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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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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存在么?
这是一个很容易同时难以回答的问题,首先你要知道什么是神,然后是,也许你认为的神并不以你所想象的方式存在和行事。
但事实上,谁都不会真正去关心这样一个破问题。
因为世道是这样,而我们在这个世界已经按自己的一贯方式生存了千年。
客厅里放着嘈杂的电视,几个小孩挨挨挤挤地坐在一起,母亲在餐厅里忙着,锅碗瓢盆的声音不时掺杂在孩童的尖声与电视之间。
锁钥转动的金属咔哒声,一个黄松糕脑袋迅速闻声而动转过头,从沙发上跳下来奔过去。
“爸爸!”
门开了,块头高大的男人弯下腰抱起她转了一圈。
“我的小南瓜,今天过得怎么样?”
“今天老师讲神话故事。”小女孩说,“然后留了作业,要我们交关于方舟的画。”
“爱丽丝,去看电视,别烦爸爸。”穿着鲜红短裙的女人走出来,拍拍她的脑袋,和他拥抱亲吻。
“欢迎回来,爱伦。”
爱伦点点头,径直迈步走向了卧室,扯下身上衣服,抹了抹满头的汗,随手丢掉,然后又换上新的。房间里没开灯,空气沉闷而热,然后他就那么站在昏暗中。
有手悄无声息地从颈后绕上来,靡靡的气息,温热□□紧贴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服渗出汗。
“自从回来后,你一直都不怎么高兴。”逐渐降临的暮色里,妻子的声音这么说,纤细手指紧扣着强健□□。“发生了什么事?”
他把自己的手覆上去,手心还有纵横交错的沟壑,一颗子弹洞穿了它。为什么不是钉子呢,沉默到可怕的灰色气氛里,他这么想,然后把手挪开,就走了。
卫生间里日光灯惨白地亮,剥除生机的冰冷,水毫无感情地哗哗流动,响声充斥了这个小小的空间,镜上满是透明水迹。他抬起头来,面目在镜中模糊不清,水珠从发梢滴下,从脸上蜿蜒而下。
他陷入黑暗,光明吝啬地从木格间黯淡地笼住他,脸上被那些交错的阴影捆绑住,四周很寂静,这里应当有过很多人,未来或许也会。
神父,我来忏悔。他说。
愿上帝保佑你。
我在军队服役,并且杀了人,很多,或许算是在战场上。
你如何想,自己的行为。
我当有罪。他说。
太阳热地在空气里流淌透明火焰,是地狱的硫磺火。汗从每个毛孔里流出,热辣辣地流下,汗湿衣服黏着皮肤,装备沉重地压下来。面前是尘土飞扬的脏污,大风挟着黄沙模糊视野,塌了一半的屋,为仆倒墙块充斥的路,破败地像经历几百年的衰落废墟。
干燥呛人的微尘往肺里钻,铁锈气味混合着土腥浓地令人作呕,还有腐臭,苍蝇嗡嗡飞舞,死尸的皮肤爆裂在烈日下,紫黑的尸斑,空洞的眼望着天空。太阳那么毒辣,晃得眼睛睁不开,全是一片白光。
嗡嗡的声音机械地在对讲机里作响,他们谨慎地跨过血肉模糊的几滩东西,这里不再有任何活物,或者说人类。
空气很干燥,风在耳边时不时地尖啸,燥热死寂的空气中只有汗湿、对讲机、脚步、心跳、枪端在手里,触目所及之处皆为荒芜,没有生命的气息。
一声马嘶。
他神经质地扣紧扳机。
他们慢慢包围声源过去。
一匹枣红的马还立在某个半坍圮的院子里,见他们进来也不动,拿漠然的眼神望着他们,随后低头鼻气咻咻地四处嗅探食物的气息。马上破败的包囊里还挂着一把无主的长剑,闪着沉重锋利的寒光。
房门洞开,里面却似乎没有窗户,在烈日下更显得黝黑可怖,他们慢慢凑去。
他们朝黑暗开枪,朝虚空开枪,但里面亦空无一人。
对于万事万物,上帝都自有安排,你要相信他已安排好一切命运。
我知道。他在黑暗里说,但是我现在总是要在想那些事。
什么事?
“爱伦?”妻子的声音响起,敲了敲门。“我一直听到水声,你在干什么?”
“没事。”他从沉思中惊醒,吱呀一声关了水龙头,水声戛然而止,沉默重新笼了下来。
他重新想起那些人,他们望着他,他们相互交火,还有其他一些人。他们一遍遍在他脑海中死去,然后一切又重新开始。他止不住地会想到更多人,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朋友和敌人,有罪的人和无辜的人,活着的和已经死去的,死在他手里的和死在其他人手里的。这些一直在他脑海里循环。
对讲机里传出声音,提醒他们有人正在接近这里,他们随后就训练有素地一齐赶过去。
只有一个人而已。
尘土飞扬的强烈荒芜,开阔平坦的黄土旷地,地平线上有个小黑点一样的人正缓缓行来。因为风沙大,所以披着遮挡脸部的风帽和斗篷,很普通的衣着,只是都是仿佛参加丧礼般的黑色,浓厉阴郁。那个人骑着一匹白马,马的步伐很慢而自在,仿佛并没有对面前的情况有什么反应。
漏网之鱼,他想。
有人向那人喊话,大声警告。那人却不做回应,仅仅是一直在走近。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空气被沉默拉成了紧绷的弦,气氛渐渐焦躁起来,他们无声地对峙。汗水火辣辣地在脸上烙出痕迹,盐碱的咸味。那人仿佛试探着他们底限般,没有动作,却毫无停滞地、坚定缓慢地前进。
他听到一声先声的枪响,空气中即刻充满了火药味,浓厉呛人得使眼睛酸痛流泪。
我在想,近来这几个月灾难甚多。他说,慢慢回想着那些报道,飓风、洪水、干旱、炎热,它们降临得如此可怕,使那么多人死去。
我们都要经受苦难。
不。他说。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那么是什么呢?
镜子映出了他的脸,他看见自己的眼睛里有一些东西,一些神情,有什么正从里面望向自己。
我想,这是上帝善意的警告,告诉我们要珍惜现有的一切,要储备,要预备一切,免得发生祸患时不及。
你自己很清楚,那么你在迷惑什么?
他把头低下去,碰到坚硬的格栏。于是他闭上眼睛,陷入完全黑暗。
不,我想说的是。上帝在警告我们,在提醒我们,因为风雨要来,最后的日子近了。
长久的沉默。
或许并不如此。
不,我知道。
为什么?
他脑海中的那个地方慢慢笼上了灰色的烟雾,飘来荡去,凝聚不散。无数黑影,都是不祥的鸟,扑棱棱地起飞降落,飞翔在空气中。。
因为,他说,用着缓慢的语调。
我看见它了。
此后也必再无人怜悯你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