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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5 私盐的尾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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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静亭猜得不错。
在她失踪后几日,符央带着官差搜查了丰城的魏府。在府内隐蔽之处,发现了私盐交易的账册与一份地图。按照地图的路线,他们找到了魏氏存放私盐的仓库。
魏氏贩盐一事,终于证据确凿。符央和左青带着人证物证,紧随其后赶到了高平,协助御史办案。同时两人也是救驾来的,到了之后才听说,公主已经安然被救出。
之后三天,魏氏清府完毕。涉案人员尽数收押,先收入高平县县牢,待结案后再发落。
天色渐晚,楚江陵走出高平县衙。
同高平县令的交涉已经差不多。真相水落石出,魏氏也无从辩脱。
只是尚有一件事,是他想不明白的。
据说,他与魏公见面的那天——就是他偶遇静亭的同一天,在他带着官兵从合庆楼匆匆赶到魏府的时候,同时也有两个人从后门杀入了魏府。这两人武艺超群,魏府防守极严,却被这二人杀进重围。官兵来不及看清二人面貌,却见到他们都身负重伤,冲进魏府。
但是之后,这两个人却好像凭空消失了,再也没有人见过。
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自魏府变成罪证现场之后,静亭等人就不能在里面落脚了。一行人住到了客栈。
“犯人魏祝,从犯夫人王氏,妾季氏,于氏,女魏蓉,家人段五,秦六……”
静亭拿着楚江陵送来的草状,翻了翻,叹了口气又放下。
一人贩盐,牵连这么多人下狱。之后命途难测,恐怕也都是难逃一死。
说实话,她并不认为那些从犯有什么错。就像魏蓉,深闺女子,又哪里会知道她爹做的“大生意”,除了让她引以为傲之外,还会招致灾祸呢?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报:“公主殿下,楚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楚江陵走进门,行了一礼。他是来和静亭说可以启程回丰县的事的——他们最近刚编好瞎话,说是静亭公主微服出游,恰好和御史一行在安定郡偶遇。楚大人和符大人救驾,公主受伤,低调回京云云。
当然,这一套是对朝廷而言的,静亭自然还是要回丰县。经过这次的事,她反倒是多了一项福利,以后可以女装在丰县活动,还顺道捡了个“表哥”。
静亭对回程自然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这上面的从犯,能不能从轻发落?”
楚江陵踌躇道:“这只怕有些难。”
“如果以公主的名义,意示宽宥呢?”
“如此倒是也可。不过也至多判流放,不可能放人。”
静亭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办吧。”各人自有造化。
一行人,两辆马车,返程丰县。
静亭来的时候走了四天,但是她现在才知道,当时魏氏为了隐蔽多绕了远路,其实根本没有那么远。走官道的话,一天一夜就到了。
中午的时候,行至一座山下,碧树成荫,清泉流淌。他们停车休息。
难得有水,静亭心情大好,虽说浅了点儿,但是脱了鞋袜进去涮涮腿还是可以的。可叫左大人意外发现水中有鱼,嚷嚷着要捉两条来烤烤。公主殿下只得悻悻被撵走。
左青趴在一块大石上,死死盯着水面,将袖子卷起来——原本这里鱼貌似还是很多的,但是让他搅和了一会儿之后,就一条都不见了。这叫他颇为失落,静亭在一旁笑道:“不成吧?我帮你?”
左青哼一声,表示不与她为伍。但是静亭不管他,脱了鞋袜跳下水。一大片清凉的水花和着泉下泥沙溅起来,岸边湿了一片。正好湛如坐在树下,身上被弄湿,让他挪开盖住面容的折扇,睁眼笑道:“小静别闹他,他一会儿要往你身上撒气了。”
他刚说完,就听左青“啊”一声,原本沉下去的那些鱼被这么一搅,又惊得游了上来。他立刻双手一捞,牢牢地握住了一条。
“哎,有了有了!快生火!”
左青跑到另一边去扑腾。湛如则站起来走到水边,见静亭仰着头得瑟地笑,“成了,水里危险,上来吧。”他伸手过去,静亭也不敢太贪凉,听话让他抱了上来。坐在石上等着脚上的水晾干。
楚江陵在一旁,不免有些看不下去,“这光天化日,成何体统……”左青正生火,抬了一下头顺口接道:“要是深更半夜,岂非更不成体统?”把楚江陵气得说不出话。
左青又道:“兄妹嘛,关系好些未尝不可。”楚江陵道:“兄妹?你知道什么?这些表兄、表妹相称的,还不是为了进可攻、退可守!”
静亭远远听到他们说话,诧异地转过头:“湛如本来就是男宠,他还往哪儿进?”
左青道:“什么叫进可攻、退可守?”
静亭道:“……没事。”
楚江陵道:“……闭嘴。”
第二日,马车抵达丰城。
符央一回县衙,就被人叫走了,随后整天被事务缠住,难得空闲。静亭女装回来,只在前堂露了一下脸,就被他们以“不合适”为由,轰走了。
到了后宅,她听说了于子修受伤的消息,匆匆过去看。
这一看还吓了一跳,真的是蛮重的伤——据说是符央等人离开县衙,于子修留下来看家,一天半夜有一行蒙面盗贼闯入县衙(虽然想不通这穷县衙门有啥可偷的),于子修只身迎敌。驱散盗贼,但也身受重伤。
加上湛如,衙门一下就多出俩伤员。
但是湛如的伤没有于子修重,眼下已经无碍。于子修的致命问题是受伤之后没有立即处理,不知何故,拖延了一段时间,所以有些发炎的症状。
静亭嘱咐他安心休养。然后有衙役来叫她,又去见符央。
符、楚两位大人,左青是县尉,还有一位陆师爷,和湛如这个临时师爷,都已经到了。静亭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问出了何事。
得到的回答是——契丹人来了。
泯澜江依旧处于断流状态,城里水源短缺,人心惶惶。近日忽然又传来消息,定北军坚守安定山,拒绝后撤。于是契丹借机挑事,一路抢掠,还扬言要打下安定山沿路的所有郡县。
当然这个扬言只是个笑话,契丹人顶多也就是破几座城,抢了就走罢了。但是到了丰县这里,大家就实在是笑不出来了——直面契丹刀兵的第一座临山城,正是丰城。
“丰县现在能动用的兵力,约有两千人左右。”符央长指点了点桌上铺展的地图,“契丹的兵力难以摸清,他们诈称万人,但是具体数据应该在四千至八千之间。他们会从西北方向过来,到丰城,大概需要不到半个月。”
静亭没有说话。周围的其他人,也都没有说话。
符央缓缓抬起头:“诸位看来,战,还是降?”
战,还是降?
如果降,一切好说,他们把丰城大门打开,由契丹人进来抢就行了。契丹是一支专业性很强的抢劫队伍,这些年来,他们也摸清了中原官府的那一套——只可以抢平头百姓。高门大户不准下手,至于官府,最好抢完了再孝敬一番。
反之,如果战。据现在形势来看,契丹掌握着至少两倍于丰县的兵力。契丹兵多的优势,在于可围城、可猛攻,阵势大、耐打;丰县兵少的优势,没有。
契丹最骁勇的是骑兵,四至八千兵力里面,骑兵至少有一千人。这是中原军事的一大软肋,正面交锋的时候,没有数倍于契丹骑兵的兵力,几乎很快就会溃不成军。除此之外,契丹还有一批精良的弓箭手。
但是好在对方是远道而来,难免劳顿疲倦。而且,契丹人技术落后,像火炮这样高科技、造价高的重杀伤性武器,他们是没有的。
左青小心翼翼提醒道:“可是咱们好像也没有火炮啊……”被忽略,他只得又加一句:“但我还是主战,我朝子民,断头流血,也不会向契丹投降的。”
“本官也是主战。”楚江陵说道,同时还瞥了一眼左青,心道他总算说了句人话。又问符央道,“符大人,城内兵力如何,可以一战否?”
“城中尚有两千兵将,如果楚大人带来的官兵也能编入军队,就再好不过。”符央说着,话锋一转,皱眉道,“但是城内的安全……”他望着静亭。一旦打起来,她在这里,很是不妥。
老陆笑道:“这个好办,静姑娘可以住到我家去,我老婆子正缺个作伴的。”打这位静姑娘一来,他就觉得面熟得紧。左青听这个陆师爷闲扯家里的事不是一回两回,差点脱口而出:你不是老伴缺个作伴的,是你儿子缺个媳妇。
楚江陵道:“我带来的人里有圣上拨的二十名羽林军,让他们送静姑娘先回京。”
符央面色微沉:“关内到处都有契丹人,被乱军截在路上该如何?”楚江陵没有想到这一点,一时也默然。符央突然转过头:“湛如,你怎么看?”
湛如方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抬起头来,淡淡一笑:“就算大人把小静送走,也送不走全城的老弱妇孺。”
他这句话说得极简单,但是在场的每个人,却都像是一盆冷水浇头一般,顿时清醒几分——倘若战败,别说静亭,他们一个都别想跑。既然如此,不如想办法让自己不败。
守不住这座城,苟活一条命又如何。
静亭有点意外地看了湛如一眼,表示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一番话。他对她一笑:“你怕么?”
她摇摇头。
符央将地图慢慢卷起来,沉吟半晌:“既然如此,我们便与契丹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