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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81 澹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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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亭回府的时候,雪已经铺满了公主府门前的台阶。
和符央道别过后,她独自向寝宫走。没有撑伞,雪片落在身上,她打了个寒战,正要加快脚步。突然发现远处院墙,有一道阴影闪出。
她忙驻足细看,但是却再无动静。
空气冷得都快结冰。她站在雪里,突然想到歌弦走之前,曾和她说过一句话,“莫轻信身边之人”。在歌弦走之后,她确实也着手去查过府里人员的来历。当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特地叫湛如和她一起做的这件事。结果是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她想到方才在大殿之上,那契丹王储大笑到难以自持,“宁死不委身契丹之人?可叹可叹……哈哈,你居然说宁死不委身契丹之人?!”
她做的所有事情看起来都毫无疏漏,但是却有意外接二连三的发生。契丹好像已经洞悉了他们朝中的一切,这很诡异。
出问题的究竟是事,还是那些事背后操纵的人?
她恍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冷。
挪动了一下脚步,才发现冻得已经快要麻了。她转身走向湛如的院子,推开门,石桌上放着一盏熄灭的风灯。她又走近房内,里面漆黑一片。
他这屋不大,她磕磕绊绊地摸到床边:“湛如?”
他似乎睡得很沉,半晌,才轻轻应了一声。摸索了两下,握住她的手:“回来了。”
“我问你一件事。”
静亭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契丹人?”
“嗯?”这个尾音慵懒而妩媚,他此时才睁开眼睛,“我当然不是。你喝酒了么?”
静亭死死抓住他的手:“你真的不是?”
“不是。别说这些了。”
他将她扯到床上,翻个身吻住了她。静亭并没有拒绝,只是轻轻用手搭在了他的肩上,隔了一会儿,她说:“如果你骗我……”他突然停下来:“那你怎样呢?”
她没有回答,低声道:“你最好不要骗我。”
第二天清晨,年初一。
静亭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疼,大概是昨晚喝酒的缘故。外面却鞭炮声不断,她别无选择地被吵醒。愣了一下,才发现这是湛如的房间。
短暂地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她一度怀疑到湛如是契丹人……回过头瞧了他一眼,湛如正斜在枕上,对她一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变得狭长。若是契丹人,则眼窝会陷下去。而且契丹人面部刚毅,极少会生的出他这样的相貌。
她想她应该停止这样的怀疑。即使在某些程度上,他确实有被怀疑的理由。但是他并没有骗她的理由。
他不会骗她。他不会的。他确实有很多事情瞒着符央他们,但是这些秘密,她都知道。
这样想着,她便也对他一笑。两人温存片刻,起身洗漱。等出了门的时候,正遇上迎面来的绿衣。见到他们,她松了一口气:“我猜公主就在这里。公主快去前厅。”
静亭道:“什么事,有人来拜年?”
绿衣点点头:“蒋大人和王大人府上各遣了人来,都有送给公主的东西。对,还有,楚大人亲自来了。”
“别再叫他大人了。”静亭纠正,然后转头问湛如,“你和我去么?”
湛如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却有两个人从小路上已经走了过来。是楚江陵和符央,走到这里,楚江陵便笑着道了声年好,“在厅内见到符兄,他便带在下进来了。”又转过去看着湛如,“大人也在。许久不见了,大人步步高升。”
湛如便也随着客气了两句。昨夜下了整夜的雪,此时府内处处银装素裹,天气却极冷,待不住人。几人转回向前厅走去,走到一半,迎面跑来个瘦小的人影。“少爷,哎!怎么一出来你就不见了……”
楚风跑到近前,被楚江陵呵斥住,只得低头给静亭和符央行礼。当他看到站在一侧的湛如时,突然脸色大变:“你、你是……”
“楚风,不得无礼!”楚江陵打断他,“这是金曹典吏大人,向大人行礼。”
楚风并没有露出不愿的神色,反倒是一脸恍惚,半晌才躬身行了个礼。湛如应了一声,几人便又向着前厅去。静亭走在最后,却将刚才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到了前厅,收了蒋毓等符党官员送来的贺礼。静亭叫符央和湛如留下陪楚江陵,自己则从侧门出了厅。在园子里找到了正和府里小厮玩雪的楚风。“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楚风只得不情不愿地走到她面前。
“你之前见过湛如?”
楚风歪头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殿下说那位典吏大人?见过的,他曾经到相府拜见过我家老爷。”楚风还是习惯称楚江陵为“少爷”,那么这个“老爷”指的就是已过世的楚相了。静亭皱了皱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记不得了。挺久了……”楚相还在世时的事,确实已经有些时日。他突然又想起来,“哦,就在老爷过世前不久。他来拜见老爷,两人谈了一阵,把下人都遣走了。那天他走之后,老爷忙到很晚,不久就病倒了……”他难过地吸了吸鼻子。
静亭只觉得像是一盆雪水从头浇到脚。她想起楚江陵对她说,楚相的死另有隐情。
倘若湛如和这件事情也有关系……
楚风又说道:“后来看门的小顺和我说,这位澹台公子心善又和气,出门的时候还给了他不少赏钱。我们都说……”静亭瞳孔蓦地一缩:“你叫他什么?”
楚风道:“小顺啊。”
“不是,你说湛如姓什么?”
“澹台。”楚风不解地望着她,“殿下不是同他认识么?”
静亭没有答他,恍恍惚惚地站起身。院中一片白皑皑的积雪,冷寂无声。
楚风叫了她两声,都没有回应。他心想,这个公主果然还是那么讨厌,便撇下她跑到一边去了。半晌又回过头,突然觉得她独自站在雪里的样子,有些可怜。
湛如不仅是契丹人,还是契丹王室贵族之人。
静亭突然有些害怕回到前厅去,独自回了寝宫。绿衣忙给她拿来一个手炉,静亭示意不用:“我想躺一会儿,你下去吧。”
绿衣凑到她耳边悄声笑道:“公主昨晚累着了吧,要沐浴否?”静亭勉强对她一笑:“不用了,你去看看小音。”
“孩子好着呢,不仅会哭,还会哼歌了。再有几个月,就该连话都会说了。”
绿衣关上门出去了。
静亭将自己裹在被子里,闭上眼。
她想,自己不应该待在这里。她应该出去找到湛如,将这件事问清楚之后,打发他离开。并且应该找出个什么法子,来让他不敢把在公主府和皇宫里的所见所闻传出去。
可是她害怕。
人活在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让自己一遇上,就无法理智的人。
倘若他骗她,她会怎样?
不是不想回答,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如果走到最后一步,她会怎样。她愿意冒着一切风险相信他,又何尝不是因为她不敢接受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湛如。”她用指尖在床帐上划出着两个字。轻声念着,重复了很多遍,“湛如,澹台湛如……”
窗外的天一直昏昏沉沉,静亭在房中渐渐睡着。
年音的哭声时高时低,静亭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看到一座华丽秀气的宫殿,那殿门缓缓推开,一名貌美的宫装女子从里面走出来,脸上带着高贵、却轻蔑的笑。她迤逦的裙摆拖过长长的阶梯,而在那宫殿的门内,另一个美丽的女子跌坐在地上。发髻凌乱,面色苍白。
宫里的侍婢走过来,将她拖回去。而她却不动,只是死死抱着怀中的一样东西,任谁劝都不肯松手。
“柳云娴!我迟早会向你讨回来……你杀我儿子,你这个贱人!”
“娘娘,您回去吧。不可以乱说话的……”“娘娘,小皇子是暴毙,贤妃娘娘什么都没有做啊……”“娘娘,娘娘,您放开小皇子,他已经死了……”
侍婢纷纷上来扯她,瞿妃被强行带回了漆黑的殿内。而走在前面的柳贤妃,却始终没有回头。
有人悄声道:“姐姐,我们走吧。”
静亭回过头,只见敬宣和自己一样缩在树丛里,轻轻扯自己的袖子。就在这时,柳贤妃却突然转过身,直直向他们躲藏的地方看过来。
可是她并没有动。
“你若觉得一个人可怜,便远远地看他几眼好了。同情弱者的人,才是最可怜的。”柳贤妃低声说,“你救他的时候他是一条狗,可是迟早,他会变成一条狼。”
……
静亭蓦地惊醒过来,屋里火盆正旺,她摸摸额头,才发现已经出了一头的汗。
待了片刻,还没有起身,绿衣已经推门进来。静亭有些疲倦地闭上眼:“今天我谁都不见。”绿衣道:“公主,只怕不行,常公公请您进宫一趟呢。”
静亭皱了皱眉,只得起身。绿衣替她梳洗过,“公主不舒服么?脸色真是不好。”静亭摇了摇头,走出寝宫的门。
果然是常公公亲自来的,站在门前不断地向手上呵着气。静亭走上前问他:“陛下见我何事?”常公公原地跺了两下,尖声道:“还不是为契丹王储的事哟,殿下快走吧,圣上正急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