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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My Memory ...
谁会记住,我爱你太狂。
一
我拐到街角报刊亭那边,把校服上别着的出入证摘了,探头进亭子里对老板说:
“一包520。”
“摘了老板也认得你了,装。”旁边一个戏谑的声音插进来,一只手伸过来把我手上的烟抽走。
我看也没看,反手就把书包往旁边兜过去,一声闷笑后,它就到了别人手里。
我做好了瞪眼的准备转过头去,却禁不住呼吸一窒。
这家伙把头发剪短了,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些,眼神却还是懒洋洋的,要笑不笑的表情挂在脸上,手里拿着我刚买的烟抛上抛下。
“唐筠,我数一二三,把你手上的东西还我。”我咬了咬牙,慢吞吞朝他走近。
他挑眉,故意问:“你指书包?”
我啧了下嘴,到他面前站定,手伸出去,摊平。
他嗤笑一声,撇我一眼掉头就走。我看着他转身,心中蓦然升腾一股郁结的心情,想也没多想,整个人就跳上前挂到了他身上。
所谓挂,指的是,我的左手勒住他的脖子,右手从后挽住了他的手臂,两只腿蹭到了他腰间。
功力深厚。我佩服自己功力深厚。在这种姿态下,我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冷冷道:
“还来。”
他僵直了一秒,没有回头看我,身体却开始慢慢轻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到最后似乎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哈哈大笑出声。
笑声就在我耳边,我偏头看他的侧脸,线条如此美好,阳光下他微微眯着眼,睫毛处似有淡淡光晕随着他的笑声浮动,耳后有细碎的发梢轻刺我的手臂,这时候,我才开始慢慢脸红。
正准备放手,他却一边笑一边说:“这么久没变你还跟个猴子似的,别这样啊,我老婆还在呢。”
与此同时,一个软软的女声插进来叫一声:“唐……”
我全身失了气力,手脚一放松,整个人“砰”的一声掉在地上,跟个沙包似的。我跳起来拍拍背后的灰土,趁他愣着一把夺过我的烟和书包,冷哼一声。
“老婆?阁下才十七岁,有个毛资格娶老婆,没领证叫P叫,神经病。”
甩手走人。
回家放下书包,许姨迎上来告知我父母今晚参加一个聚会不在家晚饭,先问要不要准备车送我去聚会地点同他们会合,我摇摇头,她再问我晚饭想吃什么。
我拢了拢慢慢长起来的头发,觉得有点莫名的心烦。
“唐筠,许姨,我要吃唐筠。”我抬眼对上许姨殷切的目光,很严肃的说了一句。
许姨点点头,认真的回答我:“知道了小姐,我去准备。”
我噎了一下,无语转身上楼回了房间。
天色暗了下来,庭院里路灯的光照进房间,恹恹的。我将书包扔桌上,径直走到房间中央的大床,面朝下扑倒。
早已经定了出国要念的学校,证书等等一干手续早就从高一开始陆续弄好,因此高三的课程对我而言实在不算艰苦,却不知道为什么一天一天觉得越来越疲惫。
抽根烟么,心里这样问自己。眼睛却闭起来,慢慢睡着了。
做了个很美的梦。
我梦里有野花大片大片的开,红黄蓝绿青紫,如五彩云霞漫溢天边直去,他就牵着我的手,从花丛里一步步走过。
如行云端。
醒来的时候,眼角有泪慢慢滑落。我伸手捂住眼睛,叹了口气。
身旁有呼吸声轻轻起伏,我把手撤下来,看见了近在咫尺的一张睡颜。脑子里一瞬间空白了三秒,还没回神,身体已经有了动作。
“砰!”一声闷哼。 “靠……”唐筠翻身站起来瞪我:“你家地毯厚也用不着这么证明吧?”
他头发睡得有点乱蓬蓬的,一贯懒洋洋眯着的眼睛现在却瞪得老大,突然让人觉得有些可爱。我从床上跨下地,背着他偷偷翘嘴角,一边还故作冷淡道:“谁让你跑到这里来睡的?”
“许姨说你请我过来吃饭!”他在背后愤怒的回答我一句,看来起床气还没消。
我一愣,想起了自己之前说的那句话。默然半晌,有气无力说道:“那你呆着等吃饭吧。”
“你呢?”
“出去抽根烟。”
我拿了桌上的烟和打火机,打开房门准备下去庭院。手却被拉住。
“才一年不见,怎么从一个爱笑爱闹的假小子变成现在这么冷冰冰的大小姐了?”
我嗤了一声,没有回头看他。
“这一年过得好么?”
我淡笑一声。“管得着么你?”
他便拉着我的手,沉默了半晌,突然叹了口气。
我将嘴角一撇,转身,用力踹了过去:“吃饭去了,装你大爷的忧郁。”
唐大少爷开始恬不知耻的笑。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父母回来了。
沈先生沈太太衣冠楚楚面带春风,看来晚宴时候的交际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沈先生本来是包工头出身,趁着祖国大地房市大兴之际投入房地产事业,赚了不小一笔。沈太太本是名校校花,不知怎么当年就被暴发的沈先生捞着了,终成眷属。
沈太进门的第一天,看到我的时候,笑如春花,轻声说:“真遗憾。”
十年来,她唯一肯定并鼓励我的事儿,就是跟唐筠走近。唐大少每年生日她比我更上心,亲自挑选礼物交给我送去。
用她的原话来说:“你当每个人都有跟城建局局长儿子当上同学的福气么?”
犀利。鼓掌。
唐筠站起身来彬彬有礼的打了招呼,父亲看见他一副乐坏了的样子,哈哈大笑着拍他的肩:“小唐啊,可让叔叔见着你了,你爸说你回来了,可这么久也不见你过来。”沈太太拉着他的手不放,慈爱的笑容都染进眼底了,两人又坐下来,喊添碗筷,帮他夹菜盛汤。
我低声说吃饱了失陪,他俩点了点头,我便拐去庭院。
烟圈一个个姿态美妙的升腾在我面前,我看着指尖这一点闪烁的红光,在昏暗的路灯下,有种诡魅的艳丽。
花园里的玫瑰花已经开始怒放,散发的甜香快把人熏倒。我开始觉得胸闷,熄灭烟头,转身准备回房。
却看到小径的不远处,唐筠插兜站那儿看着我,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
似乎没料到我突然回头,他表情有一瞬间的乱,但很快又正常,耸耸肩,朝我撇嘴。
真可爱。
这么久不见,再次见到我才发现,我们有许多小动作几乎如出一辙。
甚至于撇嘴的角度。
想笑,却笑不出来。我走过去踢踢他,“别挡道。”
他挑眉眯眼,“越来越嚣张了啊沈大小姐。”
“受不了?”我笑,“受不了别跟这儿呆着,找你老婆玩去吧孩子。”
他听着突然一乐,“嘿,逗你呢,那是我表妹~”
我翻白眼,“怎么着?不喜欢姐姐了,现在换妹妹了?”
话一出口我就觉得要糟,他果然脸色一变。我呐呐的,心知自己踩了地雷,却不知道如何圆场。沉默了一阵,他先开口道:
“这儿的花还是开得挺好。”
二
唐大少对这花园里的花的印象,大致要回溯到我们刚高一那年。
那年他跟我说,被我们的历史小陈老师迷倒了。我骂他要发疯,他只是眯眼满不在乎的笑。然后每天装模作样拿着历史课本追着小陈老师跑。
某一天半夜我睡到昏迷的时候,被手机狂震震醒。
“我在你家后花园。”接起来听到一个半死不活的男声这么贴在耳边说道,有一瞬间我以为我穿越到了西厢记。
只有朦胧的星光,花园里整个陷入昏暗。我摸索着往前走,总算看见中心石桌上趴着的黑影。
极度无语,只好对天翻个白眼。
然后踱步过去,插兜,提脚,狠踹。
“嗷————”黑影腾的一下窜起身来,模糊中似乎膝盖磕到石桌,又惨嚎了一嗓子。
“沈!幼!龄!”
这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可不是我们的唐大少么。我闷笑了几声,开口道:“半夜发春啊,来我家后花园?”
他顿了顿,又趴了下去,无精打采的样子。他不做声,于是我也沉默。周围静静的,只有隔壁院子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我长叹了口气。
“不就是因为小陈老师吗?不就是她遭遇感情挫折于是整天儿跟林黛玉葬花似的了吗?值得你这么垂头丧气跟挖了几辈子煤似的?”
他听着,不反驳,半晌抬头闷闷的来了句:“你不懂。”
我笑了,抬头看着天上那一颗颗星子。那一点点暗淡而又闪烁的光芒,太阳出来一闪耀,它们就被完全遮蔽,永远这么卑微而又默默的存在着。
谁又懂。
深呼吸了几下,我踢踢他,“要么滚回你自己家发霉,要么起身跟我走。”
他有气无力的抬头看我:“干嘛去?”
“安慰你陈姐姐去呗。傻帽。”我转身低头,无视他猛然发亮的眼神,咽下仿佛要从心底逸出的一声叹息。
“白玫瑰五十,红玫瑰五十,粉玫瑰十朵,剪刀给你,分头开始。”
“喂……你妈明天起来不会罚你跪洗衣板吧……”
“第一,她不是我妈;第二,花是你要的,她高兴都来不及了大佬,罚我?你真天真。”
“……”
“我擦,这么一大捆带刺的你让我抱怀里坐你摩托后座?缺德吗?”
“那我把花抱怀里你自个儿坐后头?”
“你万花丛中两点绿啊你眼睛还露得出来吗这么大一丛!”
“那你坐我怀里,花绑后座!”
我往后一跳,脸突然红了,嘴上偏不饶人:“想得美,我清白之身……”
“给爷上来!”
“喳…………”
“死,居然是小公寓,堆门口还是堆楼下啊?”
“你2啊?堆楼下除非你守到天亮,不然没到六点这些花就在小区门口零售了。顺便说一句我可不会陪你守夜。”
“不管,点子是你出的,你要对我负责到底。”
“我@#¥%%&*()*&……%”
那天清晨,当走出家门的小陈老师看见公寓楼下——挤挤攘攘摆成的那朵玫瑰桃心,旁边还有涂鸦指示牌写着:❤老师我爱你❤——那时脸上那精彩的表情,在某一瞬间缓解了我通宵之后的大脑麻痹感。
而唐筠,拉着我躲在角落,偷偷看着他的心上人最终露出灿烂笑靥之后,一个人站着傻笑了半晌,突然一把狠搂住我,大力拍着我肩膀道:“好兄弟,有你的!”
而我只是笑,犯困,全身心的麻木。
你看,我的记忆仍然如此鲜明,连细节都历历在目。
就像苏慧伦在《浪花》里唱:你的一切我过目不忘。我为你疯狂,你却目盲。
三
唐筠走了,我坐在自己房间里发了很久的呆。
起身在书柜里翻出高一下半学期迎新晚会的录像带,看屏幕里,留着板寸的自己坐在高脚椅上,白衬纱随便卷着袖子,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在台上唱歌。
视线却始终只望着一个方向,像只为了那一个人唱。
我躺倒在大床上,闭上眼睛,那一天的记忆悉数重现。
我换好正装,看镜子里自己一本正经的样儿,端详半晌,啧一声把领带扯掉。
再把西装外服也甩了。
白衬衣领口纽扣,拧开两颗,扯扯。
袖子往上卷两度。
嗯,还行。我扯起嘴角,朝镜子里的我呲了呲牙,那边朝我回了个鬼脸。
陶比希在一旁帮我弄头发,一边抓空气一边对着我眼神放光。
“团长!你穿这样真是帅翻了有没有!!!出去会把一帮师姐们迷到死有没有!!”
我转头看她,无语了几秒,朝齐天点下头,然后抬手指了指后台出口。
“团长不要赶我走啊团长!再让我服侍你一分钟吧团长!嗷——齐天你混蛋快把我放开%%……¥#@¥……”
噪音终于消失了,我撩起后台的帘幕,看前台的演出情况。一眼看到负责录像的唐筠站在舞台底下,舞台七彩灯光在他脸上变幻,他没表情,愣愣的,也不知道在看着哪儿。
心突然开始怦怦狂跳,脸上也开始发热,我赶紧放下帘幕,深呼吸。
终于轮到我stand by。
主持人报幕完,灯光一亮,打在我身上。我听见台下哗然一声。抬头搜寻他的脸,他正瞪着我的板寸头,一脸忍不住要冲上台的表情。
我摸摸头,得意的歪嘴冲他一乐,然后鞠躬,钢琴声起。
“有时候爱情扑朔迷离看不清,
有时候孤寂忽远忽近就快窒息,
我不懂的事情就交给沉默翻译。
为什麼想要忘记却还是会想起,
为什麼一不小心变得在意,
等待的身影寻寻觅觅却还在原地。
为什麼想要等待最后选择放弃,
难道说爱情里等不到个结局,
良人泪滴我也跟著哭泣。”
我安安静静的唱,转音的时候皱起眉头唱,看他也皱眉,于是又笑起来唱。
一字一句都是唱给你听。
我真盼你能记得,初次见面那天你臭屁的对我说,沈幼龄你别拽,我敢肯定你会喜欢我。而我一记短拳揍得你趴翻在地,骑在你身上的时候,你还用力扭过头,脸上青红紫绿的,却有种奇异的光,你咧嘴笑着说:喜欢不喜欢打个赌吧,谁输谁剃头。
唐筠,我认输了。
一曲完毕,台下掌声。灯光暗下后,我退到后台。陶比希扑上来抱住我:“团长我重新爱上你了团长,我再也不叫你老巫婆了嗷呜——”
我嘴角抽搐着把她从身上扒下来,扔给齐天。然后翻口袋找手机,上台前我给唐筠发了条短信,约他散场后美食街见面,然而没有回信。
我去看台边,不知什么时候录像的已经换人,他不在。
打电话,关机。
我愕然。有种莫名恐慌的情绪密密麻麻的攀上心头。我决定去街口等他。
下雨了。
雨细细碎碎的洒下来,街面上已经积起了一洼一洼的小水坑,街边餐厅金碧辉煌的灯光投映于上,仿佛是粼粼波光。而抬头仰望,夜空居然呈现静谧的深蓝色,朦胧新月像是勾起的唇线,带着模糊的笑意。
我停在街角,就这么傻呆呆站着,抬头看着,四周有略微匆忙的行人脚步声,餐馆里隐约的交谈声,在淅淅沥沥的雨声相和之下,如缓缓流淌的大提琴曲。
脑子里很空荡,没有很深刻的感想,只是突然想起BLOOD+里守护Saya的哈吉。黑发,晚礼服,背着大提琴的瘦削青年,在等待Saya从沉睡中苏醒的几十年中,每晚在无人的古老街道中静默穿行,数着自己的脚步,想念他的女王。
好像这样的笨蛋,也只有在漫画或小说中出现了吧。
我这样想着,手指轻轻贴着墙,一路滑过,一步,两步,三步。
再转身回头,一步,两步,三步。
头发已经湿到开始滴水,初夏的天气果然居然还有些寒意逼人,这样反反复复转身又转身中,手指已经凉到跟墙壁差不多同样温度。
头开始晕,我只好把额角贴到墙上,闭上眼睛。
“他不会来了。”终于忍不住哑声的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泪水也终于从紧紧闭着的双眼中沁出来。
妈的,好烫。
四
然后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一直在家昏睡,烧得昏昏沉沉的我,终于开始觉得有点儿清醒了。去厨房端许姨熬的粥喝,看到沈太太一身要出门的行头站在餐厅,端着粥小口小口的抿,怕花了妆。
我点点头:“要出门?”
她放下碗呼一口气,正眼看我:“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唐家。唐筠那小子跟学校老师勾搭被他爹发现了,昨天被死揍了一顿关了禁闭,那老师连夜被学校开除处分了。唐家家里现在正闹得慌呢,我去陪唐筠他妈妈说说话。”
我呆住了。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听见有声音在耳边催我:“去不去呀倒是?赶紧的呀!”我才如梦方醒,扔下碗便冲上楼换衣服。
再见到唐筠,他看起来没有我想象的糟。瘦了点儿,有黑眼圈,但没跟神经病似的扯着我叨叨,也没行尸走肉般不言不语。
给我开了房间的门,看着我一笑:“怎么着,找你来当神父开解我呐?”
连勾嘴的弧度都没变。
我踢踢他:“失恋啊哥们儿,看起来咋不怎么落魄呢?”
他撇开头悄然的笑,随手从桌上拿包烟,抽出一支来朝我晃一晃,我摇摇头,他于是点燃了,深吸一口。
“你看这烟多有意思,”他拿起烟盒给我看,明晃晃的三个数字520,“名字取得也有意思。跟爱情一样啊,抽一口就上瘾。”
“戒得了么?”
“试试呗。我求我爸了,我走,求他放过小陈老师。她是个笨女人,被整了很可能活不下去的。是我混蛋而已。”
我张张口,却发现嗓子有些哽住。
“我一直以为,你跟小陈老师也就那么回事,你恋姐她当你可爱小朋友,我没想到你们来真的。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呢唐筠?喜欢到这么不管不顾,连毁了彼此都不在乎吗?”
“龄子,我想过后果,我想过。可是我管不住那种感觉。你看这个房间,你看这个楼,你看那花园那草地那湖,很美是不是?从小我就住在这里,每个人都告诉我这一切很美。可是我不觉得,我烦死这傻逼仿古阳台,烦死这欧式天花板,烦死那人工湖,那矫情小园林,那神经病古董架,我他妈快被这一切搞得窒息了,假透了!每个人挂着的笑脸都虚伪透了!只有她是真的。她对我笑,对我凶,对我皱眉对我摆架子,都是真的发自心底的,连她手指的温度都让我觉得格外暖。她是火,龄子,她是我的光。”他一口气说完,脸都涨红了,看着手中的烟,眼睛亮的仿佛要滴出水来。半晌,他终于把烟头掐灭。
“只可惜,这光终究是要熄灭的吧。”他嘲讽的笑一笑,扔了烟。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偏着头看着他,默然不语。
我不敢问出口。
所有人都是假的,那我呢?
是不是我的存在,也不过被你视为一场有图谋的交好与攀附?
他长长的呼了口气,拉我的手。
“走,陪我去海边。”
到海边,他心情似乎好起来。一个呼哨冲到水里,大力踢起水花往我身上飞溅。
“别闹!”我跳起来,皱眉看着自己满身的水迹。
他停下来,站在那里,看着我眯起眼睛笑,海风把他的白衬衣扯得呼啦呼啦的乱得不成样子,有点儿长了的卷发,在风中扬起来,遮住半边脸。
他也不管,只是站着,然后将手插进兜里。嘴角撇着,摆一副无赖相。
我抬脸想要狠狠瞪他,阳光却无预警的刺进我的眼中,我几乎有些晕眩,他的身形也笼上了光晕,那么瘦,恍惚间像要随风而去。
眼泪哗啦哗啦的就掉下来了。
我不敢出声,只能低下头。可刚剪成板寸的头发遮不住我一丝一毫的慌乱无措。
阴影投下,他走过来把我拉进了怀里。一边死命揉我的头发:“整得跟个爷们儿似的,居然这么容易掉眼泪?”
我转脸嗤了一声,努力撇嘴,装无所谓,往回憋眼泪,开口要反驳,谁知道嗓子哽住,眼泪越发汹涌,止也止不住。
他圈紧我,头埋在我肩膀。良久,我肩膀上有炙热的阳光的温度,而后慢慢氲开温热的湿意。
我听见他低低的在我耳边说:“龄子,为什么我喜欢的不是你呢?要是我俩在一起,事情该有多容易。”
该有多容易。
我眼前发黑,脑中细细一声,“啪”——什么碎掉了。
然后他消失了一年,他爸对外说是,去欧洲游学。
五
现在我比较认定,他那一年是去老外那儿耍流氓了。
看他跟班上转学过来的洋妞儿同学聊得风生水起,时不时发出浪笑阵阵,我就忍不住嘴角抽搐。
我踢前面班长的座位,看他懒洋洋的转回头来,我朝那个方向点点,“你,去管管。”
班长狐狸般的眸子越发眯得狭长,看了一眼回头对我说:“幼龄,我管不了耶,人家在自习课自习英语,多好。”
嗯?我挑眉。拿出手机调出相册,指着其中一张颇具美感的暧昧照片给他看,“人家有小P的号码哟,11个数字按下去不用3秒哟~~”
收起手机,很满意的看到他僵硬的站起,尽责的去维持自习课的秩序。
然后我撇过头,无视唐筠丢过来的奇怪眼神。
日子水一般淌过去。班上的学习气氛越来越紧张,我只好发了疯似的K英文书,努力跟他们保持一个紧凑的步调。
唐筠几次过来找我,都被我用各种理由避了开去。
我不想跟他交谈,一点也不想,好似他任何一句话都能触动我的敏感神经。让我想起一年前那个把自己关在房间,哭得好像世界末日一样的,悲哀又软弱的自己。
直到有一天,沈太太得意的告诉我,唐筠跟我申请了同一个学校,去国外我们也能彼此照应,她嘱咐我,一定要把握机会。
我回到房间,拨他的号码。
“唐筠,你到底想怎样?一年前我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现在跟你说清楚,我不想跟你有牵扯了,不想当你的兄弟了,不想成天帮你想这想那儿到头来你想走就走连个招呼都可以不打,我不会再犯那种愚蠢的错误了。唐筠,我沈幼龄,不是随便让你耍的傻瓜,你听清楚了?”
电话那头静默不语,只有呼吸声。
然后他轻柔的声音熨帖在我耳边:“别哭,小龄子,我还没给你看呢,我今天去剃了个光头。”
我摔了手机。
尽最快的速度拜托中介机构帮我办好手续,找好住处,我连这边的学业都顾不得结束,提前出发去预定的城市。
那么大的地方,那么拥挤的人群,如果无心,两个人一辈子也不会再相遇。
我一个人出发,父亲打发了他的一个司机来送我,把行李托运了,我坐在宽敞明亮的候机厅,看落地窗外的蓝天。
前排有母亲带着两个孩子,小女生拿着书本,高傲的对着坐在一旁的小男生,清脆的声音响在整个大厅里:“这个字念jun,这是你自己的名字啊笨蛋!”
我笑起来。
在很久很久之前,我也曾对着一个小男生,说过同样一句对白啊。
那时候风轻云暖,无忧无愁。
我起身将手里写的字条对折,找机场服务人员帮我快递。
唐筠:
我以为自此之后,就算再有机会相见,那也该是很久很久以后了。久到,也许我已经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花园,有自己的王国,我端坐于我的世界,睥睨我曾经这段卑微而懦弱的情感,将它狠狠踩在脚底,而后对你的存在不屑一顾。或者,我仍然放不下你,那么我便去找你,把我所努力拥有的实实在在的我的一切捧到你面前,给你看,我终于富有,不再需要祈求,不要攀附,不要交换,我只愿给予——无条件的,纯粹的,一如既往而你终于可以毫不怀疑的——我的爱。
或者我渐渐就会忘记你。像大部分人一样,平凡而琐碎的生活,没空想起你,没空想曾经,进化成一个假装优雅的无聊三八婆。
Whatever。
So long。
沈幼龄
文中的那段歌词出自《良人》,阿福唱的。地址是:
http://www.songtaste.com/song/2363348/
这个歌儿真好听。
羞愧的说,我又来了呀,还有人记得我吗?这个坑终于填了。。。我被自己感动到了>_<爬去睡觉-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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