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番外之一 ...
-
[算番外吗?不知道,像是散文。反正就是一个梦,梦里有我爱得发疯的归雁和青玦,我很想无休无止地把他们的幸福梦下去。对于一个喜欢道家和瓦尔登湖的人来说,这种生活,简直接近于幸福的极致。]
归雁放下笔,将药方递给面前的年轻人道:“令尊其实并无大碍,只是被人救治时误用火法,而血素燥,致使令尊神识迷妄以至吐血,胸中烦满和气结也是由此而来。这是泻肺汤,方上五味药,葶苈子需熬黑后捣成泥,大黄、生地黄、竹叶、甘草各三两,以七升水煮至三升,温分再服。先服三剂,应该便可痊愈。若是服完之后还有些胸痛,逆气,当是精气被夺,肺脏虚疲,你再来找我开一服补肺汤剂罢。”
那年轻人千恩万谢,扶着身旁的老者走了。这已是今日最后一名病患,归雁把案上的纸笔等物收拾一下,向水榭的内屋走去。
知道青玦有孕,归雁简直欢喜得傻了,整整一夜都抱着青玦不肯合眼。雪一停他便从水榭搬到山上,非要天天看着青玦才肯放心。他的书可真不少,加上琴、丹青、药材等杂物,飞鸿上上下下地来回好几天才搬完。
既然药铺掌柜已经找到了水榭,归雁干脆便不再去镇上,只是每过三日下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该开方的开方,该留药的留药。镇民也渐渐明白,有时便算准了他下山的时间在水榭里候着。起初时归雁下山,半日即回,哪知他的医术太好,守在水榭的病人越来越多,有时候甚至还有些从外地赶来的人,结果归雁越来越忙,下山的那一日常常要到月上柳梢时才能摸黑上山,若是遇上个重病患,甚至还不得不在山下住上几日。
每当这种时候,归雁便会担忧青玦,那个锋芒毕露的女子怀孕之后一反常态地柔顺,甚至都有些柔弱了。她常常怔怔地望着归雁,用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恨不能时时刻刻都腻在他的身边。归雁下山看病,青玦虽然不说什么,眼神里却全是眷恋,简直跟生离死别一般,而他回去的时候不论多晚,总能看到青玦倚门而立,望穿秋水地等着自己回家。有次自己在水榭护理了一夜病人,她便在屋门口等自己等到天明。山里湿气重,这一夜下来,青玦差点便要大病一场。
后来,归雁实在不放心青玦,虽然她已经有些行动不变,也带她一起下山。青玦显然开心多了,归雁给人看病,她便用做饭消磨时间。归雁从来没有想到青玦还有如此温柔的时候,大约是在江湖上漂泊的时间长了,青玦走过很多地方,她做的饭菜,什么地方的风格都有。金陵菜色的软糯清甜,湘楚菜色的咸鲜爽口,巴蜀菜色的香辣厚味,青玦一一试去,倒是像模像样。
此刻已是申初,归雁掀开布帘走进水榭的内室。几上那只草编的暖笼里溢出阵阵清香。几旁的榻上,青玦正和衣躺在一堆枕头中间,微蹙着眉峰,已睡着了。
归雁并不去打开暖笼,他轻轻地走去坐到青玦身边,却看到两滴泪缓缓地从她眼角流下。归雁有些吃惊,不知为何,青玦自怀孕开始便情绪低落,成日里无助得像个孩子一样,他还一直以为这不过是怀孕时的反应,但若是连做梦都会流泪就太不正常了。
归雁的动作惊醒了青玦,她缓缓地睁开眼来,看到归雁眼里的悲伤很快变为温柔。她支起身来,“都弄好了?咱们吃饭罢。”
归雁叹口气,“你为什么不先吃?”
青玦微微地笑着,就像个任性的孩子,“我就是喜欢和你一样吃饭,你以后要是再晚,我就只好不吃了。”
归雁简直拿她没办法,把她拉起来,一起坐到几前。
打开草篮,清香更郁,是鱼腥草和马兰头。青玦这些日子天天换着花样给自己做饭。归雁喜欢野菜,她便天天去山间漫步,采了不少野菜兜在裙裾里装回来。先在溪边一片片地漂洗,再细细地切碎,拌上姜蒜韭齑,或是只加些盐油,或浓味,或清淡。等她弄好两碟小菜,上午都快过完了,加上提前炖好的汤,两人便清清淡淡地吃上一顿。偶尔若归雁有空,以绝世武功去江里弄条鱼上来,便再加上一盆红烧鱼。
青玦吃得不多,常常停箸,看归雁对她做的菜一一细品,脸上是一种古怪的笑容,很温馨,却又总能让归雁看到心酸,问她,她却永远都笑着摇头说自己没事。
金秋十月,山里又是别一番景象,小谷后峰峰如火,燃得天边彩霞都失了颜色。还有不到一个月青玦便该生产了,归雁已经在水榭里留言道别,孩子们将来要用的东西也都置办好了。
归雁端一碗药向溪边走去,青玦正在那里晒着太阳发愣。她的身形越来越不方便,晚上也夜夜难眠,归雁替她把脉,却又一切正常,真是难死了这个神医。归雁查了好几天医书,最后除了想法安神之外便无计可施。
“青玦,喝药。”
青玦的脸一下子便变得煞白,手竟哆嗦起来。
“我不要吃药。”
“我知道吃药是你在这世上最恨的两件事之一。可是,你现在的状态不太好,喝一点对你和孩子都有好处。”
青玦垂下头,顺从地接过药碗,才喝得一口,碗里便起了涟漪,接着,泪下如雨。
归雁大吃一惊,把青玦揽入怀中,“怎么了?你好像一直都怪怪的,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青玦什么话都不说,却越哭越伤心,好久才平息下来。她坐直身子,擦干眼泪尽量平静地问:“归雁,到时候谁会来给我接生?”
“当然是我了,还会有谁?”
归雁眼见着青玦的眼里浮起恐惧来,浑身打了数个寒战,却用一种既依恋又悲伤的眼神望着归雁,就像是诀别一般,看得归雁心中发紧。
“青玦,你莫非不相信我?”归雁的耐心向来很好,更何况是对着青玦,“我是大夫。这方圆上百里,哪里还有大夫能超过我的医术?”
青玦怔怔地道,“雁,你没有生过孩子,你怎么会接生?”
归雁苦笑,“我也没有生过病,不也一样把别人的病给治好了?”
青玦想笑,却呜咽着扑到归雁怀中,“雁,我害怕,我怕极了。我九岁时,本来会有一个弟弟的,那大夫却说需要安胎,娘喝了药没多久,弟弟便出世了,但娘却再也没有醒来。没了娘的小弟弟在爹怀里哭了三日三夜,什么都不肯吃,也跟着娘去了。雁,你永远都想像不出来爹那时的神情,让我在九岁时便知道了什么是绝望,什么是心死成灰。在那之后的一年里直到爹去世为止,他就再没有笑过。雁,我不怕死,但我怕我们的孩子会死,我怕他没有娘,我也不要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带着孩子过日子,我更不要你像爹那样心死成灰的绝望。”
归雁心里酸楚,这个心爱的女子啊,居然有如此惨痛的往事,难怪她对药如此恐惧,连茶都不喝。九岁,花一般的年纪,本来是应该被父母捧作掌上明珠一样地疼爱,而青玦却在那么小便不得不面对人世间最悲惨的生离死别。
他搂紧了青玦,“我的大象仙女,你相不相信我?”
青玦在他怀中微微点头。
“我等了八年才能和你在一起,我会愿意失去你吗?”
青玦摇头。
“那就听我的话。药是安神的,你不喝没什么关系,但不许再想那么多傻念头,我看你好得很,脉像上一切正常,你这是心病,别逼我对你用安魂术。”
青玦低低地在他怀里回答,“还是用安魂术吧,傻就傻好了,女人太聪明了没人要,这是你说的。我现在怕得要死,又不能喝酒壮胆,雁,我怕,我真的很怕很怕。”
归雁把她横抱起来,叹了口气,“我居然能抱得起大象,真是值得自豪。走吧,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
小谷前面是一片松柏林,归雁抱着青玦往林中走去,青玦惊讶地发现,那里居然多了一眼热泉。归雁把青玦和衣放了进去,温暖的感觉一下子便包围上来,让她一直以来绷得紧紧的神经渐渐放松。
归雁坐在她身旁的草地上,握着她的手,“看来我的风水算术又高明了一点。听说过山下有温泉吗?前些日子我去看了一下山势水脉,温泉的水脉其实流经我们的小谷,你倒是很会选地方。”
青玦没有回答,眼神迷蒙。归雁继续低语,“等孩子出世之后,我们就带他来这里玩水,他一定会喜欢的。青玦,我没有跟你说,咱们恐怕会一下子添两个孩子,一般的女人也就是小象罢了,没有几个像你这样的大象。我早就知道了,本来想让你有个惊喜,哪知道你会怕成这样。双胎好一些,咱们都是一个人过了那么久,有兄弟姐妹孩子不会太孤单。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青玦喃喃地回答:“我都要。”
归雁点点她的手心,“贪心的仙女。你说,如果真的是一男一女,咱们给他们取什么名字?”
“归龙腾,归凤翔……”青玦微微地笑着。
归雁苦笑着,在青玦的手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你居然连你孩子的爹姓什么都不知道吗?”
青玦本来已睡意朦胧,却愣了一下,坐直身子诧异地望向归雁,满脸通红,“雁,你不姓归吗?”
“你姓青么?”
青玦笑了起来,“好吧。孩子他爹,告诉我,咱们的孩子应该姓什么?”她想了想,脸更红了,“我还从来没有去拜见过你爹娘呢,你怎么从来只提师尊,不提爹娘?”
归雁有些感慨,“因为我只有师尊,没有爹娘。我是师尊从雁回峰上捡回来的,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小小婴孩,只是肚兜上绣着一个‘任’字。师尊说,他本来从无收徒之意,但雁回峰不是常人所能上去,我能遇到他,只能说是天意不肯亡我。”归雁的眼神里难得地有一丝渴慕之情,“当年我被赶下山时,师尊的道心已达至人无名的境界,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师尊一切可好?”
“十多年了,为何不去看看你师尊?”
“师尊将我赶下山时曾说过,他想要见我之时,自然会让我知道。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收到师尊的喻示让我去见他。”
青玦用手指在他手心上画着一个又一个的任字,“我也很想知道你师尊是什么样的人,大约只有已经了道成仙的高人才能教出你这样的弟子来。”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我师尊?”
青玦却很认真地说:“夸你。真的,归雁,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会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一个凡俗女子而已。而你,却是扶摇而上九万里的大鹏,你为何会为了我而流连于蓬蒿之间?”
归雁的眼神里又是如明镜一般地清澈,对青玦的深情便如明镜镜心中的光华,再也不会破坏他的圆满心境。他温和地回答:“庄子道,至乐无乐,至誉无誉。青玦,你便是我的南冥。”
秋风从松林里穿过,搅动一林清香。温泉升腾起阵阵白雾,被秋风一吹,有如仙境。青玦已经忘记了纠缠了自己近九个月的恐慌,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归雁。秋意绵绵的黄昏原来也会有醉人的感觉,秋风和着归雁的低低语声,渐渐地像是从远处传来。
“等有了孩子,咱们的小屋便不够住。孩子小的时候倒也罢了,大一点总不能让他们睡外屋去。我可不想在孩子面前跟你亲热。水榭太远,还老是有不少病人等在那里,那不是真正的家。过些日子,我在木屋旁边再造一座草庐好不好?算了,还是用松木吧。我读书抚琴非薰香不欢,别又被你把我们的狗窝给烧了……”
青玦静静地听着,归雁的语调越来越低,最后混入穿林而过的夜风之中,她的心情也随夜风飘飞起来,眼帘缓缓地合上。许久不曾如此轻松地入梦了,梦里是当年初见归雁时的水墨山水,童年时难忘的江南水乡。
===========================
关于文中两卦的一点小小说明
===========================
关于文中的“鼎”卦和“蹇”卦,各位大人肯定看出来了,小青只用了本卦的卦辞,完全没有涉及变爻的辞书。一方面是因为小青偷懒,另一方面也是不想把事情弄复杂了。本来归雁用古钱便是他在偷懒,应该用蓍草的,只不过火烧眉毛之际还能去用蓍草天地人三才地算一通,他就真成仙了。
那就假定他运气好罢,六爻里一个变爻都没有。
其实,若真要细究起来,归雁当初自己的那个“鼎卦”,应该变驳在“初六”才是。《易》上道:“初六。鼎颠趾,利出否。得妾以其子,无咎。”小青偷笑,“得妾以其子”,虽非妾也,因子得其妻倒是真的。要不然,再变一驳在“上九”也行。“上九。鼎玉铉,大吉,无不利”。青玦虽非铉,但好歹是玉,归雁青玦相配,刚柔并济,大吉大利。(铉是横贯鼎两耳以举鼎的器具,可木,可金,若是为玉便大吉。我倒,用玉提鼎,只怕玉就玦了。)
小青近来读易,常YY归雁青玦的两个孩子,女孩当是“兑”卦,却没想好是初九还是九二,这两个爻都不理想,别的爻略凶,我不喜欢。男孩,我比较属意的是无妄的“六三”。呵呵,只怕还得好好查一下,那男孩子可不简单。橼渊与拂衣的那个男孩,自然毫无疑义地是乾卦,只是没想好是用九还是别的什么九罢了,“潜龙在渊”啊……小青陷入深沉的YY中……
潜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