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骤雨之个人英雄主义外传》利夏尔

8、8

　　洋红、紫蓝、橙黄、月白、浅金、豆绿……五色的光芒同时划过天空，重重地落在了阿巴德中心的神庙上。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他们可以看到狂舞的蓝白火焰，以及庞大的烟云。火焰的半球从目标内部升起，由这个半球和环绕它周围的云层所迸发出来的魔光，让神庙庞大的建筑瞬间崩坏，能量劈啪作响。整个冥界的地面都发生了令人胆战心惊的震动。灼热的狂风从半球中散发出来。低矮的建筑包括建筑中的居民一并被暴风掀上了天空，不过这还算幸运的呢。天使军的攻击早已将外面的沙地软化了，因此摔到城外的沙子上的话，活下来的几率可能会很大。
　　多道光束割碎了神庙附近的建筑。纯白的电弧光频频闪现。
　　“该死的沙利叶！”
　　米歇尔用围绕着火焰的结界为所有人抵挡了炮火的反作用力，暗自嘟囔道。他刚才听到了某个声音：一个令他痛苦的声音，仿佛是羊群集体被杀时候所发出的哀叫。那个音节是很长的一声‘嗳————’还带着哭泣的意味。
　　他知道那是什么人发出来的声音。
　　神庙中的那些女人在炮火之下纷纷化成了烟灰，连拉加科斯都不例外，他连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说，就和他的亲卫队的士兵不分贤愚地在火焰中消失了，炮火的温度完全可以将一个人瞬间汽化。米歇尔刚刚听到的悲鸣，如羊群一样的悲鸣就是她们在临死之前感受到了身体的剧痛，齐齐发出的。
　　那声羊叫会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比起没有同拉加科斯正面决斗的遗憾来说，它可能会在今后的日子里如同幽灵地折磨着他。
　　他一拳砸在地面上，留下深深的沙坑。他感受着沙子的温度，由于他的身体还是个发火点，沙子在他身体的高温之下融化了，流在他手上的，是粘稠的溶液。像是溶化的糖浆，但米歇尔知道，沙子的溶液是苦涩且滚烫的。
　　丝毫没有任何甜美。
　　麦基冼德冲上前来扶住了他。
　　“虽然沙利叶的行为非常突然而且是违背我们的作战计划的，但是他已经向上方请示了。”祂说：“麦克，如果你有话的话，回去对他讲吧？”
　　米歇尔沉重地点点头，反手抓住了麦基冼德的手，沉声道：“这真让我难受。你也是站在他那一边的？”
　　“哦不。”麦基冼德明亮温和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他，柔声说：“虽然他的做法是行之有效，而且，炮兵们无畏的勇气正是天使军的荣耀之所在，但我实在不能苟同他。”
　　“无畏的勇气正是天使军的荣耀之所在？”米歇尔近乎唾弃地嘲弄道：“轰炸手无寸铁的产妇以便显示自己的荣耀吗？如此的话，战士之道到底是什么？”
　　“可是，你要知道，麦克，这些婴儿一出生，很快就会在营养液的灌输和魔法师的魔法之下迅速长成战士，因此这是迫不得已的事情。”麦基冼德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好了，我们撤退，快！将后续工作交给精灵部队和龙族。”
　　沙利叶的炮击行之有效，茉莉·茵陈和贝希摩斯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神庙中腾起的闪光，精灵和龙族部队也纷纷欢呼起来。
　　他们胜利了。神圣自由工会军的援军也被击退。
　　“看来……还真是险中求胜的作战。”贝希摩斯对茉莉说：“谢谢你的毒药。”
　　“毒药不算什么。”茉莉说：“如果沙利叶没有想到炮击的话，只怕战争到了现在还在持续着。”
　　“是啊，梅菲斯特的兄弟果然不同凡响地狠毒，所以要好好哄着梅菲斯特吧，不要让他为我们的兵权过于膨胀而坐立不安，想办法给我们添堵。”贝希摩斯握了握拳头，淡淡一笑：“如果这次战争结束的话，我准备去开武馆，你呢？”
　　“我啊……”茉莉突然笑了，说：“我就去魔法学校任教。”
　　“真行。”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观赏阿巴德上空缭绕的巨大烟云。士兵们都撤回了安全线以内，开始坐下来休息。精灵部队和龙族则是冲进城里，负责捣毁了血肉工厂。
　　毫无例外地，阿巴德也有巨大的地下宝库，获得的宝物分成了五份，其中一份是给阿巴德居民作为遣散费。其余四份，联军平分了。当然，沙漠中的食物和饮水还是最重要的。所以，士兵们相当自觉地将分得的宝物在下一次补给送达之时邮寄回了家中。因为他们都不像是细胞生命体那样笨。
　　这次战争的持续时间不算太长，获利颇丰。沙利叶洋洋得意地在战报上写上‘我们发财了’这几个字后，抬起手来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写得有些不雅。当然，轰炸产妇这件事情他也避重就轻了，因为他知道，这不会让米歇尔满意的，事实上，大部分人都不太满意这件事。连年轻的士兵们也有些意见。不过看在奖金的份上，他们没有多说什么。
　　他将战报拿到发报处去，回到营帐，从腰带下解下水壶，为自己斟了酒。传令兵匆匆走了进来，他刚好将玫瑰红色的葡萄酒咽下去。
　　“什么事？”他问。
　　“沙利叶将军，米歇尔将军邀请您去会议室，有要事相商。”
　　“告诉他，防务部署早已制订了。”沙利叶抬起被纯黑军服包裹的修长的腿，踩在对面的凳子上，灰色的流海垂下来，遮住了灰白的眼睛，他的脸色不自然地微微发青。翅膀倾斜着展开，银灰的光亮在羽翼上一闪而过。
　　“将军，您不妨去一趟。”传令兵担忧地说：“如果您和米歇尔将军不和的话……”
　　“好了好了！你们怎么那么聪明呢，一个个都是应该当参谋的人才！”
　　沙利叶不耐烦地抬起手，轻轻呼了口气：军队真正的统治者自古以来就是参谋和士兵。这句话还真……他妈没错。
　　米歇尔手中拿着截下的战报，已经在会议室里等了沙利叶两个小时了。
　　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有些话必须和这个家伙说明白，否则他会觉得那合唱般的哀叫总是在心中盘旋。在占领军和民众之间，总是会有矛盾，但不至于将他们统统杀掉的地步。那些在神庙中的产妇是可以被抢救的。而他也将援救她们的生命看做战士的荣耀之一，当荣耀与荣耀发生冲突的时候，就需要什么手段来调和了。
　　沙利叶走了进来，灰白涣散的瞳仁还像是一具死尸。
　　米歇尔将悬挂在会议室中央的水晶屏幕打开，反复播送着天使军战士们抢救那些被神圣自由工会军控制的妇女的影像，沙利叶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你做得很好。”半晌，米歇尔才带着嘲讽的口气说：“三五零一和三五零二的指挥官已经说是你下令开得炮了。”
　　“是我开的炮又怎样呢？”后者愉快地笑了出来：“将血肉工厂从根本摧毁，这样的战果是不是很光荣啊？”
　　米歇尔注视了他半晌，关掉水晶屏幕：“不是。”
　　沙利叶挑衅般地扬起眉毛。
　　“袭击敌军，炮轰他们的指挥所是一回事，但是故意将炮火对准手无寸铁，尚在虚弱状态的产妇又是什么事情？接下来你还能做出什么事情？”米歇尔将两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坐正身体逼问道：“你会不会杀害他们的儿童？会不会用毒气杀伤大部分平民？会不会将民众赖以生存的资源破坏？会不会用修改因果律的法术丢他们进魔界的永火？我看你百分之八十干得出来！”
　　“那又怎样呢？”沙利叶用毫不在意的表情反驳道：“获得居民的好感很困难，但是杀了他们非常容易。有容易的事情在先，我们为什么要做难事？”
　　“只有挑战艰难才是战斗，否则就不是光荣，只做容易的事情是懦夫的行径！”米歇尔将战报揉成一团，丢到他面前：“天使军容不下懦夫的！”
　　沙利叶原本如同僵尸的脸更加青绿：没想到他已经拦截了战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