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 十世轮回》红尘 冥

8、在黑暗中萌芽

　　如果贵族从此离去，或许她平庸却安定的人生就这样继续下去，直到她满头银丝，牵着自己的孙女讲述着自己平淡平凡的一生。

　　但世事没有如果。
　　那天夜晚贵族的确离开了，太阳下山的一刻，贵族张开的风衣如同巨大的翅膀，带着他翱翔天际，她的心底有一丝失落，像一片羽毛，轻轻的掠过，没有落下。
　　她的思绪在飘飞，毕竟十几年的人生里，这是她唯一没有贫乏过的夜晚，回想起来，真像一个梦啊，她竟然会在自家花园里遇到她的这一世的恩人。

　　贵族拥有不老不死的躯体，拥有永不退色的青春，似乎面对那些青春永驻的怪物，普通人只有羡慕的份，但夏洛特从不认为永恒的生命是上苍的恩赐，永恒到最后，也会变成孤独的存在。
　　她没想到的是，第二日夜晚来临时，贵族却再次出现在她敞开的窗外。
　　他静静站在花园中，幽暗深邃的眼瞳静静凝视着她端坐在椅子上看书的背影，她是看了很久的书才发现他在窗外的，男子就像幽灵一般，安静的出现她的身侧，她心底却不恐惧，反而浮出淡淡的喜悦。

　　之后的岁月，她和贵族从慢慢熟悉。
　　他们在一起很少有交谈的时候，两个人一个是独自长大的、沉在书籍中且两世为人的异类，一个是活了近千年的吸血鬼，都是喜静的人，但就是这般静谧的感觉让人舍不下。
　　贵族并不会惹人烦，相反，他一般都会静静坐在她的身侧，带来她感兴趣的书籍，偶尔给她讲述千年来的历史变迁，每到这时候，夏洛特就会安静倾着身体，细细听他描绘贵族诞生的历史，人类文明的发展和衰败，以及在这片大陆上人类的普通生活。

　　她也没有故作冷漠，每日贵族都会来两个小时的时间，已经习惯孤独的她也习惯了他的存在，有时候偶尔会想，有这么一个人陪着她，也很好。
　　一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父亲和哥哥已经慢慢在回避中成了她记忆中的沙粒，曾经试探的亲情也慢慢流失于指间，她一向不是一个喜欢怀念过去的人，直到那天，她原本盛放粉色花朵的花瓶中，一支吐露着芬芳味道的红玫瑰在其中慢慢衰败。
　　直到很多年后，她一直记得那天，贵族苍白的手指握着那支新开放的玫瑰，眸光中隐隐有着某种期待，他优雅的半跪在地上，很温柔的问：“夏洛特，你……可以接受我吗？”

　　那时她确实怔住了，她后退一步，有点嘲讽的笑了：“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只有十岁，而你是二十五岁的样子，我一年前见到你，我已经成了一个拥有着最娇美年华的女人，而你依然是二十五岁。”
　　接过他指间的玫瑰，她的手骤然收紧，有花刺烙进皮肉中，她轻轻说：“这样不是挺好的，为什么要揭穿呢？你能想象吗，几十年后，我已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奶奶，而你，依然是永恒不变的模样。”
　　玫瑰落在地上，她的脚在玫瑰上踩过，没有再看高傲的男子一眼，当她转身的时候，男子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地上的玫瑰花瓣凋零。
　　花瓣在她的眼前轻轻颤抖着，她践踏的，还有一个高傲男子降落在她面前的尊严。
　　她面无表情的俯下/身，拾起这一支她还未开始就被她尖刻的话语扼杀的爱情，眼底有荒凉的风尘掠过，却再也没在她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她小心的将它插入瓶中，这一夜，她看着书本，却再没一个字进入她的眼帘。

　　一年来的点点滴滴在这一刻无限放大。
　　她这一世苍白的记忆因为他的出现慢慢充实，或者在十岁那年，她就再没有忘记过他。
　　在他伸出手，在她为自己恐惧愧疚退缩而负罪的一刻，她就再没有忘记过他，她竟然会恐惧救了自己的恩人，这对她来说是不可饶恕的过错。

　　窗外已经蒙蒙发亮，她揉揉酸涩的眼睛，平静的抬头。
　　其实心底还是有一点点喜欢的吧，但那又怎么样？他还不足以成为她放弃一切的理由，她太明白贵族与人类的爱恋是受到怎样的歧视，直白的说，接受了贵族的爱情，就代表这世间，再无她的容身之地。
　　之后的一个月，贵族再没出现过，但花瓶中的玫瑰却一直没有少过。
　　每天都有一支玫瑰在悄无声息中在她的花瓶中出现，她冷眼看着，心里却是渐渐柔软下去，她两世加起来活着的时间还没有普通人一世长久，没有经历过恋爱的少女也渐渐柔软下去。
　　心中有着悸动的不安，羞涩的喜悦和被人关心、需要的幸福感让她渐渐忽略了他是吸血鬼的事实。

　　在半年后，她望着窗外的星空，嘴角的笑容若有若无，她说：“麦耶尔，出来吧，我知道你就在我的身边。”
　　半年多不见，男子依然是一如以往的高贵傲然，他抿着嘴唇，沙哑的嗓音里有着惊喜，他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感到她微弱的抵抗，他放开手：“你，愿意接受我了？”
　　她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她喃喃：“这半年，我想了很多……我们在一起之后，我会慢慢变老，我的皮肤上会长出皱纹，我会变得又老又丑。”
　　“人类都会变老的。”麦耶尔说。
　　她垂下眼帘，转身，嘴角勾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她认真的说：“百年后我会死去，我不需要你会对我好到永远，我希望在我活着的时候，你可以给我一世的爱，到最后就算是欺骗，你也要骗我一生。”
　　“好。”他点点头，苍白的脸上有愉悦的光芒闪烁，这让如雕像般毫无生机的男人多了几分人类所有的温度。

　　他很轻易就知道，少女不信任任何人，她的世界不相信承诺，他能给她的，似乎也只有作为一个男人对所喜欢少女的爱恋和唯一的温柔。
　　原谅他的自私，明知给不了她幸福的未来，却依然对她倾诉了爱恋，他已经孤独了千年，千年的时光，可以让人生中最刻骨的回忆都化为乌有，他的生命，已经平凡了太久了。

　　她靠进男人冰冷宽阔的怀抱中，这样令人感到无感的温度却在她的心中一点一点升腾，其实有这么一个人陪伴着，也是不错的感觉吧，至少，她身后的人不会放弃她。
　　镜面中的她侧着身，身边空无一物，她偎依在空气中，金色的眼瞳中第一次充满了柔情。
　　男子刚劲有力的手臂环住她，她抬起头，轻声说：“我们离开这里吧，永远都不回来了。”
　　麦耶尔被她骤然开口所说出的话震住，她一向都是温和沉默的，饶是以他惊人的定力，此时也呆住了，他几乎认为自己刚才听到的，是幻听。
　　风声轻拂，木质的风铃声自窗侧传来，她静静的说：“我们在一起，没有人会赞成，我的父亲憎恨贵族，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被歧视，即使是爱情，我也不知道我们能维持多久，既然没人会赞成，我们就要做好逃亡的准备。”

　　似乎有什么在暗香流淌的空气中渐渐燃烧，男子低沉的笑声传来，他说：“好，我们，一起离开。”
　　一句话，承诺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