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沙》叶妲

6、我能体会你的苦

　　“你要找工作？”王楠惊讶的看着方萌，“我没有听错吧？”
　　“对，我想找份兼职。”方萌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重复了一遍。
　　“别逗了，就你的身体，还想找工作？”王楠一副不以为然地样子，“你要是缺钱花，我给你。”
　　方萌看着王楠的样子，皱了皱眉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要你的施舍。”
　　“施舍？”王楠的脾气也上来了，“平时多少女孩子巴不得我给他们买东西，你倒好，我倒求着你哄着你了。”
　　“你喜欢买就买给她们啊，我又没求着你！”方萌的脾气本就不好，加上为原初晨的事情烦心，听到王楠的话，她的语气也冲了起来。
　　“好……好……”王楠一向也是说一不二，没想到方萌会顶撞他，一时气结，他点着头，“算我王楠没长脸……你好……哼……”他一摔手里的拎着的包，转头离去。

　　方萌冷淡的看着他离去，从地上捡起包，向家教中心走去。

　　接待她的是一个中年的女子，脸上倒是带着笑容，但是方萌听着有些心寒：“我们这里大多数是大三大四的学生，家长们找家教，很少找大一的，你先交押金，我给你留意一些吧。”

　　图书馆的勤工助学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老师，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方萌，叹了口气：“同学，我们是想帮你，可是我们这里的工作大多是上书，整理书籍，招的都是男生，你太瘦弱了……”

　　“小丫头长的不错，就是不会笑，我们这是服务行业，你摆个脸给谁看？”负责招收推销员的人摇头推走了她。

　　……

　　方萌一家一家的试着，也一家一家的碰着壁，每从一家出来，她心中的绝望就多一分，在这个就连研究生都很普及的社会，她一个只有高中文凭的女孩子，想要找一份像样的工作简直困难之极。
　　方萌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现在她很怕夜晚，因为一到这个时刻，她就会想到原初晨要上班了，那……屈辱的工作。如果在从前她还有那么一丝抱怨他的自甘堕落，那这一刻她是真的体会到当初原初晨的绝望。他是做出了多大的牺牲才换来她三年的平静生活？

　　方萌无意识的逛着，心中突然很想见到原初晨，虽然知道找到他的机会渺茫，但是方萌还是在街上逛着了。原初晨并没有留地址给她，上次闹得那样不愉快，方萌担心原初晨不会在见她。自从知道原初晨所从事的职业，方萌已经开始留意关于这方面的一举一动。她在网络上浏览，知道了一些同性恋者常出入的地方，她咬咬牙，掏出包中所记的地址。

　　光怪陆离的世界，是方萌从来也没有接触过的，这个叫做银河的酒吧，将方萌拦在了门外。方萌咬着下唇，看着进进出出，成双成对乃至三三两两的男人，尴尬的不知将眼睛放在何处，过往的人也略带好奇的瞥瞥她，然后再若无其事的离开或是进去，方萌已经在考虑要不要离开。
　　门再一次打开，两个男子相携着走了出来，其中的一个男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对另一名少年上下其手，而那名少年只是带着慵懒妖媚的笑容，并不阻止他的调戏。方萌的心被揪住，她咬咬牙，走上前去，拦在两人的面前。

　　“她是谁？”男人迷惑的转头问道。
　　原初晨随意的瞟了方萌一眼，吃吃的笑道：“谁知道呢。”
　　男人脸上带着急迫的笑容，一把推开方萌，搂着原初晨向前走去，原初晨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又妖媚的笑了。方萌踉跄了一下，紧走几步，又拦在他们的面前。

　　“小丫头，你想干什么？”男人有些不耐烦了。
　　方萌不理会他，只是用眼睛注视着原初晨，一语不发。原初晨在她的注视下目光有些不自然。
　　“喂，你再不知趣别怪我不客气。”男人的面子保不住了，恶狠狠的威胁到。
　　“和我走。”方萌对着原初晨的眼睛只说了这三个字。
　　“你凭什么管我？”原初晨满不在乎的反驳。
　　“和我走。”方萌丝毫不理会他的冷淡，再次重复着。
　　“你！”原初晨无奈的看着方萌，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了她的坚持，他转过头向那个男人抱歉的笑了：“于老板，对不起，改天再好好陪您啊。”
　　那个被称作于老板的男人骂骂咧咧的推开他：“装什么清高，你不招呼老子，老子有钱还怕没人伺候？”他的话传到了方萌的耳中，方萌下意识的攥了攥拳头，但是她只是拉着原初晨离开银河。

　　“你又来干什么？”刚刚走到拐角，原初晨就挣开了方萌的手，那冰凉的触觉让他害怕她会再一次昏迷。
　　“和我回家，我们一起来面对。”方萌第一次对原初晨和颜悦色。
　　“你在说什么？我不挣钱你吃什么，住哪里？现在才觉得我脏了？你不要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已经受够了！”原初晨的语气尖锐了起来，冲口而出的话没有经过任何的润色。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这样的牺牲。”方萌的声音也高了起来，情绪的骤然激动让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
　　原初晨看到了方萌的脸色，语气不由缓和了一些，但是说出来的话依然尖酸刻薄：“你把我想得太好了，出来卖的那么多人，你以为人人都像电视上演的那样有不得已的苦衷吗？你太天真了。我这样是因为我自己也想过好日子，我有这样的资本，为什么不好好的利用？难道让我去工地搬砖，去报社送报？给你的钱是念在你的父亲对我不错，顺便分给你一些，你难道真的以为你重要的让我不顾尊严的出来做这种生意？”

　　原初晨的语气虽然略有缓和，但是字字句句都好像针一样刺在方萌的心里，她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时，眼中又恢复了以往的任性与高傲，她仰起头说到：“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我拖累了你，这些我都懂，但是我要告诉你，我方萌不是纸糊的，我不可以这样堂而皇之的看着你一个人在这里挣扎。家里出了事我不愿意让你一个人来扛。”
　　原初晨看着方萌，这个骄傲任性的女孩子此时说出的话让他觉得她真的长大了，他静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说你要分担，你怎么来分担？你又有什么资格说你来分担？”

　　方萌看着原初晨，嘴角勾起了一抹奇异的笑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休、学。”
　　原初晨原本妩媚的面容骤然冷了下来，秀气的眉毛拧了起来，他的声音也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方萌再次重复道：“我、要、休、学……”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原初晨惊慌的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站在面前的方萌，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方萌的脸被打向一边，她一直手捂住脸，缓缓的转过头来，发现原初晨的脸色比她还要苍白，她的眼泪缓缓的流下：“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想为我好，我也知道因为我的病欠下了一大笔钱，那是我的错，我自己来扛，我不要你自以为是的牺牲……”
　　原初晨想要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他只好看着方萌一步步的后退。

　　方萌的脸上挂起了坚强的笑容：“我知道你一直都为我好……”
　　她缓缓的后退，最后一转身跑走，原初晨看在眼里的只有那飘扬的秀发，以及自己伸在半空，却什么也没有抓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