而跃起,时而飞旋,粗重的乌木铁枪在她手里竟无比轻巧,化出了道道黑虹,掠起了一团轻薄的雪雾。
怪不得她那么厉害,这时候还练功。可以想象,过去的一个月,她也经常半夜独自练功。
凌羽大声喊道:“沈姑娘,别练了。”
沈无言收起枪,静静地看着他。素净的月光洒在她那件薄薄的白色衣衫上,折射出了一层薄薄的银色光芒。天仙般的绝世容颜在雪色映衬下晶莹剔透,美得不可方物。灰色的眸子和冰一样冷,带着一股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冷傲气息。
凌羽咳嗽一声:“我是说,天太冷了,你的身体又不好。”
闻言,沈无言铁枪一横,又心无旁就地练了起来。
见对方如此固执,凌羽没办法,暗自嘀咕道:“女孩子,这么凶干嘛?”
(四)、
走了三天,两人终于到了北岭。
守北岭北幽五洲的是墨将军,他出身低微,向来讨厌凌羽这种公子哥。凌羽送上名帖,他连见都不见,大笔一挥,打发凌羽去北幽城外七百里前哨营驻守。
前锋营设在山崖顶上,加上凌羽和沈无言,一共有十二个兵丁。郊外人烟稀少,面对沈无言个从天而降的大美人,那些个老兵口水横流。兵营里没有女人住的地方,众人将沈无言安排到装兵器的小石屋暂住。而凌羽是凌公子,众人不敢得罪,让他直接占了班头的大帐。
晚上睡在温暖的大帐里,听着帐外呼啸的风声,凌羽辗转难安。也不知那间石屋冷不冷,沈姑娘能不能睡着。想来想去,他实在放心不下,决定去看看。
裹好狐毛裘,来到石屋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见那群兵丁裹着大棉被,在布满裂缝的门前你推我挤,争相恐后往屋里偷窥。
他咳嗽一声:“咳。”
众兵丁听到声音,纷纷回头尴尬地笑笑,有两人还淌着鼻血。他们让到一边,却还是舍不得离开。
这群饥渴的禽兽,凌羽瞪了他们一眼,敲了敲门:“沈姑娘,睡了吗?”
一敲,发现门是掩着的,没有上闩。他犹豫了一下,轻轻一推,门嘎吱一声开了。几乎与此同时,一道寒光从门里射出,擦着他的耳畔飞过,穿透了不远处的帐篷。
见状众兵丁吸了口冷气,纷纷庆幸刚才没有贸然推门,不然准被扎个透心凉。
只见屋里水雾缭绕,地上燃着一堆火,火堆上放着一个铜盆,铜盆里烧着水。沈无言站在火堆旁,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拎着乌木铁枪,冷冷地瞥着门口。身上没穿衣服,却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浑身在橙黄火光的笼罩下仿佛施了一层淡淡的薄粉,晶莹剔透。
尽管早已看过她的一切,凌羽还是有点眩晕。他急忙跑进屋关上门。门闩是坏的,关不上。他只得用一把刀顶住门。
见是他,沈无言将乌木铁枪放到一边,继续用水擦洗身子。
她身体上的伤已痊愈,只是右肩上那块牙印没消下去,结成了一块淡红色的齿痕状疤痕。
屋子里阴冷阴冷的,还不停地从门缝往里灌冷风。尽管烧着一团火,还是冻得人发抖。凌羽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道:“这里不能住人,去我的帐篷,我给你隔个小间出来。”
沈无言敛眸,没有点头。擦完身体,她慢理丝条地穿好了衣服。大概是没料到北国这么冷,她只带了两件陈旧的棉袄。
反正两人已亲近得不得了,还管小事做什么?凌羽走过去,脱下狐毛裘,替沈无言披在身上。
沈无言没有拒绝,抓紧了狐毛裘的边。见她接受了狐毛裘,凌羽大受鼓舞。他扛起沈无言还未解开的包裹,往大帐走。沈无言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拿着乌木枪,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大帐不是很宽,凌羽用几面旧旗帜做布帘,将大帐左侧围出了一个小空间,替沈无言铺了一间小小的床铺。沈无言站在一旁看他忙活,也不帮忙。
铺好床,凌羽招呼道:“沈姑娘,你先在这委屈一下。”
沈无言看了他一眼,径直走进了小隔间。
“至少点点头也好啊。”真是个冰美人,不通人情。凌羽嘀咕着,回到自己床铺,有滋有味地回忆沈无言先前那抹娇羞。
这时,隔间里亮起了柔和的灯光,将沈无言清晰的倒影映在暗红色的布帘上。只见她坐在床边,解开头发,拿着梳子,对着铜镜慢慢地梳理着,每一个动作那么温柔似水。
凌羽歪着头,痴痴地看着只一帘之隔的佳人,浮想联翩。有此佳人做伴,呆在这极寒之地也不错。
第二天天没亮,班头就来叫凌羽起床巡逻。
凌羽嘘了一声:“沈姑娘还在睡。”
李班头笑笑:“公子,姑娘不是在外边吗?”
“啊?”凌羽十分纳闷,走过去撩开帘子,顺着班头指的方向往远处看。
帐外的雪下得密不透风,空气中翻腾着一片片或薄或淡的雪雾。不远处的校场上,沈无言正持枪苦练。她仍披着凌羽送她的狐毛裘,火红的颜色随风上下飞舞,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这么拼命做什么?也不用她一个女人上战场,凌羽的心阵阵作痛,简直无法呼吸。
时间一天天过去,两人到北岭已有一个多月。天气越来越冷,滴水成冰。地上的积雪还没来得及化,便被新的雪盖住,野外到处是能没过头顶的雪窝子。这种时候不会有敌情,士兵们整天躲在帐篷里喝酒聊天,偶尔出去追追兔子。
但校场上的雪从来都实实的,因为无论刮风下雪,沈无言每天都耗在校场上。她早上不等凌羽睡下便起床出门,待凌羽睡熟后才回帐休息。其他时候只在吃饭时回营,啃完窝窝头,喝完稀粥就咸菜又赶回校场继续练。
其他兵丁们看她的眼神也渐渐从开始的垂涎,变成深深的敬佩,再变成无奈的怜惜。虽然还未到北岭最冷的时候,但风大雪大,沈无言却能整天整天待在雪地里,分明已是着了魔。看了一个月,张班头实在看不过,偷偷告诉凌羽。在这个极寒之地,天天在风口上,寒气极易入侵。像沈无言这种练法,就算是一个壮汉,也活不了多久,多半要英年早逝。
听了这番话,凌羽坐立不安,鼓起勇气,准备跟沈无言谈谈此事。当天晚上,凌羽坐在帐篷里守着油灯,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睡着,时不时撩开帐篷看一眼。帐外一片寂静,只听到呜呜的风声,还有沈无言的铁枪发出的阵阵啸声。
终于,沈无言一撩门帘回来了。她的衣服上沾满了雪花,头发冻成了硬邦邦,一缕一缕的。鼻头冻得通红,脸色青白。见凌羽还没睡,她淡淡地扫了凌羽一眼,便撩帘要进隔间。
凌羽鼓起勇气,挡在她面前:“沈姑娘,在下想跟你谈谈。”
沈无言静静地盯着他,面无表情。
凌羽道:“在下唐突,沈姑娘练枪无可厚非,但如此练法,沈姑娘如何撑得住?还请沈姑娘每日多休息,也请姑娘稍稍吃点荤腥……”
话未说完,沈无言越过他便要走。
凌羽一急,抓住她的手腕:“沈姑娘。”
沈无言一个旋身挣脱开,再抬起左脚一个横扫。凌羽没料到她会动手,生生地中了一腿,身体飞了出去。待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他咳嗽着,继续劝道:“沈姑娘莫要动气,在下只是担心沈姑娘的身体。相信若沈将军泉下有知,也不愿看到姑娘如此。”
闻言,沈无言眉头微皱,瞪了他一眼,返身进了隔间。
虽然没劝动,但好歹头一回看到她生气。原来她的心不是冰块做的,凌羽一边咳嗽一边想。
当夜,凌羽怎么都睡不着。睁着眼睛熬到半夜,他一咬牙,坐起身。既然沈无言不听劝告,他只能采取一些特别措施,把乌木铁枪藏起来,即使那样沈无言会勃然大怒。打定主意,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隔间外,听了一会声响。里面的沈无言很安静,大概是睡着了。他偷偷地撩开了布帘。
看见帘里的情景,他一惊。
沈无言根本没睡着,她蜷缩着身体,捂着肚子,紧紧地咬着嘴唇。脸上,身上全是汗,头发已被汗水浸湿。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见凌羽进来,她冷冷地瞥向他,一双墨黑的眸子璀璨如星。
“沈姑娘,你?”凌羽站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肚子又疼了,是不是?”
沈无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后背也全是汗,衣服完全湿透了。
见她痛得如此厉害,凌羽急忙跑到伙食房,烧了一锅热水。用水囊灌了一壶,又盛了一盆端回帐篷。
沈无言依旧痛得在床上翻来覆去。
凌羽道:“上次我府里的丫鬟肚子疼,我就见她这么泡脚,泡泡就不疼了。姑娘也泡泡吧。”
沈无言看看热气腾腾的水盆,又看看凌羽,坐起身。难得她如此配合,凌羽忙放下木盆,将水囊递给她:“这个用来捂肚子。”
一切准备停当,沈无言试探着,将脚伸进木盆。烫得很,她吸了一口冷气,正要将脚收回,却被凌羽抓住脚腕,用力往下一按:“烫一会儿就舒服了。”
好痛,沈无言咬紧了嘴唇,眼睛里都飚出了眼泪。想挣扎,脚又被凌羽死死按住。一气之下,她伸出双手,使劲揪住了凌羽的耳朵。
凌羽的耳朵被她揪得生疼,手又和她的脚一起浸在水里,疼得声音颤抖:“哎呀,哎呀,再等等,快了快了,就快不疼了。别掐我啊,很痛。”
其他兵丁兀地听到这声音,忍不住想入非非,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起来,纷纷讨论两人有可能使用的姿势和方法。
果然,熬了一会儿,真的不那么烫了,沈无言微微眯起了眼睛。
凌羽又鼓起勇气劝道:“女孩不能冻,你又不吃肉,每月自然痛得厉害。你每天少练一会儿,吃点肉,便不会这么痛了。”
沈无言微嗔,白了他一眼,斜倒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了头,像是不愿再听他说话。
真像个孩子,凌羽无奈地浅笑。
待水温变凉,凌羽替沈无言擦干脚,又把她的脚放到床上盖好。端着水盆正要出去,忽然看见沈无言的床尾堆满了脏衣物,不由咧了咧嘴。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这沈无言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练功,天黑才回来,哪有时间洗衣服。怪不得她来来回回,穿的总是那么几套。
真不像个女人。
凌羽叹了口气,将那些衣物凌乱一件件搭在肩膀上。有长裙,小衣,臭袜子,甚至还有一条沾了经血的裤子。沈无言还是用被子蒙着头,根本不管他在做什么。
哪像个女人哦。
凌羽叹着气,出去了。
第二天天不亮,沈无言准时睁开了眼睛。她麻利地坐起身,摸出发带将头发一系,跳下床,一手拿起牙刷,一手掬起头天晚上便打来的水洗脸。洗漱完毕,她顺手向旁边一抓,不料却抓了个空,乌木铁枪不见了。她想了想,走到隔间外。帐篷中央燃着一堆熊熊炭火,炭火旁边的木架子上,挂着满满一排衣物,大部分是她的,都刚刚洗完,淅沥沥地滴着水。凌羽已不见了踪影。
她赶紧走出大帐,径直走进兵丁们的帐篷找枪。一路走,一路掀开众人的被子。众人还在睡梦中,有几人还有裸|睡的习惯,猛地被她吵醒,又惊讶又害羞,还一头雾水,你也叫我也喊,乱成一团。
找遍几个帐篷,都不见凌羽的影子。她回到自己的大帐,拿起凌羽的银枪比划了两下,又将银枪扔回架上。干搓着双手,围着那挂衣服在大帐中央转来转去。转了半天,她一跺脚,回到隔间倒在床上。
后背却被什么东西硌痛了,她将那东西拿出来一看,是凌羽的水囊。
她看着水囊,嘴角慢慢扯出一丝淡笑,但随即,一些画面浮上脑海,淹没了那些微的喜悦……
阴森的沈家祠堂上,她坐在蒲团上,面对众多灵位,血冷如冰。奶娘跪伏在她身后,字字泣血:“我沈家世代忠良,却横遭猜忌,如今小姐又遭此大辱。老奴愿以残身为捐,以血为洗,替小姐求得一丝天佑。”说话间,跃起身,朝桌案冲去。
奶娘鲜血溅在她的脸上,温温热……
她拉起被子盖住头,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
写了很多年的文,对沈圆月不止喜欢那么简单,她是唯一像朋友一样的nvz。在翻了很多遍圆月故事后,终于能提起勇气整理和修改了下圆月前部,与煞神一起合成《定北女候》全集献给同样喜欢圆月的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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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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