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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一如初见 ...

  •   忍足宅

      “今天的晚餐好丰盛啊。”伊藤先生走到厨房门口,朝里面又看了一眼,漫不经心中带着几分不满地嘟囔。“每餐都只有两个菜的我,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厨房里忙碌的伊藤太太探出个头瞪他,威胁地朝他挥了挥手里的菜刀恶狠狠道:“再啰嗦今天你也只有两个菜!”

      “喂喂——”伊藤先生简直哭笑不得,“雇你来的人和给你发工资的人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真的好吗?就算你这么做侑士也不会给你多发工钱哦!”

      “哼!”伊藤太太朝他翻了个白眼,示意自己根本不接受他的挑拨,高高扬起下巴瞬间有了一种视金钱如粪土的精神境界上的优越感。

      “我们侑士喜欢吃什么,我就做什么!”她斩钉截铁说完又顿了顿暗自皱眉,“只是不知道这么久没回来,这孩子的口味变了没有……哎——夫人也真是的,让个孩子这么久不回家,也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少苦……看着都瘦了一圈……”

      啊拉……又开始了。

      伊藤先生无奈地摇摇头,上前揽过一下子又消沉难过的妻子慢慢安慰她。

      忍足侑士从客厅的楼梯走下来就看到这么一幅画面,害羞的伊藤太太难得依偎在伊藤先生怀里,他轻笑,还不待走近,就被眼尖的伊藤先生挥挥手打发开。

      身为忍足家的管家,伊藤先生和伊藤太太几乎是看着他长大。在知晓自己因为身体原因而没办法有孩子后,更是把他当成了亲儿子来看待。也正因为这样,他刚回来这几天,简直一见面就要被伊藤太太拉着,很不得仔仔细细打量个底朝天,末了再抹抹眼泪埋怨他不好好照顾自己瘦了这么多。

      忍足侑士朝伊藤先生眨眨眼,识趣走开,正巧门铃响起,抬腕看了看手表,眉梢一扬,迹部动作倒是很快嘛。

      为了不打扰厨房里的两人,忍足索性自己走出去开门了。

      说起来这几年他虽然没有回过国,但和昔日的朋友联系见面并不少。对于他们来说,见个面本就不算什么麻烦的事情,更别说同在美国的岳人了,本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人,三天两头来找他算是常事。

      是以,这次重见昔日的队友们,也丝毫没有陌生。

      他在花园里支了张圆桌,顺手指了指墙角堆着的折叠椅,自己也拿了张坐下。

      岳人搬好椅子,皱眉说:“侑士,你要回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去找你才发现你不在了......”因为经常串门儿,几乎认识忍足的同学都知道他是忍足的好友,结果这家伙倒好,要回国连声招呼都不打,简直太不把向日大人放在眼里了!

      忍足看着他生气的表情失笑道:“那时你不是正在准备毕业论文?我要是告诉你,你还要不要毕业证了?跟我回来,向日伯母真要揍死你了。”

      “那你就不能等几天再回来吗!好歹等我结业了啊。”向日少年一点都没有被哄好的迹象,还是气鼓鼓的,脚不安分的踢来踢去,结果一个不小心绊倒了刚把椅子置好的凤。可怜的凤君踉跄一下还来不及惊呼一声,就一下子栽到了坐在旁边的迹部身上。

      宍户“切”了一声,到底忍住没说什么逊毙了之类的话,只是一把拉起凤。迹部君眉头一皱,一个眼刀过来,向日少年立刻老实了。

      “等你吗?”向日少年看过来,一脸的理所当然点头点头。忍足侑士微微一笑,“当然不行。”

      “......”喂忍足侑士你这样小心我跟你绝交哦!真的会绝交的!

      “你以为我回来是要邀请你共游富士山吗?”忍足侑士一脸无奈,觉得这么多年过去,岳人这孩子还能保持着和当年一样的头脑也真是蛮不容易的一件事呢。

      “那你急着回来是干嘛啊。”向日少年支起脑袋问。

      “唔……”忍足侑士一本正经想了想,郑重道:“当然是急着回来结婚啊。”

      “结……结婚?!”迷茫了片刻的向日少年反应过来后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下意识扶了扶自己的下巴。

      “诶,忍足前辈已经要结婚了吗?!”凤有点惊讶,直觉上看这位前辈应该是放浪不羁非常不会受婚姻束缚的那种人呢……有这种直观的印象跟他过于出众的外貌有一定联系,但大概更多是因为身为学弟和朋友的自己过去已经好几次眼睁睁看着他几乎要踏进‘人夫’行列,结果却又非常巧妙的避开了这种身份的缘故。

      宍户似乎想到了什么,少见的没说话,只是眉头皱了皱。

      同样皱起眉头的还有从一开始就没说话的迹部。

      向日又张嘴,似乎是想问什么,还没说出口就被宍户在桌子下狠狠踩了一脚,疼得他呲牙咧嘴也暂时忘了要问什么。

      “说,说起来,日吉和慈郎今天干嘛去了?”宍户在桌子下扯了一下凤的衣服,眼神示意他接着话题说下去。

      “我怎么知道他们干嘛去了!不过亮!你为什么踩我!”岳人头趴在桌子上,手在桌子下抱着脚,也不管宍户和凤冲他挤眉弄眼,只兀自痛苦地满脸扭曲。这孩子根本就没领会宍户君一片良苦用心啊。

      宍户无奈地张了张嘴,递给迹部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

      眼看着宍户和迹部一连串怪异的举止,即使再迟钝也该有所察觉。忍足侑士心里一沉,突然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深蓝的眼眸不由暗了暗,看向两人的目光陡然多了几分审视。

      迹部君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借口要在这里吃晚饭,打发其它几个人去厨房帮忙。

      “你究竟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几天前……”心里想着别的事,忍足侑士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迹部君难掩惊讶:“你竟然没有去找柳生染……”他几乎都要以为这家伙会干脆直接从美国飞到神奈川了,谁知道他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忍足侑士闻言神思莫名其妙一松,脸上竟露出些罕见的怔忪。

      “还没有……”

      他已经回国几天了,按照计划,一抵达就要去找她才对,毕竟这一天他已经等了那么久。然而这些天他却一直没有动作,不是因为不想,而是越接近她,就越是会想到过去的五年间所有日夜的挣扎和思念,越是离她更近一步,就越是有了一种诡异的胆怯和不安。

      他在害怕,始终在害怕。

      害怕这条路的尽头,没有她。

      他早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她眼中干净明朗如太阳一般耀眼的少年,时光的流逝带走的不仅仅是属于年少青春的活力和意气,还有他所有的单纯和不谙世事。或许他曾经风光霁月,到如今也不过平添沧桑罢了……

      西川晋也说,“她注定会喜欢你的,你知道对于蝼蚁来说,太阳意味着什么吗?”

      可如果

      如果那颗太阳被现实从天空拖了下来,失去了曾经的明亮和光辉,于她,还会不会一如当初那么合心合意的喜欢呢?

      “喂,想什么呢!”迹部挥挥手打断他沉思,深蓝的眼眸中有几分戏谑的试探:“你移情别恋了?”

      忍足侑士回神“啧”了一声瞪他,“怎么会呢……”蓦然回想他的刚才的话,才觉得有些古怪:“你怎么知道我没去找她?”

      不问还好,一问连自己都忍不住心里一沉。

      难道……难道是她出了什么事……?!

      他不敢再往下想,只好紧紧盯住迹部。

      “咳,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迹部被他盯得不自在极了,轻咳一声说道。

      一个……坏消息?

      ……为什么会有坏消息?

      究竟是有多坏的坏消息呢……?

      会不会……会不会……

      完全忽略了迹部口中还有个好消息,只是一想到某种可能,他的目光就霎时一片灰暗,脸色惨白,连脊背都僵硬得好像动不了了。

      坐在对面的迹部面色一变,瞬间被他吓得跳了起来,也顾不上别的什么,一个箭步窜过来咬牙切齿地使劲摇了摇他的肩膀,顺便一个爆栗敲上了忍足侑士的脑门。

      “啊!——嘶——”魔怔了似的忍足君一下子被痛意激回了神,他一边下意识伸手揉着头上的包,一边心说迹部这次是真下狠手了啊,肿起来了已经!什么仇什么怨?!

      迹部没好气地看着他皱着一张脸揉额头,“不是说了还有好消息吗!本大爷刚夸过你沉得住气能不能别这么打脸?!!!”

      说罢自己也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一次说清楚的好,免得这家伙自己瞎猜胡思乱想。

      “你走之前托我留意柳生染,所以她的行踪我一直都清楚,直到——两年前。”忍足侑士揉着额头的手倏然一停,看向迹部的目光闪烁不定。

      “两年前,她接受了柳生先生和Thomas医生的心脏移植手术,你是医生,应该清楚,这个手术风险本就很大,加上她身体状态并不好,成功率只有三成。”迹部说到这里,眉头一皱:“说实话我认为这个决定并不明智,如果不手术,按照她当时的情况,左心衰竭的程度可以通过药物适当控制减缓。相较起来,拼了命去搏不到三成的运气,实在不是个稳妥的选择……”

      “所以……结果?”忍足僵硬地撑开紧咬着的上下颌,干涩地问。

      “我的消息就到这里。”他摊了摊手,稍稍沉默了片刻后无奈道:“手术的情况如何,结果如何,一概无从得知。而柳生染从那天走进医院大门到现在,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无论是监视器还是值班的护士医生也都找不到半点线索,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微微挑了挑眉,神色间竟然有些赞叹:“当然,也有可能是监视器影像被修改了,不得不说,手艺太好了。”

      看到忍足仍是一脸阴沉,脸黑得能滴出水来,才摇头轻叹一声慢条斯理开口。“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放心,我确定她还活着。”

      忍足侑士不由抬眼看他。

      “第一,她在警视厅的户籍还在。第二,所有的殡仪馆和墓地我都找人查过,并没有柳生染这个人。第三,监视器被修改过,说明有人发现了我的人在跟着,或许是出于什么特殊的原因……但如果人真的死了,何必还要大费周章的修改监视器画面呢?只要柳生家不是把她扔进了海里,那么她必然是还活着的……”

      似乎……挺有道理。

      至此,乱了头绪一口气一直憋着的忍足才稍稍松了口,缓和下脸色。

      “这么说,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在那里?”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迹部君耸了耸肩,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担子似的,唇角重新扬起了他招牌式的目空一切的微笑。

      “不过还是劝你不要太过乐观,当初你走后,柳生君可是整整一年看到我们没有好脸色。啧啧——背黑锅这种事真是太不华丽了!”

      迹部君起身拍拍好友的肩膀想要走,叹息的的神色中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忍足侑士愣了愣,无奈笑起来。片刻后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冲迹部问:“你什么时候夸我沉得住气了?我怎么不知道?”

      迹部:“……”好像是没说……

      忍足侑士坐在去往神奈川的车里,轻敲着窗沿沉思。五年过去,他依然不是很擅长蛰伏和等待。他以往对自己的定位总是冷静的,而今看来,也不过是因为那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罢了。

      阿染她……到底为什么要接受那么危险的手术?

      不到三成的成功率……她究竟是想干什么?

      他隐约猜到些什么,不愿再想,狠狠闭了闭眼,心脏一阵紧缩,仿佛那些伤口都一刀刀切割在自己身上,一跳一跳地跟着那时的她一起疼了起来。

      新来的秘书隔着玻璃门轻轻敲了敲,径自走了进来。

      “常务,外面有位忍足先生,没有预约。”

      柳生比吕士有点意外地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透过镜片的目光渐冷,眉头一皱硬邦邦道:“让他滚。”

      “哈…….可是忍足先生说有重要的事情……”好歹是东京忍足家的少爷,秘书有点隐晦地示意是不是委婉点。

      “别理他。”柳生比吕士头一垂,又看起了文件。

      秘书只好无奈地张了张嘴,又觉得这位少爷估计听不进去什么劝,只好退出去传话。只不过过了片刻,又一次敲门进来。

      “常务,忍足先生说由他来谈和盛景会社的合作案。”秘书咽了咽口水,补充:“忍足先生似乎是盛景会社的常理会主席……”

      柳生比吕士皱着眉头再一次抬头,“那就让他等,我忙着呢,得忙到明年。”

      秘书快哭了,常务你能不能不为难我一个小秘书?!累死累活才找个工作我容易么!你们神仙打架能不能别带上我们小鬼?!!

      秘书哭丧着脸再一次退了出去,心里盘算着还没过试用期是不是找人事部给自己换个工作岗位,大客户和常务要打起来了身为公司秘书该帮谁?急,在线等。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忍足先生并没有为难他。这么说有点保守,忍足先生不只没为难他,反而十分和蔼可亲地跟他聊了一会儿天,虽然说话题有点八卦老板一家的嫌疑,但倒也没问什么不该问的隐私,只是对柳生家的小姐多提了几次而已。

      至于柳生家的小姐么,谁也没见过,问了也白问。

      但是如此亲切温和笑如春风的忍足先生可真是个好人啊!秘书心里默默给忍足君点了个赞,然后十分相见恨晚地聊开了下去。

      于是就这么一连侃了十来天的大山,终于柳生君从‘百忙’之中抽了十五分钟来了趟会客厅。到这里时才发现,自己的秘书已经开始跟忍足先生十分亲热地分享自己收集的各种小道消息了,至于自家老板每个月的固定行踪啊见了什么奇怪的人啊之类不重要的小事情,只怕早就被套了个一干二净。

      柳生君用一种看猪队友的眼神将秘书上下一扫把他赶了出去,长身而立睨着坐在沙发上的忍足侑士,“企划计划书已经拿给你了,哪里不合适说来听听,没有的话就签字吧。”

      “柳生君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忍足侑士微笑道。

      “除了这件事我不觉得跟你有什么好说的,忍足君。”柳生比吕士面无表情说。

      “不如来说说……阿染在哪里?”

      柳生比吕士眉心轻微一耸,嗤笑道:“阿染在哪里,关你什么事?”

      忍足侑士呼了口气,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压了压有些窜起来火,耐心道:“柳生君,我们没有分手,她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的未婚妻。我爱她。”

      他是有准备当年的离开或许会惹来柳生家不满,毕竟他和阿染才刚刚在一起,就被忍足家安排和另一个女人离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安的什么心。是以在离开前也曾专程去拜访过柳生伯父和柳生夫人,当时除了略显冷淡的柳生比吕士,柳生父母虽然忧虑但都选择尊重阿染的意见,并没有多说什么。那么又是为什么,会让事情变成了现在这种情况?柳生比吕士一脸排斥不可能是装出来的,果然是发生了什么吧?

      “呵,”柳生比吕士冷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忍足君,你说你爱她?”

      “那么,你就把阿染一个人扔在这里,自己离开?!五年来不联系见面,就让她这样孤独的等着你?!”

      “我的妹妹,她被关在医院里检测观察的时候,你在哪里?!她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你在哪里?!她为了你拼了命去搏那一点点成功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她整整两个月昏迷差一点就要死掉的时候,你在哪里?!”

      “忍足君,你说你爱她,不觉得可笑吗?这样的爱,未免也太廉价。”

      忍足侑士心里像是塞满了冰块,从心底一直堵到喉咙,刺骨的寒冷在周身蔓延,瞬间占领了四肢百骸。

      “……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她怎么了?”他有点神不守舍,慌张地问。

      “两年前的手术,你知道了吧。”看到他僵硬点头,柳生比吕士接着说:“那个手术从五年前开始提上日程,期间她一直在做准备,但到了两年前,她的身体还是没有调整到最佳状态,却执意接受了手术。”

      五年前……是他离开的时候……

      既然一切都有计划,又为什么到后来要如此仓促的做决定呢?

      “手术很惊险,但总算还是成功了……”讲到这里,柳生比吕士重重咬了咬牙,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嘶哑着说下去,“可是谁也没想到,术后两个月内出现了很严重的排斥反应,从术后就一直连着发烧间或休克,调整的免疫抑制方案都没有什么效果。那段时间她几乎没有醒过,每天只靠着营养液维持生命,整个人瘦得只剩一副骨架……”他看向怔愣的男人,满眼嘲讽:“忍足君,你还要我说下去吗?”

      “我要见她。”忍足侑士站起来,重心不稳地晃了晃。强睁着眼,他不敢闭上,害怕一闭眼就看到她气若游丝躺在病床上的画面。看到柳生比吕士不理他,蹭蹭往上窜的火气再也压制不住,一字一字地吼道:“我!要!见!她!”

      柳生比吕士丝毫不为所动,轻瞥他一眼,“忍足君,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人特别随便?你想见就见想走就走?”

      “你既然走了就走吧,我不会让你见她的。”

      说罢柳生比吕士再也不理僵立的男人,重重开门抬步离开。

      接下去又是十几天,忍足侑士再也没见过忙到没朋友的柳生君。

      “所以,你就这样回来了?一点头绪都没有?”迹部听他说完老婆没找到还被未来大舅子一顿好说的事迹后,一脸败给你了的表情,又深深为他掬了一把同情泪。

      因为顾忌会把同柳生家的关系闹得更僵,所以不能窃听,也不能跟踪。为了找人,连西园寺纯美他都找过了,别说是柳生的队友,就连队友的家属都封口封得死死的,还要不要好好地过日子了?!不敢说岳父家不好,忍足君悲愤地问候完老天,又苦恼地揉了揉头发:“柳生家难道除了我已经调查过的产业,还有别的?阿染的住所不会经常转移,那就只能是柳生家的私产才对……”

      趴在桌子另一边睡着的慈郎动了动毛茸茸的脑袋,被吵到了似的皱眉揉着头发直起身子来,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道:“阿染?侑士你找小染吗?我知道她在哪里哦——”

      忍足一怔,心像是被放在猛烈敲击着的鼓面似的狂跳起来,他半不可置信半期待地问:“你怎么知道?”

      芥川慈郎又打了个呵欠,揉着依然惺忪的睡眼说:“是松介告诉我的哦,还约好了下次带我去看她……”

      忍足皱眉,突然出现的一个陌生男性名字让他觉得非常刺耳:“松介?松介是谁?”

      “松介啊,是文太的弟弟哦,你们不是见过嘛——哈啊——”他又打了个呵欠,这次似乎总算清醒了,回想起刚才说过的话,芥川慈郎愣了愣,忐忑中带着点不确定开口:“我刚刚……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说了哦~你说你知道阿染在哪里,还要带我去找她。”忍足君毫不脸红的撒谎。

      “我我我我我我才没说要带你去找她!”慈郎立刻揭穿他后半句的谎言,这家伙,还想诳自己带他去找小染!要是让文太知道了,肯定超级生气的。

      “哦~这么说你的确知道她在哪里。”忍足侑士好整以暇半抱着臂,紧紧盯着他。

      慈郎:“……”再也不要跟这个阴险的家伙说话了!

      *********************************************

      “先生,已经到了。”

      “……”

      “先生?先生?”司机轻轻抬高声调,后座的乘客一下子回神。

      “恩?”

      “已经到了。”

      “啊。”忍足侑士心不在焉应了一声,手里捏着一张津了汗变得软塌塌的纸片,上面的模糊不清的地址正是眼前这座宅子。他轻咳了一声,走下车门,略有些紧张的扯了扯袖子和衣服前摆,仔细的抚平了所有褶皱,又看了看皮鞋和手表,确定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才握了握拳,上前按门铃。

      门开得很快,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青年。

      “忍足侑士?”几乎在看到门外的人的一瞬间,小林让就猜到这个人是谁了。他挑眉审视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男人,许久后终于微微侧身,让出了个缝隙。

      “你认识我?”显然他找对了地方,不然这么偏僻也不会随便冒出个人就能叫对他的名字。

      小林让目不斜视转身朝前走,淡淡道:“除了你,这里不会有陌生人来。”

      “阿染……”

      “跟我来。”小林让挥手打断他的疑问,只不紧不慢的朝前走。

      他只好不再言语,跟在青年身后,从宅子里沿着一条曲折的小路,穿过一众古朴的房屋和庭院,走了很远,在他几乎以为快要穿出这座宅子的时候,终于在一个类似花园入口的圆形拱门前停住了。

      “沿着小路一直走,这个时间还没回来,她大概是又睡着了。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夜风凉,不要让她在那里待太久。”小林让说完,抬腕看了看表,像是在想什么别的事情,也没再搭理忍足侑士,转身离开。

      圆形的拱门大概就是宅子的后门,那条小路——说是小路,其实就是窄窄一道密实的草丛被踩平的痕迹,遥看去一直通到不远处的山脚下。那里有一片稀疏的林子,走近了听声音才发现,还有条浅浅的小溪。

      距离他很近的一棵树下,靠背坐着一个少女。幽紫的长发从背后柔柔垂下,海藻似的互相缠绕,散落在草地上,形成一种熟悉而美妙的色差。

      他的心跳得飞快,快到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觉得自己快要紧张死了,下意识摸了摸下巴和头发,又不得不停下来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从远处慢慢转过来,慢慢走近,才看清楚。

      是她。

      他又走近几步,目光贪婪地看着熟睡的少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 她长大了。

      不再是五年前瘦小低矮一幅没长大孩子似的模样,现在的她身形纤长而窈窕,看上去已经像是一个正常年纪的少女,脸庞全然褪去了彼时稚气的轮廓,变得更加柔美恬静,依旧白皙,却也不再是曾经略有些病态的苍白。长发自颊边散落,蓦地被风吹起几缕,模糊了他的的视线。

      他曾经暗自幻想过,阿染长大会是什么模样。想到那时的她不过14岁的样子,就已经犹如一只婷婷而立的莲,精致且夺目,是以他也自然会往更美的地方想,但想过许多种,却也从来没想到,长大后的她,看起来竟是这样的美。

      如果说那时的她还只是颗含苞待放的花蕾,那么现如今,她已然有了盛放的光华和风致。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美,仿佛她天生就该是这个样子,她的所有疏淡,执着,冷静,热烈,锐利,温和都交织其间,如一朵朵清冷暗香的花,盛开在她的鬓边,颈侧,手腕和指尖。

      他平复着狂跳的心脏,慢慢走近。

      她的睫毛轻颤,缓缓张开了眼睛。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男人身上,清晰得能看清他胸膛的起伏和在风中微动的每一根发丝。不再是记忆中清爽明朗的少年模样,看上去倒有些深沉而内敛的意味。身形拉长了不少,秀挺如竹,五官由俊秀漂亮的样子变得更加英俊而深刻……

      似乎所有的地方都变了,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海一样深邃黯蓝的眼睛,那里面,有她久违的星光。

      少女粉白的菱唇轻勾,声音清冽如一泓寒泉,她慢慢说:“你来了。”

      没有惊讶,没有慌张,没有不安,没有躁动。就像是一场漫长的约会,她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整洁干净,然后梳妆打扮,穿上得体的衣服。等待着约定的他,如期而至。

      一下子,仿佛所有的忐忑都被抽空,他笑:“我来接你。”

      一如初见。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一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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