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te]妄念》林之书

1、妄念

　　她是一个疯子。
　　英灵Emiya从第一眼见到将他召唤到现世的Master就明白了这一点。
　　金色短发的女子跪在魔法阵前，抬头看向应召而来的从者，对视的一瞬间，英灵就从那瞳中明亮的、清澈的疯狂中了解，她是个疯子。
　　然而——
　　“……士郎？”她说。

　　将女子从记忆中挖出来还是蛮容易的，就算成了英灵的漫长岁月中都很难碰到玛亚这样的人，这家伙脑回路的不正常程度士郎还活着的时候就稍有了解了。
　　稍有。
　　多年以后，时空交错的重逢，士郎才发现他以前对玛亚的印象多么浅薄。

　　话题回到现实。
　　这里是冬木市，第四次圣杯战争。

　　圣杯战争的第二夜，多方英灵登场的盛大舞台之外，违规召唤的第八对参赛主从从远方窥视着。
　　被以Avenger职阶召唤出来的英灵Emiya头痛地看着他的Master，金发女子的目光落点并不在英灵的交战上，而是停在战场西边，货柜山的顶端。
　　看似只有一片黑漆漆，但英灵的出众视力和女魔法使的魔术都可以轻易看到，那里端枪对着战场的男人。玛亚过于灼热的视线让Emiya旁观就觉得脊背发寒。
　　为什么有这么强烈的需要保护老爸贞操的感觉……
　　红衣英灵默默在心里吐槽。
　　怎么办好想砍了Master。
　　能够亲眼见到年轻时代的养父的感动很快就被无力取代，真是穿越时空的孽缘，玛亚对老爸的执念竟然从死后延续到了生前——
　　不，好像有什么顺序错了。
　　Emiya不禁扶住额头，这应该叫后遗症还是条件反射呢，幼时相处中，每当他想好好跟玛亚说些什么事的时候，总是会被她跳跃性的思维弄得一脑袋浆糊，以至于到后来面对她的时候士郎就觉得脑子不太好用。
　　原来这个阴影一直被带到了英灵座上吗？

　　一直到回到落脚的旅馆，玛亚的精神都十分高昂。目睹她近乎飘的打开房门进屋，Emiya终于忍不住问：
　　“我说你到底在陶醉什么啊？”
　　玛亚看他一眼，坦然地回答：“看到切嗣活泼泼地杀人，觉得好感动——因为切嗣一直身体不好。”
　　Emiya已经吐槽无力了，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觉得，玛亚的思维方式绝对和正常人差别很大。
　　那时候的士郎一度非常奇怪玛亚的三观究竟是什么构成的，直到第五次圣杯战争之后，在言峰绮礼的葬礼上见到来自玛亚的花束，士郎知道了她在户口本上的名字：岩峰玛亚。
　　被那两个家伙养大……士郎一瞬间明悟了。

　　她是在那场遍及冬木市的大火中失去双亲、被教会收养的孤儿之一，同时是教会“孤儿院”唯一的存活者。

　　与玛亚第一次见面，当然是在小学的开学典礼上，但一直没什么往来的同学，突然开始深入往来起来，是因为一顿晚饭。
　　天气很好所以把饭菜摆在了庭院里，士郎和切嗣吃到一半，却发现一个女孩子在门外偷看。
　　士郎认出是同校的同学，于是切嗣把女孩招待了进来，被香气吸引来的女孩自称名为玛亚，家里大人不管饭所以没有晚饭吃，于是切嗣留下她吃晚饭、让她住了一夜，第二天还帮她准备了便当。
　　因为不想给士郎添加负担，所以是切嗣亲手做的，把厨房弄得一片狼藉的同时，成品也相当糟糕，但玛亚却很高兴地拿去吃掉了。
　　于是不知不觉成了惯例，甚至可以说，几乎被不负责任的家长抛弃了的女孩子，是靠卫宫家的投喂活下来的。
　　从她的描述“爸爸天天喝酒、到外面找乐子，家里没有妈妈”，士郎一直以为她父亲是个死了老婆的酒鬼，所以当知道她称为“父亲大人”的对象是那个金闪闪，少年不由自主地失意体前屈了。
　　大概是相处的太频繁，有一次在饭桌上，切嗣问：
　　“玛亚要不要干脆嫁到我们家来呢？”
　　女孩礼仪端正地放下筷子，抬头望向他：
　　“比起士郎，我能不能嫁给切嗣叔叔？”
　　“哈……我的年纪太大了吧。”
　　“玛亚也会长大的！”
　　“那时候切嗣叔叔就已经老了哟。”
　　这个话题不了了之，只是从此玛亚就不再叫切嗣“叔叔”了，切嗣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士郎则敏感地察觉到，玛亚并没有放弃……不，这样说也不准确，玛亚对切嗣的执着，从一开始就不是想要嫁给他。

　　第五次圣杯战争开始前玛亚就离开了冬木市，准确来说，切嗣故去后不久，玛亚就离开了。
　　根据她自己的要求，被言峰绮礼送到了时钟塔。
　　吉尔伽美什会格外垂青而留下她的命，不是没有理由的，玛亚的魔法回路就是她的血管，换言之，人类身上有多少条血管，她就有多少魔法回路，但同时，魔力最大限度的和她的身体结合在了一起，魔术师本来就是高危险职业，她还比一般的魔术师容易死一百倍。
　　风险也代表着机遇，这天赋让玛亚迅速名声鹊起，士郎再一次见到她的名字已经是成为一个佣兵的时候了，那是在第六次圣杯战争，她协同埃尔梅罗二世解体了大圣杯，那时候，年仅二十七岁的玛亚已经被称为当世最接近第六法的的人。
　　名为卫宫士郎的人类不久后就步入死亡，并没有看到她的终局，但成为英灵的Emiya却与她重逢。
　　显然她成功了，但不是第六法，而是第一法。
　　她以人类之身回到了过去。

　　扑到床上，玛亚打了个滚儿，然后坐起来，仰头看着Emiya：
　　“我们杀掉爱丽斯菲尔吧。”
　　Emiya惊讶地看过去，玛亚一本正经地说：
　　“小圣杯被破坏，大圣杯就肯定无法被召唤了，这样冬木市就不会被毁，切嗣就不会被圣杯诅咒，你的亲生父母也不会死啦！”
　　她看上去非常认真，Emiya因此深深皱起眉，杀了爱丽斯菲尔根本就不算解决办法，但如果玛亚执意如此，他没有把握阻止。
　　注视着女主人的英灵渐渐冒出了真实的杀气，玛亚看着Emiya越来越严肃的脸，扑哧笑出来：
　　“我开玩笑的！我们净化圣杯吧。”
　　杀气一滞，Emiya叹了口气：
　　“Master，你能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吗？”
　　“唔？”
　　这个简单的问题却似乎把玛亚问住了，她歪头想了半天，说：“拯救世界？”
　　Emiya嗤笑一声：“不要告诉我你连自己在做什么都搞不清楚。”
　　“这个我搞得清楚！”
　　玛亚欢快地答道：“我在逆转第四次圣杯战争啊，改变那全灭的结局，这样不好吗？”
　　“很好，可我不觉得那是你会想做的事，何况，你哪儿来的那么大的执念为此穿越时间？”
　　玛亚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接着说：
　　“圣杯办得到的事没理由我办不到，我可是一个魔法使啊。”
　　深深注视着她，Emiya终于质问：
　　“你不想要命了吗？”
　　不允许她再无视自己的问题，Emiya拽住她的胳膊，戳穿道：
　　“你现在的身体很有问题吧！”
　　身为和她缔结契约，共享魔力回路的Servant，Emiya很清楚，玛亚的身体正在衰竭着，以人类感觉不到，英灵看来却很明显的速度，生机流逝。
　　非要说的话，这状态让他想起切嗣。
　　“从一开始做就没有命了。”玛亚笑了笑，并不打算隐瞒：“即使掌握了第一法，我的身体还是人类呀，何况是这种庞大却脆弱的魔力回路，从降临到这个时代开始，我剩下的生命肯定不会超过一年。”
　　玛亚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你生气了吗？”
　　Emiya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玛亚扬眉：
　　“哎呀呀，看来刚才的理由你不接受呢，那么这么说如何呢——我想要切嗣幸福。”
　　Emiya瞪视着她，玛亚从从容容地说：
　　“我把圣杯净化，然后你向圣杯许愿，让爱丽斯菲尔变成人类，这样切嗣就可以幸福了！”
　　“你省省吧，老爸那个人是不会得到幸福的——”
　　只要还没有失去一切，他就会不断为别人努力，不断把别人的错误和罪孽背在自己身上。
　　这个男人的人生，就是不断把自己逼往绝路上走——
　　Emiya闭了闭眼：
　　“没什么，我认同你的计划，我们净化圣杯吧。”

　　玛亚并没有太过详细的计划，她不打算介入正常的第四次圣杯战争的争端，当她现身，至少得英灵的数目降到三个以下才行。
　　为了隐藏自己，召唤Avenger之前，她就破坏了圣堂教会的英灵感应器。
　　于是，暂时无所事事的玛亚把时间全都用在了偷窥切嗣上。
　　对她的跟踪狂举动Emiya已经无力吐槽了，即使再怎么不情愿，当玛亚跑到接近战局的地方，他还得给他的Master望风。
　　继炸掉冬木凯悦大酒店后，切嗣第二次出手是在爱因兹贝伦城堡。身为魔法使，玛亚的魔术造诣强过爱丽斯菲尔太多，无声无息地带着Emiya进入了爱因兹贝伦森林，在边缘停下。
　　一人一英灵各自靠着一棵树，两个水晶球漂浮在他们之间，印出爱因兹贝伦城堡和森林里双方交战的情况。
　　言峰绮礼闯入森林后，玛亚添了一颗水晶球，但很快又因为无趣收起了反应英灵那边战局的一颗。
　　看着言峰绮礼追逐切嗣的举动，Emiya有点手痒，玛亚若有所思地说：
　　“要不先杀掉绮礼吧，他好像给切嗣蛮大压力呢。”
　　Emiya不由侧目：“他好歹是养大你的人吧？”
　　玛亚斩钉截铁地说：“不，他是父亲大人的下仆。”
　　在这个时候Emiya才会觉得，真不愧是叫那个金闪闪父亲的女人。

　　似乎是沿袭英雄王的傲慢一般，玛亚对圣杯的归属从来没有怀疑过，Emiya对此有时也会觉得讽刺：
　　“你这么有把握，不如干脆向圣杯许愿，拯救世界，这样子完成老爸的夙愿他还会开心一些。”
　　“不要，”玛亚一口拒绝，回头：“那样世界就变得和我一样了。”
　　Emiya为这奇怪的比喻皱起眉，玛亚已经转身面对他：
　　“我啊，最喜欢切嗣了，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吗？”
　　她双手紧握，压在胸前：
　　“只有和切嗣相处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活着’，父亲大人看我就像看一件东西一样，我虽然没有以前的记忆但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去上学了，我才发觉，原来人正常的往来应该是这样的，但同时也发觉到，已经太迟了，大概因为没有过去的记忆，或者是父亲大人气势太强，那种自我暗示已经完成了，我的灵魂和意志已经被禁锢在那间教会里面，没有办法进入正常的世界。”
　　玛亚歪着头：
　　“感情就像死水一样，你明白吗？我会笑会哭，但不会有真正的幸福和痛苦，我没有进取心，没有热情，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对死亡没有畏惧，如果只有我自己会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但周围都是正常人，我就会觉得，这是什么样的生命啊。”
　　她张开双臂，转了个圈：
　　“绮礼说过，人类的本性就是争斗，切嗣不也因为无法根除人类精神的阴暗面才向圣杯寻求奇迹吗？我想，圣杯如果从好的方面实现切嗣的愿望，只能这么办了。直接修改全人类的构成，就像有的种族有翅膀，有的种族排斥光，有的种族没有亲情——让人类的争斗心和其它的什么负面感情压抑在一个水平线内，就不会再有战乱，世界和平！但是同时，世界死掉了。”
　　她双手背在身后，弯腰前倾，专注地看着Emiya：
　　“你到过很多世界，看过各种形态的人类，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你想象得到的，一天、一个月、一年这样没什么，但长久如此，社会就变成了一潭死水。不会进步不是重点，重点是，人类没有未来了。”
　　Emiya为她描述的景象不寒而栗，他的确能想象的出来。同时他明白，玛亚说的一点没错，甚至比她说的还要严重——因为不再有恶，人们也不会明白什么是善，逐渐变得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这样的人类，确实只会步入自我毁灭。
　　见他领会，玛亚笑起来，一下直起腰，像拥抱天空那样展开手臂：
　　“这个世界多么好啊！因为有泪水，欢笑才格外甜蜜，因为有恶行，善行才被人赞颂，因为有庸徒，伟人才更加光华璀璨！精神里有黑暗，有深渊，但同样有理性和公正，大部分人都积极向上，寻求着明天，所以人类才美啊，为什么要完全否定这样的人类呢？”
　　“切嗣和我……错了吗？有人是需要拯救的！”
　　“没错啊。”
　　玛亚放下手臂：
　　“就像你说的，总要有人拯救，总要有人行善，总要有人牺牲，切嗣会感到痛苦，只是因为他想做到的太多了。”
　　望着爱因兹贝伦城堡，玛亚说：
　　“如果有罪，切嗣的罪就是过于贪婪吧。”
　　重新坐回地上，玛亚看向水晶球：
　　“说起来，我突然想到，这次的Master们是不是可以凑一个七宗罪呢？哈哈，那个肯尼斯·阿其波卢德是为女人而死的，姑且算色|欲吧，雨生龙之介那个杀人魔就是暴食了，间桐雁夜是嫉妒，韦伯·维尔维特是愤怒，远坂时臣是傲慢，还剩下一个——言峰绮礼那家伙的罪与其说是懒惰，不如说是过于勤奋呢，不过以但丁的神学观念来看，懒惰是‘未能全心爱上帝，未能全副精神爱上帝，未能全人之心灵爱上帝’，这样言峰绮礼就也合上了！”
　　她兴奋地转头：
　　“你知道我的罪是什么吗？”
　　Emiya对她这如同填字游戏一般的无聊行为没有半点兴趣，仍然陷在方才世界观颠覆的展望中，冷冷地说：
　　“全部。”
　　玛亚却大为高兴：“答对了！”
　　“我对切嗣肯定有欲|望的啊，我的魔力回路就算暴食吧，我嫉妒这个让切嗣那么爱着、付出一切的世界，我对他不珍惜自己愤怒，我爱他超过了爱神，我要让他幸福——这算不算傲慢？啊啊，切嗣成诸恶之源了呢……被我喜欢上，切嗣真可怜。”
　　Emiya意外地看向她。会有女孩子承认被自己爱上不是件好事吗？
　　玛亚双掌一合：“话题转回来咯，我第一次见到切嗣是在登门之前。”
　　Emiya这才意识到话题已经被歪曲到了什么地步，不由再度佩服玛亚的思维跳跃性。

　　“那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切嗣在校门外等你——当然那时候不知道是在等你。他靠着墙，拿着烟却没有抽，很平静的样子，眼瞳里连光都没有。”
　　她喃喃道：“没有热情，没有希望，就跟我一样……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跟我一样的。”
　　Emiya把思绪从沉重的话题中抽出来，忍不住想吐槽，切嗣到底有多吸引这种危险人群啊，绮礼也是玛亚也是，擅自就把切嗣误认为同类。
　　玛亚没有注意Emiya的表情，已经完全沉浸入回忆中：
　　“但是我马上就发现不是的，因为切嗣看到了我，发现我在看他，就对我笑了一下。那个笑里面是有感情的，切嗣的笑容非常温暖，我马上明白了，他能救我。他知道什么是幸福和痛苦，然后才归于平静——那跟我截然不同。”
　　她看向Emiya：
　　“那之后我就主动去接近切嗣，果然啊，只有切嗣的目光能打破我那种束缚，只有和切嗣相处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真实的活着。”
　　“切嗣非常温柔、非常可爱，”她说着就开心起来，“我果然……最喜欢切嗣了！”

　　Emiya一直知道玛亚很喜欢切嗣，却第一次知道完整的缘由。
　　像她所说，只有在切嗣面前她才觉得自己活着，那么切嗣离开的十几年里，她是怎么过的？
　　如果从来不知道也就罢了，但享受过真正的生命，又跌回死水中，那种荒芜的痛苦可以忍受吗？
　　Emiya死前那段时间，就听说过，这个当世最出众的魔术师精神有些问题，活着说是记忆错乱，经常分不清自己生活在过去还是此时。
　　现在想来，那就是她领悟第一法的契机吧。
　　Emiya明白了刚被召唤出来时她眼中疯狂的光芒，因为她寻求的不仅是帮助切嗣，还有自我毁灭。
　　毫无旁人插手的余地。

　　已经是亡者的他，好像也没什么立场阻止别人去送死，Emiya想。
　　然后，一半转移话题，一半也因为气氛刚好，他说：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就是老爸下葬那天，入夜的时候我看到你从墓地的方向回去，浑身是土。”
　　这本来是很惊悚的画面，但因为放在玛亚身上倒让人觉得平常了：“我一直在猜，你不会挖老爸的坟去了吧？”
　　“没有啊，”玛亚说，“我想把自己埋在切嗣旁边，但是窒息之前被绮礼挖出来了。”
　　“……”殉情吗？Emiya无言地注视着玛亚。
　　玛亚似乎读出他的吐槽，笑了：
　　“我想……切嗣一个人在下面，会不会很冷。”
　　“死人怎么会觉得冷？”
　　她认真地点点头：“对啊，回去之后父亲大人笑话我了，说，‘无论你做了什么，对死人都是没有意义的’。”
　　玛亚用一种“你了解了没有？”的眼神看着他，Emiya突然明白，这是这句话，促使她决定为“活着的”切嗣做些什么。
　　——正是她现在正在做的事。

　　圣杯战争的进行确实如玛亚的预期发展着，不疾不徐地到了最后一夜，五个英灵被逐次吸收，降临的仪式自动开始，天上的孔打开了，小圣杯中的黑泥开始溢出来。
　　Emiya的任务是阻拦吉尔伽美什和阿尔托莉雅打扰玛亚的魔法，本次战争中违规召唤的第八位英灵，此时才正式现身。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两位不会联手吧，即使如此还是靠玛亚用了两枚咒令加持才勉强办到。
　　不需要太多时间，庞大的“力”碾轧着，她对圣杯使用了第一法——仅仅把“世间一切之恶”安哥拉•纽曼曾经被圣杯吸收这个过去给切断，然后将前后的时间连起来。
　　眼前的现实被改变了，圣杯变成了洁净的。
　　人类的躯体终究无法承受如此魔法，被过分使用的魔术回路终于彻底崩溃，血液从玛亚的全身上下渗出来，被净化的圣杯绽放出万丈光芒，玛亚的身体在这光辉中慢慢崩坏，化为粉芥。
　　她用了最后一个咒令：
　　“在我死后，许愿——”
　　被咒令的力量强行留在世上的英灵代替她向已经洁净的圣杯许了愿，让爱丽斯菲尔变成人类。
　　许愿的同时，Emiya发现她对圣杯动了怎样的手脚。
　　曾经——或者，在未来参与过解体圣杯的玛亚当然很清楚圣杯的构成，刚才的魔法并不只是改变圣杯的过去，因果线被扰乱的圣杯同时也失去了未来，只能完成这一个愿望，从此圣杯就会消失在这个世上。
　　一瞬间，Emiya就明白了她的用意，见到他许愿并被达成后，切嗣想必会更加迷信万能许愿机的力量，继续追求圣杯。
　　所以干脆完全毁掉。
　　哪怕因为失去这个使奇迹达成的机会很失望，但以正义为理想的切嗣，在爱丽斯菲尔的陪伴下，总会打起精神，继续踏上征途的吧。
　　突然意识到，这样也算完成他从一开始纠正的愿望，已经不会有“卫宫士郎”了，Emiya不禁失笑。
　　形体渐渐消失， Emiya想，圣杯这算不算实现了胜者主从的愿望？他的和玛亚的。
　　这个疯子活一次到底是为了什么？切嗣吗？

　　她总是说：
　　“我最喜欢切嗣了。”
　　“我想让切嗣幸福。”
　　“我和切嗣相处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活着。”

　　此时Emiya脑中浮现的，却是玛亚进入冬木市民会馆前，对他说的一句话。
　　金发女子眼瞳清澈，里面闪动着疯狂的自毁的光芒，语气又轻佻又得意：
　　“我活的好开心呐。”

　　于2012.0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