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相公》瑟刃

21、爱

　　如果离开我，我不会放过你。

　　*

　　察觉到梧茗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剧烈，路琪越发紧张：“喂喂茗二！你怎么了？”

　　“哎呀，着什么急嘛……”身体仍然在抖，梧茗却努力像没事似的，咽下一口肉，他说着：“小娘子带来的东西一直都这么好吃……嗯，小娘子刚刚是叫我茗儿了吗？哎呦真是亲切~”话说得慢条斯理的，但仔细一想就会觉得，他果然是在压抑着什么。

　　“你……没事吧？”路琪抓着他的胳膊，没有跟他贫嘴的兴致。

　　梧茗看着她紧张的脸，笑起来，摸了摸鼻子，语调依旧轻快：“嗯……有事呢。”说着，猝不及防地，他手中的筷子一落，整个人直接就往地上滑去！路琪给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他，紧紧地搂到了怀里，却没听到意想中的梧茗的贫嘴。低头仔细看，却见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对方的意识显然已经朦胧了。

　　“你……你怎么了嘛……你等等我这就去找人！”路琪急了，也不管自己是偷偷跑过来的，安顿着梧茗就想冲回去找人，却不料忽然被对方拽住衣角。梧茗的意识看起来依旧朦胧着，他拉着她，对她含糊道：“我……嗯，老毛病，过一晚就会好。别让人知道……”声音越来越低，直至低不可闻。手却还紧紧地拉着路琪的衣襟，让她动弹不得。

　　路琪抿了抿嘴，虽然担心，却还是决定尊重当事人的意见。毕竟她对梧茗的身世背景还不了解，冒冒然跑回去找人，也不知会不会给梧茗带来什么不好的结果。梧茗一向都很聪明，他一直是能决定出最好的解决方案的。

　　这么想着，路琪一面惊讶于自己对梧茗的信赖程度，一面握住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指已经变得冰凉，手心尽是冷汗。不止是手，他的脸色也慢慢变得越来越不好，嘴紧紧抿着，眉头聚着，汗珠从额头缓缓滚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到路琪的衣袖上，显然很不好受，像是在强忍什么痛楚。路琪在一旁看着，心里也越来越不好受，只好把梧茗抱得更紧，试图让对方低于正常线的体温能回升一点。

　　过了不久，梧茗仿佛又有了点力气，他有些辛苦地半眯着眼，扯了扯路琪的衣服，轻声道：“小娘子还是现在快走比较好哟……一夜不归，总管不会不管的。小娘子若是挨打受罚，在下可是也会心疼的……”

　　“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走。”路琪白他一眼，这院子里连个像样的床都没有……就算有，她好像也没办法把他扔下不管。

　　梧茗听了，笑起来，无力地把身体又往路琪怀了缩了缩，含糊道：“很暖和……疼的时候……第一次有人抱。”十四五岁的孩子，瘦得皮包骨，又说出这样的话来……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还是梧茗。

　　路琪抓紧他的手，闷闷道：“你是想让我哭出来么。”再低头，对方双手已经不再拽着她的衣服，身体却与她贴得更紧，似乎又没了意识。

　　路琪不再被拽着，得到了暂时性的解放，便搂着他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倚着，让梧茗缩得更舒服了些，又把他的手伸进自己的袖子放到胳膊上，用胳膊的温度暖他冰凉的手。这么坐着，她环视荒凉的院子，想找点什么东西让梧茗更舒服些。越看却越难过，这地方荒得连个有顶的建筑都没有，与其说是个院子，不如说是个外表像院子的牢笼。一堆不算厚的稻草是睡觉的地方，野菜地用来维持生命，最偏僻的角落有简易的厕所……生存的要求被压缩至最低。

　　路琪很难过，做乞丐流落街头的时候都没这么难过。可是除了抱紧他给他擦汗，她什么都做不了。就连烧些热水给他喂一些再擦擦脸，都要担心产生的烟和火光会不会引来人，他被隐蔽地安放在这里，如果来了人，对他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她要带他出去。不能让他再在这里吃苦了，她想带他出去！这样的念头一旦生出，就无法控制地飞速蔓延起来。是啊，放他在这里，他过得不好，她也不舒服……只有想办法带他出去才是最好的！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十年后的梧茗对她的确是好，不知不觉做了她很久的心理依靠。她也忘不了在那个山洞里，他为了她的安全而自残，别说犹豫，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让她怎么放着只有十四五岁的他留在这里，生着奇怪的病没人医治，一直一直在这里受苦！

　　可是，如果能带他走，要怎么带呢？仔细想想，虽然很奇怪，这个被禁止入内的地方被她出入了这么多次也没见到什么看守，但对她而言把一个大活人顺出府还是有点难。况且她甚至不知道梧茗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她怎样能将他带走，带走之后就会引起怎样大小的轰动呢？工程浩大，她却没退缩的意思。

　　路琪低下头，打眼又看到了梧茗的手镣，抿了抿嘴。总之，别的不说，得先把他的束缚都解开，光这个就够她多费脑筋的了。

　　就在她动用并不聪明的大脑分析筹划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腿上有一股热流……路琪愣了愣，低头一看，才发现……居然是没意识的梧茗……他……呃……

　　失禁了……

　　路琪是真的愣了。喂喂喂真的会有小言男主干出这么丢人的事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作者你是怎么想的！不过想想，他难受成这样，会有不太雅观的事发生也很正常。路琪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把他轻轻安置好，眼见周围绝对没什么能给他清理身体的东西，她站起身来，想撕了自己的衣服来给他用。不过要是撕外衣，回去绝对会被发现的吧！要撕里衣，就要先脱光，这里又有一个梧茗……

　　打算隔着院子把里衣脱下来，路琪走出了院子。离开了院子的路琪却看不到，就在这时候，梧茗忽然睁开了眼睛！带着极端的冷静与隐藏得很好的紧张，梧茗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他的身体仍然虚弱，眼神却异常清明。

　　他听着路琪的脚步声在院门一侧就停了下来，接着，他比常人敏锐很多的听觉就捕捉到了窸窸窣窣地脱衣声。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放松了身体，重新闭上了眼睛，却仍认真辨别着院外的声音，直到脚步声又回到院中。

　　担心梧茗着凉，路琪很快回到院里，先打了水，就马上把梧茗又圈到怀里。要擦那种地方，好像有点……有点……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用姚梓的话说，现在装矜持也太晚了吧。这么自暴自弃地想着，路琪果断地脱了梧茗的下衣。

　　紧张的路琪先看到的是梧茗的腿，一看，心里就猝不及防地一酸。这双腿比十年后的那个梧茗的腿纤细了太多了，不是少年的那种纤细，而是多年营养不良所带来的瘦弱。路琪叹口气，又把他用力环起来，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这才放开来，认真地……尽量心无旁骛地给他清理。“嘁，你是三岁小孩么，都多大了还画地图。”脸有点发热，她不住地抱怨着，绝不承认是在以此来掩饰尴尬。

　　把梧茗的脏衣服换下来洗干净，被冰凉的井水一刺激，路琪觉得深秋的深夜变得格外寒冷。缩了缩身子，她把衣服找地方晾好，就又回到梧茗身边，接着抱紧他。这么一抱，她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梧茗的体温居然已经恢复正常了。

　　果然是过一晚就好了啊。路琪放下心来，见梧茗仍然睡得很沉，有点不忍心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走掉，可是夜不归宿的话，麻烦会很大的吧……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又很小，毕竟，过分关心她的小五简直就像移动狗链似的拴着她，每天天刚亮他就要来确认她的存在……对她的安危关心和敏感到不正常的地步。

　　留张字条会不会好一些？

　　就在路琪纠结的时候，她的手忽然被拉住，然后被裹进了别人温暖的手心里。抬眼一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梧茗醒了。

　　“唔，醒了？什么时候醒的。”这下，路琪不用两难了。仔细看了看梧茗，从表面看来，他已经和平时一样了。路琪放下心来。

　　“刚才哟。”梧茗显得很有精神，笑眯眯地答道。仿佛嫌光攒着路琪的手还不够，他又把她的手从领口放进了自己的胸口。

　　“喂喂喂你干嘛。”路琪皱眉。

　　“给小娘子暖手呀~”梧茗仍笑着，一脸的理所当然，“手好冷。”路琪碰了很久冰凉的井水，手的确没什么温度。

　　“你刚好，别碰凉的。”路琪皱眉，把手抽出来，又不放心地探了探梧茗的额头和身体，体温居然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回归正常了，一点之前全身冰凉的迹象都没有。

　　梧茗看着她，笑得越发开心。“小娘子，你陪了我一晚上是不是？”说着，他不听话地又拽住路琪冰凉的手往自己身上凑，“没关系哟，小娘子快来暖暖手~相公的身体是不是火热火热的呀，相公的心也是火热火热的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货对她比之前还热情，啊不，不要脸了很多。

　　“梧茗你先别闹。”路琪打断了他一如既往的胡言乱语。她看了看四周，见着没人，才压低声音，询问着：“你为什么会被管在这儿？”

　　“嗯哼？小娘子问这个做什么？”梧茗歪歪头，笑着看她。

　　“当然是想想办法带你走呀。”路琪答得理所当然，“这是人住的地方么……你又生病，不好好治病，光靠这么捱怎么能行。”越这么说，路琪越对他心疼了起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感觉到温度正常，才继续说了下去，“我想，既然没人看着你，就总有出去的方法的。出去了之后，咱们努力走，总能走出吴府的势力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很大的府嘛。”

　　梧茗听着她的话，似乎是愣了一下，又忽然笑了起来。“小娘子是认真的呀，想把我带出去？因为……不想让在下吃苦？”

　　“当然。”路琪皱起眉头，“可能是我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可是没办法啊，我总觉得继续把你留在这儿，你就得在什么时候就病死在这儿。”路琪说着话，算了算时间，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现在咱们好像不能继续说了……天快亮了，不马上回去，被发现就麻烦了。我可是要送你出去的，在这时候就被发现可就得不偿失了。”

　　“嗯哼，这样啊……”耷拉下尾巴，梧茗显得很失落，声音却依旧欢脱，“那小娘子要常来看我哟！”这样的反差让路琪有点心疼他。

　　“好了……我知道了。”

　　“还有还有~”看着她，他欢脱的声音忽然又变得靠谱了一点，“小娘子，这是第一次有人陪，醒过来的时候也不觉得冷，被抱着很舒服，谢谢……还有，想带我走什么的……”梧茗看着她，忽然低下头，用嘴唇轻轻碰了碰路琪的指尖。

　　“你做什么！”路琪一愣，脸忽然有点发热，蓦地把手抽了回来。“好了我走了！”她摆摆手，飞快地离开了院门。

　　“就是亲了一下嘛，怎么这么害羞……明明连那种地方都擦过了呀~”梧茗看着路琪落荒而逃似的背影，笑起来。眼见着路琪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不见，他眨了眨眼，这才移开眼睛。原地坐了一会儿，他伸了个懒腰。

　　你对我真的很好，居然让人能看出是真心的好，好得心都快要化了，为了你我好像什么都愿意去做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但是，既然已经对我好了，既然已经成功地让我离不开你了……那就请不要背叛我……

　　否则……否则……

　　梧茗轻轻垂下眼睛，让人看不出眼睛里的情绪。

　　“否则，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大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