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千里暮云》时泠

2、临江仙

　　倘若时空，一切一切的时空本身，只是笔墨下的文字，可知承载着这章章故事的“沙之书”，又隐没在何处的书架里？

　　偶然收容了那张书架的时空，又可知，是恰行进在你指间扉页之下否？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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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秋水畔，却是晓雾弥漫，岸草凋零。灰白色的小小弯桥斜在雾气尽出，沿江皆有垂杨拂水，时已旧叶半脱，只余不复袅柔的垂枝零落着黯绿明黄，衬得风致依依。

　　【切，这种水准装什么风雅。】

　　望江楼头，褚衣青缠头的干瘦堂倌恰正用漆盘托来整副笔墨，看时，恭恭敬敬置放在漆桌正中，开口却颇带分骄荣：“咱主人家这楼，虽大不过一酒馆，却也是三百年不变的字号。成日家迁官的大宦，归里的老大人，应举的少年郎，凡打江州过，哪一个不念着上咱浔阳楼！前日里真蒙佛爷恩眷——”堂倌说到这儿仿佛有意压低了调子，声音可是更响了，“当朝丞相，蔡京蔡老大人，就在这齐楚阁里宴了三州大人们，还夸咱鲤鱼鲜、酒肴好，更是亲自在这您这厢粉壁墙提了诗哪！”

　　【蔡京，传说中疑似四大家，果真空有书法欠奉文思。】

　　堂倌洋洋洒洒絮叨了一通话，终于将手指指那副已将凝固的笔墨，才要开口，却听临座一人忿然叹道：“蔡京、高俅、童贯，这些个奸佞作乱朝纲、戕害忠良，把个圣明仁德的赵官家蒙在鼓里，叫好好赵家江山倒腾得乾坤颠倒、黑白反置，可不恨煞！偏我宋江半生孝义，竟落得金印纹面、刺配牢营！”这人山东口音，腔调端得威猛，听去却也不过尔尔。

　　那桌上却又有一人接道：“哥哥虽遭害至此，总归天无绝人之路。这酒楼不过要夸耀商家名头，今日佳肴美器在前，公明哥哥何妨宽怀莫叹，且喝酒来！”这一个说的是带本地口音的官话，倒是近乎滴水不漏，仿佛胸中颇有些丘壑。

　　那两人原是同在江阁居中大桌上，高谈阔论正自快活，倒叫酒生对旁人一席话搅得苦闷。那桌上还有一黑壮汉子，此前不过胡吹海擂些自谓英雄的勾当，见两人神色沉重，却忽地猛力一拍桌子，怒道：“这等说，竟是那叫什么‘菜’的害了我公明哥哥不成？待我李逵推了这茅塔，污了这粪墙，明日捉了那老儿剜他心肝来烧，方与宋江哥哥出了这口鸟气！”一语未了，早腾地踹倒椅子，径直向堂倌撞去。

　　那本地口音的早已数度喝止，到这时连并那山东口音的一起要拦，却哪里赶得及？但见李逵三两步抢将在那堂倌处，一脚便把那人从东厢踹到西墙。李逵又三两步赶至跟前，一顿拳脚只情乱打。那两个同桌客人忙忙赶去，方要上前扯开，谁知李逵见势便且放手，叫声“哥哥莫阻我除恶出气！”抽步便走，望方才那桌奔去。

　　李逵二话不说，一手便掀了那张临江的桌子，只听笔墨扑扑坠地。李逵又将桌子一脚踢开，一矮身拾起那方砚来，黑墨滴滴沥沥的就待往那桌客人脸上掼。

　　谁知抬头时，眼前连人影也无了。
　　脑后噼啪一声脆响。李逵此时只是发瞋乱看，还未及回头，只觉颈后一刺一凉，便轰然趴倒在地了。

　　宋江并那连声喝止的本地客人，一时目瞪口呆。

　　方才碎的是一只酒坛。宋江桌上的酒坛。
　　砸坛的是一个少年女子，白缯巾，碧襦裙，额黄花细一色俱无。此女何时到了宋江桌处，二人全不知晓，只知她同桌少年待李逵俯身拾砚之际闪身一隐，这女子便将酒坛掼地，捡一片碎陶掷向少年。少年即接陶片，向李逵颈下轻轻一划。

　　宋江二人抢去扶李逵，想去，虽是李逵打人在先，一切却都因堂倌道出“蔡京”二字引宋江不平而始。正不知如何作言，只听少女冷然道：“死不了，傻也没多少可傻。”语毕，竟一径向墙角半死不活的堂倌走去，再不把眼瞥宋江等人一下。

　　且说那桌的少年早已下楼去寻了酒家主人，这时恰引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回到隔间。少年却是未语先笑，半向掌柜半向宋江等人道：“所幸此间只置得两张酒桌。”

　　掌柜两眼瞅着自家齐楚阁儿，摇头顿首的立时接口：“可不亏得只放了两张桌子哪！饶这样，如官人们这等好拳脚的英雄们，我小楼也禁待不起您哪！要真这般下去，一日如此倒还罢了，英雄们倒好年年如此月月如此日日如此的来么！倒也罢了，还不若那般让我们小酒楼早日歇了业，也免得我们这等天天悬心，还又天天含着那么点盼头不舍得松手，到头依旧落得两手空空，见不得列祖列宗！想我小老儿祖上也不是没有过钟鸣鼎食、诗礼仕宦的光景，到今日沦落得一商贾……”

　　【你真该感谢我把地上那位敲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