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巨星》公路飞行

4、《击戈》

　　同在娱乐圈那么久，陆小凤和厉南星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他们彼此都听过对方的大名，就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说起来这是有点匪夷所思的。
　　厉南星在娱乐版看过陆小凤的情史，还是精彩纷呈的连续剧版，他倒没有多八卦，实在是只要一有个风吹草动，那张带四条眉毛外加两个酒窝的圆脸总是占据头条。而且陆小凤这个人好像很热衷于做花花公子，他交往的女明星一多半名声不太好，当时金逐流跟史红英如胶似漆的时候，也爆出陆小凤夜宿美女香闺的照片，闹得这一对未婚夫妻差点永远未婚。好在金逐流对着记者镜头流着眼泪说一定相信女友，两人这才重归于好，只是代价也相当惨重，因为形象受损加不堪其扰，这两位在事业如日中天之时宣布引退。
　　所以厉南星对陆小凤的印象其实不太好，本来坊间传闻他一向不大信，外面说厉南星如何耍大牌，肇事逃逸，对影迷摆臭脸，上飞机误点什么的，其实他冤都冤死了，渐渐的也看淡了，所以陆小凤是花花公子他一来不信，二来无所谓，不关自己的事。问题是牵涉到史红英，而自己对史大美女的确有过一点好感，所以他觉得陆小凤是怪讨厌的。
　　反过来，陆小凤觉得厉南星简直神秘极了，厉南星两岁半就被父母带去片场，在一部爱情片里露了一小脸，扮演女主人公的私生子，他穿着绿毛衣抱个毛绒兔子从小床上跳下来，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只念了一句台词，“我想妈妈。”结果就让人记住了。
　　所以厉南星严格意义上来讲，是个童星。拍的片子不算多，但是都很抢戏，到了十四岁那年拍完最后一部电影，活灵活现地饰演了一个迷茫的问题少年以后，他就彻底告别了影坛。有人说厉南星身体发育后相貌大变，丑得没法看，所以不拍戏了，也有人说因为父母早亡，加上厉胜男不想自己的侄子踏入娱乐圈，所以把人送去国外读书了，当然也有人说厉南星成了五毒俱全的坏孩子或者厉南星跟着船王做生意去了，总之从十四岁到二十四岁的十年，厉南星从来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
　　他重出江湖是因为导演了一个短剧，据说起初是玩票性质的，他走遍全中国南北的大小河山，专门拍摄高山花卉和山里人家，片子拍得很美，被阳皓拿去外国参展，结果获得了纪录片类的大奖。虽然这个奖项还是被传有猫腻，不管怎么说，当时病入膏肓的厉胜男宣布把股权转让给侄子，并且力挺他执导筒拍摄当年天魔投资的□□片《猎》。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有说广电局审批的时候认为《猎》过于美化□□，有误导青少年之嫌，也有说阳皓就是压着《猎》不让公映，目的就是为了跟厉胜男叫板。闹到后来电影最终没能公映，只制作了DVD发行，不过陆小凤包括他的很多朋友都非常喜欢这个电影，当然评论界也会酸溜溜地说，对于初执导筒的新晋导演来讲，《猎》的表现手法还稍嫌稚嫩，把□□的火并厮杀表现得流于表面。
　　厉南星导的第二部片子，说实在的是从别人那里抢过来的导筒，因为《边城荒月》的导演原本是天魔旗下另一位非常资深的老导演，还是厉胜男捧侄子心切，力主厉南星执导。阳皓赢了第一回合，终于没能斗过老板，彻底给打压下去。这个片子从春天拍到冬天，从南方转战西北，烧了上亿资金，首映的时候又出了事故，有人说在现场放了炸弹，首映礼被迫推迟三个小时，最后主创人员包括厉南星在内都没有出席。所以有传闻说其实片子赔得血本无归，年轻的厉南星根本掌控不了这样的大制作，但是天魔仍然号称“年度最卖座”，没多久爆出《边城荒月》洗黑钱的内幕。
　　娱乐圈从来不缺乏吸引眼球的新闻，这不，厉胜男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看到了《白袷衣》，这部惊悚悬疑片奠定了厉南星在电影界的地位。当然，一个导演是被捧出来的，还是真正优秀，一个会导电影的年轻人是不是同样能经营好庞大的天魔公司，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

　　陆小凤跟厉南星近距离地接触了一个礼拜，他不喜欢猜测，他喜欢真凭实据，现在他可以肯定地说，厉南星，压根儿就是被包装出来的少东家。
　　看看现在，厉南星穿着背心，外面套一件黑白格子布的衬衫，那衬衫宽大得像睡袍一样，下身一条卡其色棉布裤子，不穿鞋，蹲在露台上给几盆花搞移栽。他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陆小凤的一条内裤值钱，而且伺候盆栽的手法娴熟，知道的知道他是天魔少东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家里请来的园丁。
　　总之这是陆小凤见过的最最朴实无华的少东家，顶着一个拉轰的大名，其实颇有点穷酸寒碜的意思。
　　当然，厉南星一抬头，那眼神清澈闪亮温柔随和，跟人说话的时候还喜欢直视你的眼睛。他和家里的汽车司机，煮饭大妈都可以有说有笑，这种平易近人，胸怀坦荡，陆小凤承认，他的的确确非常特别！因为包括自己在内，都不会去特别在意司机有什么业余爱好，煮饭大妈喜欢文艺片还是武侠片。而家境贫寒的人，又很难有厉南星那种看见大人物都很淡然的底气。
　　什么叫豌豆上的公主，落难中的王子，这就是啊！
　　气质这个东西，浑然天成，真是说也说不清楚。总之厉南星跟外界传闻的那种嚣张跋扈，雷厉风行的少东家完全不一样，同时他也并非看上去那么平民化，厉南星就是一个矛盾体，一株不屑人欣赏的空谷幽兰。
　　陆小凤以前只在小说里看过这种人，如果有人告诉他现实里也存在，他会被“劈啪”几声搞得天雷滚滚，然后认定对方绝对装B。包括搞垮自己的公司，在他看来也是荒唐可笑的。
　　偏偏，厉南星低垂着脑袋用温和平静的调子叙述这一切的时候，陆小凤觉得他竟然很理解，很赞同，很佩服，很……怎么说呢，总之是全新的奇妙感受。

　　陆小凤被剧组催着出外景拍戏，他跟家里人交代了一番，让他们伺候好厉南星，同时又好心提醒厉南星，天魔已经对外宣布，《清风天下》系列的第六部《击戈》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不日即将投入拍摄，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导演还挂着厉南星的大名。
　　“这是要逼你出山吧？”
　　厉南星皱着眉头，脸上终于显现出愠怒，“拍什么都可以，为什么要动天下系列，前面拍到第五部，都是有口皆碑，他们是铁了心要砸这块最后的金字招牌。”
　　“人家不怕砸，有钱赚就好。”陆小凤小心翼翼地看着厉南星，觉得这样一个人，不知道发起火来会如何，“那你觉得一部电影拍摄的时候，导演从头到尾不出现，可能吗？”
　　“挂名之外，还可以有个执行导演，另外那么多的副导演，内外景分组导演。”厉南星还是感到阵阵心痛，“其实真正的导演是他阳皓，不关我的事。”
　　“你决定置之不理到底？”
　　厉南星不说话。
　　“其实无为而治也是一种管理方法，你就是避世隐居，也逃不了声名所累，除非你不在意。”
　　“仅仅不在意，行吗？”
　　陆小凤想了想，“如果我是阳皓，会把所有的犯罪证据导向你，最后让你去吃官司，趁机把公司抢过来。你倒不如装死的好，这样子躲起来也不是办法。”说到这里他安慰性质地拍了拍厉南星的肩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厉兄，你不出山怕是不行。”
　　厉南星想了想，嘴角挂了一点点笑容，“有一个事，也许外界都不清楚，但是挺能要人命。”
　　“哦？”
　　“《击戈》的剧本都还没有写完，之前故事的主线都是我姑姑口授的，然后让手底下的编剧团队一起写，修修改改要动好多次才定稿，甚至拍的时候还可能把故事翻盘。当时拍完第一部，原剧本就准备让主角死的，当时很多人舍不得，为了拍续集方便，这才刀下留情，临时改了。结果一拍拍成了系列，成了天魔的代表作。现在第六部，知道故事主线的只有我，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糟蹋成什么样？”
　　“你忍心他们糟蹋？”
　　厉南星听了这话，果然脸上的表情更痛苦了。
　　陆小凤幽幽一叹，“说实在的，我是看着《天下》系列长大的，你姑姑当年在第一部里演的那个刁蛮小姐，到现在还是我的梦中情人，我真有点舍不得这个电影给糟蹋了。”
　　厉南星抬了抬下巴，高深莫测看着陆小凤，“你真不是阳皓派来的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