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北国有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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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照着兰韵寺里极是干净，坐在寺院水榭旁搭建的小亭子里，喝着暖暖的香茶，烘着香炉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啊——舒坦……”明家大少爷喝了暖茶，斜斜地靠在亭子的栏杆看看外面的雪景，真是漂亮的地方，只不过，不知道有的人看到雪会不会也觉得漂亮？
“弟，要是有心动的，别管什么家室背景，合不合适……尽管带回来，哥挺你，在哥前面成亲也无所谓，别让自己后悔……”
“呵，打住，我可是打算好了，看哥你能拌我后腿到几时，我可一定要敬重兄长的……”明绝这个兄弟好不容易回一趟老家，就被这个哥哥拖到了这么个冷冰冰的地方，白皙的面上极是无聊：“话说回来，叫你去打猎，你把我拉到光雾山来喝茶，你的情趣啊……真是与旁人不同，大冬天怪冷的！”
“怪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哦？原来醉翁之意不在‘茶’，还有谁？”
“呵，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先卖个关子，只是在这样大雪天，为什么连说话都觉得冰凉？
不久就听到士兵的大喝：“全军禁令，在此等候！”
几乎是随即的，“沙沙嘡嘡”军铠走动时发出的声音响来，明大少就着手里的折扇“唰”地打开，逼出声响，“啪——”的一声再折上，声音成功地引起了来者的注意，明大少满意的对着自己的弟弟漂亮一笑，话却是对着后来者说的：“别来无恙啊~”
“沙沙嘡嘡”地声音走至明家大少身边时随即顿住，明绝叹为观止：“我说哥，还真的有人和你同乐乐也，还是咱们月盛国最忙的人？！真是想也想不到！”
被当面议论的董黎傲，不快的皱了皱眉，很是懊恼地对着明家大少：“妈的……你怎么又在这，这几年我一有空，你就跟着我，你闲的？”
都叫他不要来光雾山了！这个人居心叵测的。
明家大少举起茶杯敬着董黎傲：“不说这个了，相请不如偶遇，喝口，暖暖胃！”
偶遇？！董黎傲的嘴角都抽搐了。
一旁坐下，却没有接茶，这里的世界，遍地的雪，他不是很喜欢，心情烂到了低谷。
倒是一边的明绝开口了：“没想到世界居然这么小，我们月盛国里最受欢迎、最有谈资的两个俊才公子哥，居然巧聚一堂，我刚还在问我哥什么时候结婚呢，怎么样，我们的月盛国英雄，什么时候让我见嫂嫂？”
嫂嫂……嫂嫂？
军铠着装的男儿抿了抿唇角：“你们明家还真是多子多孙多福气！你到底有几个兄妹？！”
明白：“客气，客气，家父比较厉害而已。”
董黎傲：“……”
董黎傲握紧了拳头，有一种嗜血的感觉在心口延伸，胃部一阵翻搅。这里一片雪白冰凉，整个世界都在映照他的孤单，嬉笑他的落寞。
真、该死……
看到董黎傲面有愠色，明大少连忙坐到明绝身边去，扯了扯他的袖子，然后才淡定地说：“小老二，你不懂……‘北国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话锋一转，对着旁边的董黎傲，低声说：“‘人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有……’。”
见过那样的佳人后，任何世间绝色皆是将就……不愿将就的……那么直等到倾国倾城的佳丽出现，这个嫂嫂才会有。
这句话他没说，这样的女子大概不会……再有！
讶异于自己兄长手上的暗示，但还是说话委婉了点：“哥呢？也要这么个绝世佳人？”
语言中的全是不知愁滋味的调侃，他这个弟弟啊怎么就是个“话痨”，明大少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北国有佳人，人事几番新，莫道不知苦，谁解其中味，吾弟，莫问……”
董黎傲一直斜坐在亭子栏杆上，意兴阑珊地听着这两兄弟在念叨：什么佳人、绝色、难再有的……
烦闷的坐起身，取下头上的头盔，蹙着眉看着远方——雪白色的大地，云山辽远，不远就是光雾山的后山，兰韵寺的和尚在那里搭建了一所烈宝祠，存放着大殿阎罗和许多鬼神的尊像，用于超度尸横郊野的孤魂野鬼，很多无枝可依的人死后都埋在那边，卓氏双亲也是，当年他千辛万苦将他们的尸首从乱葬岗翻找求赎出来，卓家祠堂已毁，董家祠堂不容，天佛寺不收，护国寺不留，整整三天奔走忙碌、低声下气，才在卓家人尸首出味前找到烈宝祠所在的后山郊野安葬。
远处有袅袅青烟直上，有人在拜祭吗？真是奇了，常常来这里，从来没有见过那片坟坡林里有谁来拜祭过，看到烟雾冉冉上升，心却莫名地安详了许多……
闭闭眼再睁开，白茫茫的世界，又是刺眼，呵……
看来要早点下山，不过在这之前要去先行给卓叔卓姨叩个头……
想到这里，端起自己的头盔，董黎傲就往水榭里面走去，大声吆喝：“刘副将，叫人拿热水进来，我要沐浴……”眼尾扫到还在那里喝喝喝，打算喝茶喝死的明家大少：“我说明少，你是有多渴呢？没事快滚，看到你闹心！”
明大少：“……”
他很介意：明少说要给他家丫头立碑的事情，他家的丫头才不要立碑呢！
他家丫头会回来的……
不论多久……
拐个弯就可以出水榭了，不意间又瞄到那升腾的青烟，温温柔柔地摇天直上，皱了皱眉，董黎傲发现这柱青烟一直跟着他，不，与其说是跟着他，不如说是他一直都在在意这柱青烟——是谁冰天雪地地来此祭拜呢？和丫头是同一天吗？
心口莫名的堵着，似乎什么要从心口出来，又回去了……他皱着眉，边走边看着那柱青烟……
甩甩头，走出了水榭，天地一片耀眼的白，丫头死的那天，白雪大地也是这样无情冰凉地让人不堪忍受。
为什么雪地会那么晃眼，一辈子都不能适应的悲伤，他没有求它的到来，它却没有知会一声就给了他一生黑暗的诅咒……
一脚踏上雪地，突然就像活活地被冰雪埋葬一样，漫无边际，灵犀间，还是那柱青烟，董黎傲就这么望着它，望着它，一直这么下去，不知过了多久……
董黎傲突然惊过神来——墓碑葬在烈宝祠郊野，荒郊遍野，白雪皑皑，谁刚好这时候来上香？
像是冻住血液的冰霜在融化，双手都在颤抖，握紧了又松开再握得死紧，脑海里一直在重复着：“可能的，这是可能的……”
董黎傲拔腿就往兰韵寺山门冲出去……
他的心跳，像是要破冰而出的嫩芽，不过是被一丝光亮的照射，也要终其一生之能，感觉世间温度的挣扎……
是什么令久死的心在战鼓擂擂，血脉蒸腾 —— 像是在久违的活着 —— 上天，求你，不要让我猜错！
谁……会是谁……
他，听见他自己心口的呐喊，其实他自己心里已经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不可思议的答案，但是他知道如果不是这个，世间上不会有其他的事物值得他心动。
他看到他的月驹宝马近在咫尺，他几乎是跳上它，“哈……”地大喝，没命般的扬鞭而去，拜托了，不要走，让我看看，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她……我的丫头！
将军扬鞭而去，整个骑兵队都乱了，像炸开的锅，外面一片闹烘烘，明家大少爷循声望去，远处，水榭外冰雪之地……董黎傲扬鞭冲出兰韵寺山门，急急地朝烈宝祠郊外而去，理所当然的，明家大少爷也看到了那屡青烟，蒸蒸直上……
明家大少瞬间脸色严肃，缓缓地站了起来，从来没有过的紧张爬满脊梁。
察觉到自家哥哥情况有异，明绝刚要问：“哥……怎么？你还好吧……”
“血玉，快备马！”的声音掩过其他，说话的明家大少爷已冲出了水榭，令明绝小弟弟完全不知所措……
怎么全都神叨叨的？
光雾后山烈宝祠郊外。
将一片片的雪从两座坟墓堆上剥下，整理了一遍下来，黎傲雪的纤纤玉手已经冰冷麻木得不听使唤，她却依旧不在乎似的一遍一遍审视已故之人的葬身之所可否有异处，眼神专注……
青烟袅袅——鱼儿将大把大把纸钱烧去，纸灰随着烟火漫漫渺渺上升，就像人无边无际的哀愁……
“姑娘，这些是你的亲人吗？”鱼儿边烧着纸钱，边问道，好大的烟雾啊，呛……
“嗯，算是吧！恩人……”生养之恩。
闻言，伶俐的鱼儿立马跪着：“老爷、夫人……”，看看两堆小坟，鱼儿继续告解：“姑娘的亲人，就是鱼儿的主子，鱼儿这里拜过了……”
鱼儿没敢问的是：姑娘，他们是怎么死的？
一边的黎傲雪跪在坟前，突然眼眶一热，仰头对天，青烟袅袅——眼泪终于止住了。
良久，良久，良久……黎傲雪回首抚了抚墓碑上的脏污，眼珠凝滞，终于在自己的绣囊中拿出一支金钗，红宝金贵，放在了坟碑前面……
“走吧，回去了……”黎傲雪放下金钗，如是说。
“啊？”
现在就回去吗？鱼儿恼火地皱皱眉，原来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她只是听说，那个传说中的天才——十五岁就入仕及第的董黎傲，不顾旁人的阻止，亲塑了卓氏逆臣的墓碑，替卓家宗亲埋了人。卓氏的宗祠都容不下的乱臣贼子；董家再好，也不是宗家根……
烈宝祠啊，每日暮鼓晨钟，佛门境地，又远离尘世，好过抛尸荒野、强过孤魂野鬼。
如此……便甚好。
该要离开了，不然该是要打扰他的太平日子了……
白色丽影亦步亦趋地朝着来时的路而去……
光雾山斜坡。
轻轻浅浅的脚印，指引着归去的路，红日迎面相望，好像前方就是希望，只是啊，身处地狱的人，永远见不到一缕阳光的折射，黎傲雪看着红日，却凄迷着眼眸，像是迷了路，一生一世就在一个迷宫中一直徘徊下去，永远没有尽头，自己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这般的宿命！
蓦然——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震着山岗脆响……是……他？
回首，那个男子拍着俊黑瘦马，披风踏雪而来……他的身后铁骑纵列英武不凡：“站住！”
没有停下脚步，却抵不过那个男子的追逐……
一步步的靠拢，一步步的紧逼，她被整个军队片刻包围。
黎傲雪听着自己“嘭……嘭……”的心跳，惧怕的一步步后退，不该来的……
几乎是石落的“磕碰……”声和男子的喊声：“不要退了！”一同响起，黎傲雪回望，原来后面只有进退维谷的斜坡陡崖——居然不曾发现！
男子促马过来，眼神迷惑，像是哽咽：“丫头……丫头对吗？”
是什么过不去的坎让这么一个铮铮男子小心翼翼，黎傲雪清澈的大眼望着他，水汪汪的，带了楚楚……
清风过，面纱飞舞；血泪落，红花了容颜……
像凄哀的女鬼……又像凄美的瓷娃……
一片的黑暗，陷落地无边无际，终于是支撑不住的晕厥过去，悲哀的毫无气力，冥冥之间落入记忆之中那个宽广的怀抱，熟悉的气味包裹而来……
“傲哥哥……”
终是无法抵抗地陷落在昏厥的梦中……不省人事……
满世界的地狱；
我有且只有你……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北国有佳人
