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巨星》公路飞行

31、被撒狗血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剧场的VIP区，因为主办方事先安排好了座位，而他们的位子隔了一段距离，陆小凤想跟厉南星旁边的西门吹雪换换，结果得到了一个简单而干脆的“呸”，于是他又把目光集中到厉南星另一边，那里一早稳如泰山地坐着仲长统和仲燕燕两父女，他清了清嗓子，还是保持了沉默，灰溜溜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
　　厉南星回头跟仲燕燕问好：“什么时候回国的？”
　　“爸爸说你入围了金像奖，所以我就特意飞回来看看你。”
　　“谢谢，其实只是入围，没必要……”
　　“你一定会拿奖的！”仲燕燕笃定地说道。
　　厉南星却是眉头一皱，压低声音道：“你没让你爸爸做手脚吧？”
　　仲燕燕显得很生气，“你就对自己那么没自信？我对你可是充满了信心的，这一次入围的人里，没有人比你演得好！”
　　厉南星下意识地擦了擦眉际，感觉那里有汗要趟下来，“这个……其实陆先生演得比我好，也许拿奖的是他。”
　　仲燕燕扭头看看后面的陆小凤，后者正扯动四条眉毛充她展现友好地笑，还摇了摇手打招呼，结果仲燕燕“哼”了一声，回过头来，“好什么呀，表演模式化，从我小时候起，电影里的八路都是那个样子，没劲！”
　　厉南星想说戚少商这个角色还是很有其特殊性的，想想又觉得跟仲燕燕争论这个东西挺无聊的。
　　颁奖晚会很快开始，今年又是司空摘星主持，只是旁边换了另一位美女跟他配对，两人一搭一唱很快把现场气氛调动起来，说到今年入围的最佳男主角，司空摘星抓住机会把陆小凤狠狠地开涮了一番，又提到了陆厉二人之间的不合。
　　镜头摇向厉南星，他很尴尬地笑笑，然后用一种陆小凤才能明白的眼神看着大屏幕，陆小凤倒是泰然自若，换做以前，他会跑过去跟对方拥抱一下，现在因为和厉南星有那层关系，反倒不敢人来疯了。
　　整个晚会热热闹闹又没什么新意，期间陆小凤跑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就听见最佳导演奖被一匹新杀出的黑马夺去，因为有厉南星那样年轻的导演在前，所以今年这位新导演获奖也不算爆炸性新闻，况且他执导的《长安道》的确细腻感人，于温馨中见真情。而《无还》因为跟《双城》斗得两败俱伤，反而不被大家看好。
　　几轮歌舞表演后，轮到重头戏部分，就是最佳男主角的归属，司空摘星做足噱头，不断地插话，又赶时间播了一段广告，追光灯在入围的五位男演员之间来回跳动。厉南星竟然少有的紧张，那一次获得最佳导演，他的心情不可谓不坏，今天比起来，竟然更加说不清楚，他想自己大概是少数那种跑到现场来，但是一点也不希望拿奖的人，自己拿奖所受到的非议倒在其次，他只觉得陆小凤如果不拿奖，真的有点冤。他知道陆小凤对那个奖还是在意的，算上这次，他已经是第五次入围，但是业界几乎认定了他就是一个“偶像派”，所以他如果不往死里作践自己，变老变丑变胖变残，大概很难在四十岁以前拿奖了。虽然说这一次他在形象上已经有很大突破，也演活了戚少商这个人物，可惜吹毛求疵的影评人还是要说他太过用力，表演痕迹重。总之权威人士这么说你，你就很难翻身了，哪怕观众认可你，也顶多买票去看你的电影。问题是现在很多人选择在网络上下载盗版电影，更何况《无还》的票房不算理想。
　　“最佳男主角——厉南星！”司空摘星念道，由于上次有过经验，这次他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惊讶来。
　　“厉南星，有请！”女司仪强调了一声。
　　厉南星还在发愣，仲燕燕已经扑上来将他抱了个满怀，另一边西门吹雪低声道：“恭喜！”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觉得有点不敢相信，下意识地要回头去看陆小凤，西门吹雪已经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背。
　　从这个方向看过去，他发现陆小凤一边鼓掌一边冲他点点头，眼神中满是鼓励，好像在说，我就直到你行的。
　　厉南星觉得自己不行，他还没到那个时候，想起那句盛名之下其实难付，更想起一直很努力的陆小凤，甚至这个奖，他们两个双双落马，被别人拿去都要好一点。只是娱乐圈需要的，永远都是“话题”！你觉得已经够了的，他们就是要不断地塞给你，从上次的最佳导演，到现在的最佳男主角。
　　“喔——南星南星，你是金像奖史上第一个，唯一一个，我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后来者，总之即获得最佳导演，隔年又获得最佳男主角的，也就是你了！”司空摘星充满溢美之词，厉南星却觉得无地自容。
　　他从前一任的最佳男主角手里接过奖杯，站到话筒跟前，看着台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前完全没有准备说辞，如果说我其实很不想获得这个奖，大概会被嘘声淹没吧，太虚伪了！那么说什么好，无非是谢谢这个，谢谢那个。
　　将目光落到那边坐着的陆小凤身上，他开口了——“我……”
　　刚说了一个“我”字，前面有记者举着相机想拍个近距离特写，突然在所有人的注释下，从那个记者的手里射出一道暗红的细线。
　　厉南星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就觉得铺天盖地的红色罩住了自己，脸上是冰冷粘腻的触感，液体从脖子里流进他的衬衫领口，他这个时候居然还在想，哎呀，不知道能不能洗掉，那套租来的礼服相当贵，以他现在的经济实力承担起来，真是奢侈。
　　旁边的保安扑上来立刻将这名冒充记者的捣乱分子按倒在地，夺下了他手里的东西，他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在那里洋洋得意地吼：“厉南星，你玷污了我心中的女神，你去死吧！”
　　司空摘星和美女司仪吓得退到了一边，前者算是机灵的，问道：“脸上疼不疼？”
　　现场一片混乱，导播立刻切入广告，亏得所谓的现场直播，预留了三分钟左右以备突发状况，这一幕最后不会被场外电视机前的观众看到。
　　厉南星刚要捂自己的脸，抹掉那些粘腻的液体，突然一件衣服罩了下来，陆小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跳过前三排坐席，跃上舞台，他一边跑一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厉南星头上，小心地给他擦，然后用指尖捻了一点液体，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吓死我了，要是硝镪水或者浓硫酸，你这张脸可就报销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厉南星这个时候才觉得腿软，慢慢蹲了下来，陆小凤把他架到自己肩膀上，转身穿过门廊，走进后台休息室。

　　“是什么东西？”陆小凤再次闻了闻。
　　“大概是血，有腥味。”
　　“血加红墨水吧，拍戏用的那种还要淡一些。”陆小凤抓过助理，“你去打听一下，那家伙什么来头。”
　　助理闻言跑了出去。
　　陆小凤走过去，把卫生间的门锁上，厉南星这才默默地脱下外套，领结，还有前襟一片红的衬衫，这套衣服是彻底毁了。他打开水龙头，把脸埋下去冲洗，索性那些红色液体不腐蚀皮肤，当然如果真是浓硫酸一类的，那个捣乱分子就要去坐牢了。如果仅仅在他头顶撒狗血，充其量最后出来跟他道歉了事。
　　外头有人敲了敲门，一位现场工作人员道：“厉先生，晚会总导演问你还回台上吗？”
　　是的，他还没有发表获奖感言。
　　“给我五分钟，不，三分钟就可以！”厉南星冲外头喊道。
　　“我去给你弄衣服。”陆小凤打开卫生间的门探出头去，只见工作人员外面套了一件休闲短西装，但是里面的衬衫实在难看，他二话不说，先剥了对方的西装，给光溜溜的厉南星套上。
　　厉南星低头看看，道：“我不能这样出去见人。”
　　“这好办！”陆小凤眼睛落在仲燕燕身上，她今天穿的纱裙层层叠叠，最外面一层有漂亮的提花。当陆小凤扶厉南星到后台时，她也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路跟到了这里。
　　“仲小姐，能不能……”
　　仲燕燕不等他说完，低头“嘶嘶啦啦”把自己纱裙最外面一层扯了下来，一条现成的丝巾有了，陆小凤替厉南星围上，前面拢到短西装内，再系上腰间的两个扣子。
　　厉南星侧身照了照镜子，完全不穿帮。
　　前台司空摘星重新串了一遍说辞，厉南星出现在现场观众跟前时，大家纷纷鼓掌，场面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热烈。这场闹剧，即使没有现场直播出去，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明天也肯定是娱乐版头条了。
　　陆小凤已经跟仲燕燕一起回到了台下，厉南星百感交集地看着他们俩，对着话筒“厄……”了很久，他看见陆小凤的助理小陈凑过去，跟陆小凤说了几句什么，陆小凤的脸变得很难看，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厉南星莞尔一笑，看着似乎有些羞涩，而当他重新抬起头时，目光已经如水般沉静，“我本来要说一大串谢谢，谢谢剧组所有的工作人员，名字太多，怕给我的时间不够，所以不能再这里一一念出来了。其实我最要谢谢的，是陆小凤先生，是你给我勇气站在这里。还要谢谢燕燕，谢谢你的丝巾，你懂的。最后——《无还》是一部颇有诚意的好电影，希望大家有机会再去看看。”
　　他点头致意，然后从容下台。
　　这一关算是闯过去了，至于其他的，留到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